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風苦雨中的那點燈光最讓人溫暖
文/王成海

①
不經(jīng)歷病痛的折磨，誰也不知道健康的重要；不經(jīng)歷生死訣別，誰也體會不到親情的可貴；不經(jīng)歷大災大難，誰也理解不了什么才是雪中送炭；不經(jīng)歷真正的孤單、寂寞、痛苦，誰也品嘗不到關(guān)心、鼓勵、問候有多么的溫暖；不經(jīng)歷戰(zhàn)場血肉橫飛的慘烈，誰也不懂得和平有多珍貴；不經(jīng)歷人生的大起大落，誰也感受不到爭權(quán)奪利的無聊和平淡人生的美好……

一些事情不經(jīng)歷，你感受不到，只有經(jīng)歷了才能真正懂得。

②
二十多年前，我剛工作沒幾年，那年四月份的一個星期天，我還沒有起床，就聽見有急促的敲門聲，出去一看，是從二十多里地的我們村趕來的一個堂哥，他告訴我，父親突然間腿疼得動不了，讓我快點回家送醫(yī)院治療。這真是驚天霹靂，我都被嚇懵了，怎么辦？一點也不能拖延，先回去再說。我著急騎著自行車上街找車，最終在別人的幫助下，找了一輛舊式的桑塔納私家車（那個時候私家車幾乎沒有），給人家加了二十元的油錢直奔村里，回到村里之后，家里面已經(jīng)擁擠了許多街坊鄰居，有幫父親穿衣服的，有幫父親翻身的，而父親像個植物人一樣直挺挺地躺著，只有嘴能說話。母親當時還不在家里，而是跑到街上尋人給我傳遞消息，之后就又跑到了山上父親挖石頭的地方以講迷信的方式“打送”去了。一直到我把父親在街坊的幫助下背到車上出發(fā)走了，也未見母親回來。

在這之前，我曾經(jīng)從同事處知道了一個用蒙藥治病的醫(yī)生，據(jù)說治療因陰冷潮濕導致的腰腿疼很是有效，而父親長年累月就在山洞里挖石頭，我抱著試一試的心理，直接把父親搬到這個醫(yī)生家里，醫(yī)生問詢了一些情況之后，給配制了一些細面狀藥物，告訴每天早晨用熱水沖起來喝。之后我把父親又接回我的家里，每天早晨在上班前的六點給在被窩里的父親把藥弄好，讓他喝下之后我才去學校。且天天有時間就問詢父親感覺如何？父親說喝了藥明顯感覺到有一股涼氣從腿的上部向腳下移動，兩三天之后父親就可以下地了，到了星期六我中午回來父親已經(jīng)不在家里，一問妻子說已經(jīng)回村了，我下午趕回村里，母親說父親已經(jīng)澆地去了。那次父親從得病到治愈，僅僅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

經(jīng)歷過那次事情之后，我覺得人在遭受災難的時候，有人幫助才是最暖心的事情！感謝我的那位堂哥，盡管他在很久之前到了天國；感謝我的街坊鄰居……

③
十多年前，我剛來異地謀生，家里面的一些基本東西還沒有配置齊備，一天上午趁著難得的一會閑暇，和一個同事準備上街買一臺電視機，就在我剛出單位大門不遠的時候，突然接到嫂子的電話，說大哥出了車禍，昏迷不醒。聞聽此消息，我突然間頭腦一片空白，感覺天都要塌了，把手頭的一切事情全部扔下，向單位請了假，著急告知妻子，妻子更被驚得手足無措，眼淚都下來了，急急忙忙安頓我快點回老家?guī)椭幚泶耸?。那時交通還不很方便，我連中午飯都沒有顧上吃，就上路趕往老家，幾經(jīng)換車，當我到達大哥所在醫(yī)院病房的時候也已經(jīng)是傍晚了。一個護士正在拖地，因為我踩了人家的地面還因此挨了一番訓斥，訓斥就訓斥吧，行走在屋檐下個子就高不了。進到病房當時大哥趴躺在病床上連眼睛也不能睜開，只喊頭疼，三弟在一旁照應。那時，大哥的兩個兒子還小，大侄子剛剛輟學在外地打工，二侄子還在跟著我讀書。我回去馬不停蹄地忙了兩三天，確信大哥沒有太大的問題之后，才通知大侄子來醫(yī)院陪床，而對二侄子我從醫(yī)院回來后一怕耽誤他學業(yè)，二感覺他還是個小孩也辦不了什么事情，告知他也是白白增加他的精神負擔，所以也一直未告訴他。

這件事之后，我分外感受到了親情的珍貴，是的，當家人遭遇人生不幸的時候，至親骨肉是最應該挺身而出的人，如果面對親人的不幸，你置若罔聞，冷漠對待，那還叫什么血脈親情？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④
八九年前岳母查出身患重病，當我在外地獲知此噩耗時，除了震驚，幾乎不知所措，待冷靜了下來，才安頓妻子快點和家人把岳母送到醫(yī)院治療，為了讓家里人心里踏實，我還保證治病資金我給快速籌措。誰知岳母在治療期間受盡折磨，半月之內(nèi)三登手術(shù)臺，滿身都是術(shù)后刀口，而病未見好。從始至終住院四十多天，花費達十余萬也沒有痊愈的跡象。而她日日哀求回家，最后無奈就這樣出院了。岳母回家之后，可能心情大好，病情漸漸好了起來。第二年暑假我們回去，看到岳母與醫(yī)院時已判若兩人，身體微微發(fā)胖，臉上也有了光澤，每天和街坊鄰居的老人們在樹下玩撲克，有時還能在附近買菜，甚至做簡單的飯。誰知造化弄人，那年秋天，岳母偶然感到左腿疼痛，先是一天疼一兩次，每次疼幾刻，我們都感覺大事不妙，讓岳母再到醫(yī)院治療，但岳母已經(jīng)杯弓蛇影，誓死不往。沒辦法，遍求民間的偏方治療，但幾無功效。年底，岳母的病已經(jīng)很重了，每天疼好幾次，時間也變長，每每疼痛的時候，哀號良久，家人眼巴巴幫助不了，只能吃止痛藥得過且過，后來胃也灼燒吃不進飯，每天通過吃冰塊來緩解，身體一天天瘦了下去，后來干脆連床也下不來了。寒假我回去，妻子悄悄和我說，岳母疼得不行的時候，常常和親人說等我和女兒寒假回來就好了。我和女兒聽了之后潸然淚下。岳母最終還是沒能擺脫死神的召喚，從開始腿疼到去世，又經(jīng)歷了八個多月的病痛折磨，還是遺憾地離開了我們。

岳母生病住院期間，我曾多次請假探望，看到她有時哀呼不止，有時昏昏欲睡，我心似刀割而無力相助。后來岳母病重期間，讓人看了之后更是心在流血，卻又無可奈何。岳母去世出殯那天，我坐在靈車上扶著老人家的棺木，心情五味具陳，到了墳地之后，看著人們把一鍬鍬的黃土撒在岳母的棺木上，我似乎才恍然感覺到從此之后，岳母和我們就陰陽兩隔了，眼淚就撲簌簌地灑落下來……

活生生的一個親人說沒就沒了，我回老家再也抽不到老人家給我保存的好煙了，再也吃不到老人家給我做的燴菜了，再也看不到老人家忙里忙外的身影了。這種痛徹心扉的記憶，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人誰也無法感知……

⑤
母親大約是由于年輕的時候干的體力活太重之故，已經(jīng)有老病好幾十年了，多年前盡管我也陪著到醫(yī)院檢查治療，但效果不佳，后來一直用我給買的一種藥來控制，每次感覺不好的時候喝上幾次藥就控制住了。2014年九月二十日左右的上午，我突然接到姐姐電話，說母親突然走不了了，讓我快點回家，看怎么辦？我接完電話之后就忙著請了假，回到家里和妻子給還在上高中的女兒準備了幾天的飯食，下午就匆匆趕往老家，為了省幾個錢，我選擇了走國道，大概源于一來自己駕駛技術(shù)不行，二來對路也不熟悉之故，在呼市遭遇了兩個多小時的堵車，等回到村里，已經(jīng)晚上九點多了，六百里路居然走了六七個小時?；氐郊依?，昏暗的燈光下，母親手里抱著手機（因為母親一直和在路上的我聯(lián)系，所以手機沒離手）疲倦地歪坐在炕沿邊，父親在地下站著連連嘆氣。家里面已經(jīng)再沒有過去的模樣，感覺荒涼得很?？茨赣H的情況非常嚴重，深更半夜怎么辦？

我回來的時候就怕一些事情我和妻子處理起來有困難，所以在路上就聯(lián)系了連襟，恰好他們在集寧，于是在我路過的時候，他們一同和我回到村里?？粗矍澳赣H的情況，我感覺不能再等待明天了，還是去醫(yī)院越早越好。于是讓連襟幫我接回三弟，同時又讓小舅子給提前在集寧醫(yī)院聯(lián)系住院，之后我搬著母親連夜趕往集寧。在眾人的幫助下夜里十一點多母親就住進了醫(yī)院，在做了幾項檢查之后，醫(yī)院的一位值班女醫(yī)生告知我，母親頭部動脈有很大的血管瘤，需要馬上轉(zhuǎn)院到北京，否則隨時有性命之憂。這可怎么辦？即使連夜到了北京，那地方人生地疏，我等小民豈能一下子得到治療？當時我們個個神情凝重，不知所措，我和妻子、三弟商量后，覺得還是天亮找其他醫(yī)生看看再說，我拒絕了那位醫(yī)生的“好心”，讓先給配藥治療。一直到半夜一點多把母親安頓好，掛上點滴后，留下三弟在醫(yī)院陪床，我和妻子才回到小舅子家，那天，我和妻子一夜未合一眼，我想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想到母親一輩子為我們兄弟姊妹的付出，現(xiàn)在生命卻岌岌可危就淚流滿面，想到萬一母親有所不測，我的老父親該如何度日。一切的一切我都想過了，那一夜大概是我今生今世最難熬的一夜了。第二天天還沒有放亮，我就急著趕往醫(yī)院，結(jié)果母親經(jīng)過一夜的治療已見效果，我在醫(yī)院剛上班的時候就急著又找有經(jīng)驗的其他醫(yī)生看映像，人家說母親是腦梗，幸虧來醫(yī)院來得及時，住個十多天醫(yī)院就可以康復回家了，那時那刻我都高興得痛哭流涕了。就是如此我還緊緊追著人家討問那個所謂的動脈血管瘤的問題，人家告知我，說年紀這么大的老人了，血管粗一點的情況很正常，沒有那么玄乎，我這才放心了下來。我和母親在醫(yī)院呆了幾天，看望了在另一個醫(yī)院住院的妹妹之后，單位也是電話接二連三地催促，才留下三弟先照顧母親，說等過兩天國慶放假我回來再陪母親，之后趕回了家。國慶假期，我和妻子一直在醫(yī)院陪著母親，假期結(jié)束的前兩天，母親感覺很好了，吵著要回家，我考慮如果我開學走了，母親出院等又很麻煩，早出三兩天醫(yī)院應該也沒有問題，在征求了主治醫(yī)生的意見后人家說可以，我和妻子就給母親辦理了出院手續(xù)，當天下午五點多把母親送回家里。村里人都知道十多天前母親動都動不了了，十多天后又能在家里出出進進了。紛紛說母親生了我這么一個有用的兒子，而村里的一個老人也得了母親一樣的病，且遠遠比母親要輕得多，至少人家能行能動，可由于子女們沒能積極幫助老人治療，只在醫(yī)院查了一下就回到家里，結(jié)果老人沒過幾天就永遠離開了人世。

我其實絕沒有村里一些人所說的那么有用，我也是一個普通人就是在父母面前做了一點作為子女我該做的事情，我給父母的回饋和父母在我們子女身上的付出，連十分之一也不夠。

現(xiàn)在幾年已經(jīng)過去了，母親的情況仍然非常好，兩位老人不但能料理自己的生活，還能在自家的小菜園種菜，今年還養(yǎng)了好幾只公雞，說給病中的我補身子，隔三差五我還能從電話里聽到母親的問候聲，這一切給在孤獨和病痛中煎熬的我以莫大的溫暖和勇氣，父母健康真是子女們的福分啊，在這一點上現(xiàn)在的我體會得分外深刻，因為我知道父母是在真正掛念我，如果父母不在了，我還能得到誰這樣的關(guān)心？

是的，好多東西不經(jīng)歷不會有刻骨銘心的記憶，也不會有痛徹心扉的理解，但好多東西經(jīng)歷了也就錯過了，正如親情經(jīng)不起冷漠，愛情經(jīng)不起謊言，友情經(jīng)不起虛偽一樣，我們既然前世有緣能夠在今生成為兄弟姊妹、妻子丈夫、朋友知己，那么我們就應該在這苦短的人生中珍惜下去，彼此溫暖對方……

凄風苦雨中的那點燈光最讓人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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