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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的思維在當(dāng)時(shí)社會格格不入。他貶低祿蠹…男人,唾棄科舉仕途。尊重女兒,愛惜紅粉,是那個(gè)時(shí)代的異類。 然而,賈寶玉的結(jié)局卻虎頭蛇尾,從紅粉中的知己,回歸遁世的和尚。他這一生,被評價(jià)最準(zhǔn)確,也是最無情的,出自兩個(gè)女子之口。被他們試過之后,英雄狗熊一目了然。
賈寶玉與林黛玉偷看《會真記》(〈西廂記〉原作),得意忘形引用書中話調(diào)侃林黛玉。算是對黛玉情不自禁暗戳戳的表白。殊不知這大膽的行為被林黛玉言語一試,就慌了陣腳,賭咒發(fā)誓好不可笑。 林黛玉見他那番表現(xiàn)也是無奈,拿《會真記》中名句“銀樣镴槍頭”評價(jià)他不過如此。 林黛玉對賈寶玉有情不假,但也對他頗有微詞。第三十和三十一兩回,賈寶玉對林黛玉連說了兩回“你死了我做和尚去”,引得林黛玉不滿,質(zhì)問他“做了兩個(gè)和尚了,從此我倒要數(shù)著你做和尚的遭數(shù)”。 神瑛侍者本就是和尚,因不敢接受絳珠仙子的感情,逃避下凡“歷劫”,逼的絳珠仙子無奈下凡“還淚”。 當(dāng)初做縮頭烏龜逃跑了,投生為人還想再做和尚,林黛玉說他“做了兩個(gè)和尚了”,就是對他前后兩次逃避感情的控訴。 曹雪芹在這里用了浪漫寫法,將前世今生結(jié)合,告訴賈寶玉從絳珠仙草到絳珠仙子,再到林黛玉,已經(jīng)是三世的最后一世,還要逃避到何時(shí)? 《紅樓夢》中以林黛玉為首的女子,對待感情是奮進(jìn)勇敢的,起碼比只會逃避的賈寶玉要強(qiáng)。 寶黛愛情悲劇以林黛玉死,賈寶玉出家為終。林黛玉會死,客觀原因就在于賈寶玉給不了她任何希望,不死又能如何? 與林黛玉一樣的還有晴雯。晴雯被攆后,賈寶玉也沒有給到她任何希望。只有“默默無語兩眼淚”,那還怎不“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賈寶玉的無能為力,多姑娘在窗外看得一清二楚。她也像林黛玉一樣,對賈寶玉試探一番。結(jié)果二人試過后的結(jié)論驚人相似。賈寶玉就是樣子貨,根本靠不住!
燈姑娘就是多姑娘,需要記住她名字的轉(zhuǎn)變。 多姑娘者如饕餮,永不足厭。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那是沒有人性的存在。 燈姑娘者如暗夜明燈,照見人性之根本,世間之魑魅魍魎。那是洞明世事的豁達(dá)。 看似兩者矛盾,實(shí)則恰是天造地設(shè)。多姑娘就像那肉身布施的菩薩,證得真果后洞明世間一切因果。也像那把“風(fēng)月寶鑒”。是美人如惡鬼,還是惡鬼如美人,就看人的本心。 所以別小看多姑娘到燈姑娘的轉(zhuǎn)變,實(shí)在是《紅樓夢》最妙一個(gè)人物。興亡、善惡、正反、陰陽的道理都在她一人身上。 多姑娘無論是抱住賈寶玉,還是言語譏嘲,都是試探。結(jié)果賈寶玉既不敢就犯也不敢反抗。 多姑娘就像捆綁在賈寶玉身上的倫理教條,世俗人倫,讓他既不敢掙脫,又不想順從。 賈寶玉的悲劇就在于此。他有反抗的精神,面對所有舊有的價(jià)值觀,去唾棄,去踐踏,卻沒有“變法”的勇氣。只有躲在大觀園中,做一個(gè)紅綃帳里的“英雄”,終不免“繡花枕頭”一個(gè)。 林黛玉試賈寶玉,是試他的勇氣。她羨慕紅拂女敢于隨著英雄李靖私奔,不受老朽的楊素束縛。所以她作詩歌詠:
多姑娘試賈寶玉,是試他的精神。她經(jīng)歷過無數(shù)的男人,也藐視一切男人。賈寶玉的純情,對晴雯的不亂于情令她刮目相看,但賈寶玉的精神世界是侏儒,卻被她一下試了出來。 如果說賈寶玉的意識覺醒是英雄李靖,那他的精神世界,其實(shí)還是滿身尸氣的老朽楊素。終究不是晴雯或者林黛玉的救星,也不是她“燈姑娘”能夠照亮的前途。 “銀樣镴槍頭”名副其實(shí),“沒藥信的炮仗”同樣名副其實(shí)。 賈寶玉以及神瑛侍者,都是沖不破自身信仰教條的藩籬,終究從來處來,向來處去。 賈寶玉最終出家,不是勘破了心中迷津,獲得了大自由。而是再一次回到原點(diǎn),龜縮在心靈的藩籬中以求自保。一如大荒山的石頭,無能無材是它的本質(zhì),不開竅是他們的本真! 簡而言之一句話,白來世上一朝,沒能解決任何問題。被林黛玉和多姑娘貶低,恰如其分。 文|君箋雅侃紅樓 本文資料重點(diǎn)引自: 《周汝昌校訂批點(diǎn)本石頭記》80回本 ; 《紅樓夢》程乙本·啟功校訂; 《紅樓夢》繪全本·清·孫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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