清明假期的最后一天下午，送女兒去上繪畫課，我在外面等候，分明地聽到女兒在教室里與老師的對話：“等我長大了，爸爸媽媽就會變老了……”

聽著女兒稚嫩的聲音，我的心里微微一顫。不清楚女兒為什么又同老師說起這個話題，但我知道，前一天的事情已經(jīng)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里。

又逢清明時節(jié)，冷風(fēng)苦雨讓人難以出行。午飯過后，老婆午睡，我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拿著手機瀏覽新聞。五歲的女兒閑來無事，手拿挑衣桿一陣亂耍，突然聽到“啪”的一聲，我抬頭看時，只見挑衣桿的一個小爪已經(jīng)摔斷，女兒看到自己闖了禍，眼睛看著我，頗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她的小可憐樣，我也不忍批評她，只讓她等媽媽醒來后主動承認錯誤。女兒點點頭表示同意，也不敢再拿挑衣桿玩耍了。

“爸爸，我好無聊啊，你陪我玩哉，我要騎馬！”女兒安靜了一會兒，看沒啥好玩的，又來纏我。家中自然是沒有馬的，她所謂的“騎馬”，那便是騎在我脖子上，讓我馱她玩耍。

面對女兒的撒嬌，我的“拒絕”多半會被融化。畢竟，我和老婆結(jié)婚六年多才得此一女，實屬不易。平時，老婆對她要求嚴格，不會輕易滿足她的“無理”要求。但是這兩年，因為工作原因，我只有周末和假期才有時間陪陪她，所以，我在家時，對于女兒的要求，只要不是太過分，我都盡量滿足她。長此以往，在女兒心里，爸爸比較“好說話”，只要到我面前撒撒嬌，很多目的都能達到。她自己屬馬，就認為自己是一匹小馬，而我是一匹能夠馱著她玩耍的“老馬”。

“爸爸，你再不陪我玩，我就生氣了！”眼瞅著女兒撅著小嘴期待的眼神，我的心已經(jīng)無力拒絕了。

“好的，上馬，寶貝！”我放下手機，俯首甘為孺子“馬”。女兒爬上沙發(fā)，熟練地騎在了我的肩膀上。

“出發(fā)……”，伴隨著女兒的一聲令下，我抓住她的小手一路“奔跑”，女兒在我的肩頭“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突然想起前些日子看過的一篇文章，我決定逗一逗女兒。

馱著女兒在客廳里轉(zhuǎn)了兩圈，我假裝很累：“快下來，寶貝，爸爸太累了！”我邊說，邊把她放在沙發(fā)上。

“我不要下來，我還沒有玩夠呢！”女兒還沒又玩盡興，語氣里可以聽出她對我突然放下她心懷不滿。

“哎喲，寶貝，你現(xiàn)在可是大胖妞了，你看看，你把爸爸的背壓得直不起來了……”我雙手背到后面，作駝背狀，還看著她干咳了兩聲。

“看看，爸爸老了，腰都直不起來了，咳、咳、咳……像不像個老爺爺？”我說完，轉(zhuǎn)過身子，背著手，駝著背，學(xué)著老人的模樣，邁著步子慢慢向前走了幾步。

“你騙人，你才不會老呢！”女兒似乎是半信半疑。

“我怎么不會老?。磕憧次椰F(xiàn)在不像個老人嗎？咳咳咳……”我走到樓梯口，扭頭看到女兒還盤坐在沙發(fā)上，忽閃著眼睛看著我。

“你才不是老頭呢，你又沒有光頭！”她依然不相信。

“那我去剃個光頭不就是老頭了！”我說完，就“艱難”地邁著“老年步”向樓下走去。

女兒看我要下樓，很快趿拉著拖鞋追到樓梯口：“你剃了光頭就是光頭強了……”，說著也要下樓，她的話讓我忍俊不禁。

“爸爸，等等我，等等我……”女兒似乎有些著急，追上我時已經(jīng)到了樓下客廳里。

她趕到我前面，張開雙臂攔住我的去路，我還是背著雙手，弓著腰。女兒突然伸出兩只胖乎乎的小手，使勁往上托我的下巴。

“我不要爸爸變老，我要爸爸直起來！”

“那你說，就像剛剛被你摔壞的挑衣桿一樣，摔壞了還能修好嗎？”為了讓女兒徹底相信，我又拿出了佐證問她。

 女兒搖搖頭，似乎明白了什么，眼淚已經(jīng)在眸子里打轉(zhuǎn)。她轉(zhuǎn)過身來，踮起腳尖拼命地用頭和小手往上頂我的下巴，還不住地嘟囔著：

“我不要爸爸變老，我不要爸爸變老……”，她不停托啊、頂啊，我又很快地恢復(fù)原樣，一次次失敗后，她也越嘟囔越傷心，眼看無法改變我駝背的“現(xiàn)實”，她突然大哭了起來：“我不要爸爸變老，我要爸爸直起來……”

女兒哽咽著，眼淚嘩嘩地往下流，看著她滿眼淚花，我知道這次她徹底相信我真的變老了。不忍心繼續(xù)逗她傷心了，我一邊為她擦著眼淚，一邊慢慢直起腰來。

女兒瞪著淚眼，有些驚奇又好像有些驚喜地看著我：“爸爸又騙人，爸爸才不會老！”

我扶著女兒的小肩膀說：“爸爸沒有騙你，是你的眼淚澆灌了爸爸，讓爸爸的腰又長起來了……，爸爸現(xiàn)在是不會老，但等你長大了，爸爸媽媽都會變老的，懂了吧？”

女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拿了面紙幫她擦干了掛在臉上的淚痕，問她：

“以后還騎馬嗎？還讓爸爸馱著你玩嗎？”

“不要了”，女兒搖搖頭。

“為什么?。俊蔽易穯?。

“我怕你會變老，怕你會死掉……”

都說童言無忌，女兒直白的話語直擊我心坎，我情不自禁地把她攬到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