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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禹錫,字夢得,唐朝詩人,以其詩“雄渾老蒼,沉著痛快”被稱為“詩豪”。但他最為后世人們所熟知的當屬《陋室銘》,僅僅81個字的小品文,卻打動了無數(shù)人的心,常被制作成各式書法掛在客廳或書房里,至今仍能在很多人家見到。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梢哉{(diào)素琴,閱金經(jīng)。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劉禹錫從“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起筆,引出自己居住的“陋室”,然后從室外寫到室內(nèi),從景物寫到人物,借“陋室”表現(xiàn)自己志行高潔、不合流俗的人生境界。 相信很多人讀《陋室銘》,都會把作者當成一位超然物外、與世無爭的隱士,就像那位“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陶淵明。 劉禹錫作《陋室銘》時52歲。往前推319年,40歲的陶淵明最后一次出仕,任彭澤縣令八十天后即掛印而去,歸隱田園。之后至少三次拒絕出仕,成為中國歷史上最著名的隱士之一。 不同于陶公的低調(diào)與質(zhì)樸,身居“陋室”的劉禹錫高聲吟誦著“惟吾德馨”,總讓人感覺有一種自我標榜的意味,這背后的真相又是什么呢?他真的是超然物外、與世無爭嗎? “陋室”在今天的安徽省和縣。和縣在唐代稱和州,劉禹錫當年是被貶來到這里,并非像陶淵明那樣“歸田園居”。老劉現(xiàn)在的身份是貶官,虎落平陽被犬欺。相傳當?shù)乜h令姓策,是個勢利小人,知道劉禹錫不被上面待見,就存心刁難他。 按照當時的規(guī)定,劉禹錫應該住在城內(nèi)的衙門里,并且應該有三間房。但是卻被安排在偏僻的城北門外,面江而居。策縣令大概是想給劉禹錫一個下馬威,讓對方知道地頭蛇是多么不好惹。但是,他顯然沒有搞清楚眼前這個老劉頭是“何許人也”,他的小動作不僅沒能讓對方臣服,相反卻好好領(lǐng)教了一番大唐高級知識分子的斗爭藝術(shù)。 劉禹錫寫了一副對聯(lián):“面對大江觀白帆,身在和州思爭辯”,貼在門上。策縣令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石頭上,人家一點都不疼。他很不甘心,于是又把劉禹錫的住房調(diào)到城北門外,由原來的三間縮減為兩間,面對的是一條河。 劉禹錫又寫了一副對聯(lián):“楊柳青青江水邊,人在歷陽心在京”,貼在門上。這分明就是不把和州(歷陽)放在眼里嘛,何況你一個小小的和州縣令呢!策縣令很惱火,就把劉禹錫的住所又調(diào)到城東門外,這次只剩下了一間房。 房子越來越小,越住越簡陋,劉禹錫這次沒再寫對聯(lián),他索性寫了一篇短文,請人刻在石頭上,立在門前。這就是膾炙人口的《陋室銘》。 劉禹錫寫《陋室銘》,卻原來是為了和一個勢力眼的地方官作斗爭,而且一戰(zhàn)再戰(zhàn),越戰(zhàn)越勇,面對對手始終保持著強大的心理優(yōu)勢,絲毫沒有妥協(xié)的意思。而策縣令則用自己的無知成就了那間“陋室”,被他擠兌的陋室主人更加名揚天下,你說他能不氣出個好歹來嗎? 所以,說劉禹錫與世無爭是不準確的,他不僅爭,而且與人斗,其樂無窮,是大唐排名第一的“刺頭”詩人。不要說對付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小地方官,就是朝廷大員也沒少了他的諷刺、挖苦、奚落,就算被貶,一貶再貶,也沒讓他低下高傲的頭顱。 劉禹錫第一次被貶,是因為參與“永貞革新”得罪了一幫權(quán)貴,被趕出京城。十年后他奉詔回京,卻依然沒看到朝廷有任何新的氣象,反倒多了一些投機取巧的的政治新貴,滿眼都是無所作為、趨炎附勢之徒。 “刺頭”的斗爭精神就上來了。他寫了一首詩: 紫陌紅塵拂面來, 無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觀里桃千樹, 盡是劉郎去后栽。 長安城里有個玄都觀,玄都觀里種著很多桃樹,此時正值桃花盛開的季節(jié)?!霸姾馈辟p花歸來,詩興大發(fā),似乎也沒礙著誰啊!但還是有人看出了事?!疤仪洹辈痪褪前抵改切┛恐矢脚郎蟻淼男沦F們嗎?要是他老劉當年不被趕走,哪有你們這些人的今天! 這是赤裸裸的諷刺?。±蟿⑹橇R痛快了,被罵的新貴們可沒有他那樣強大的內(nèi)心,他們一鼓搗,一攛掇,又合伙把劉禹錫趕出了京城。 對于一般人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沒有幾個看不慣的主兒,看不慣就不看,又何必那么在意,那么嫉惡如仇呢?但劉禹錫不是一般的人。 在外漂泊了幾年后,劉禹錫再一次回京。這時候皇帝都換兩茬了,劉禹錫還是那個劉禹錫,刺頭依然是刺頭,他又去了一趟玄都觀,然后又寫了一首詩: 百畝庭中半是苔, 桃花凈盡菜花開。 種桃道士歸何處, 前度劉郎今又來。 這首詩更加直白,鋒芒畢露。滿眼荒涼的玄都觀里,開著一片油菜花,曾經(jīng)的桃花不見了,種桃樹的人也不見了,可我老劉又回來了!仿佛能聽到一名永不低頭的戰(zhàn)斗者的嘲笑聲,這笑聲被權(quán)貴們聽到該是多么的刺耳! 結(jié)果一點都不意外,劉禹錫再一次被迫離開了京城。這位刺頭詩人一生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被貶的路上,斗罷艱險又出發(fā),這難道會是“超然物外、與世無爭”的正確打開方式? 再回過頭來看《陋室銘》。開篇即言“山不在高”“水不在深”,我老劉身居陋室,就是山中的“仙”,水里的“龍”,全然一副傲視天下、不服來戰(zhàn)的姿態(tài)。結(jié)語又自比南陽諸葛、西蜀楊雄,無論經(jīng)邦濟世,還是道德文章,我老劉哪樣慫過,就問你服不服? 你還認為劉禹錫是一個超然物外、與世無爭的人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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