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雪堂先生一組詩詞新作,律絕詞作各有意趣,有篇有句。尤喜其五言律之風骨清奇:狀景、感事、抒懷頗接地氣與個人好惡,起承轉(zhuǎn)合無坊間常見的一些詩詞作品過多擬古,或用典玲瑯滿目之弊。熊詩五律意境清空,情懷散淡,感性或有魏晉唐風,枕石梳流,登高吟嘯,不一而足。議理痕宋人之睿,卻仍裹以形象思維之趣。性情疏淡或如不羈之舟,俯仰沉思則在雪堂與垂虹間起落。此擇其一律而細賞:
夏午紅山村林陰小憩夢入遐方 (作者/熊東遨)
生涯元若此,行處即為鄉(xiāng)。
雨霽蕉屏綠,苔侵石枕涼。
片時成小夢,一徑達洪荒。
未盡其中好,回車問雪堂。
此律寓哲理與情景心緒于一夢,用典無痕,構(gòu)思不俗。起句“生涯元若此,行處即為鄉(xiāng)”,雖處紅塵多變,行蹤不定,若持“心遠地自偏”、“吾心安處即是家”之懷,自有“行處即為鄉(xiāng)”, 境界頓出矣。某日羈旅行至“雨霽蕉屏綠”之鄉(xiāng)野蒼翠地,學晉人“苔侵石枕涼”,不亦樂乎。此律好在枕石入夢不之莊生蝴蝶飛,亦不往已被無數(shù)詩人用濫之邯鄲黃粱夢。詩人登上愛因斯坦的時間列車,要去就去“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之境:“片時成小夢,一徑達洪荒”,果然比那只求富貴功名之盧生更有胸懷......恍然間似與杭州奧運女將傅慧園之逗比詼諧不謀而合乎?
然則詩人之下筆獨特并非在洪荒之地再求轉(zhuǎn)世投胎之事,或探究霍金黑洞起源之好奇,竟然如頸聯(lián)好夢灑脫不羈的轉(zhuǎn)折一樣,又來個駕長車,自洪荒返回矣(這穿越功能了得?。骸拔幢M其中好,回車問雪堂”。作者想必是覺得洪荒之地不過爾爾,雖有可能見盤古開天地之奇,女媧造人類之神秘,到底彼時彼地尚無山川俊秀如瀟湘,人物風流有東坡...... 不是嗎?結(jié)句說了:“回車問雪堂”!
雪堂乃東坡號也,也是作者自己的雅號。故而作者結(jié)尾從洪荒之地直接“回車問雪堂”,有雙關之意,既有赴雪堂與東坡一續(xù)神交之趣,或共赴赤壁觀月議事,詢問紅塵、洪荒孰為東坡更愛,也有暗示作者自家之“雪堂“更能養(yǎng)心怡神之意。注意:詩人在小夢神游洪荒后返回現(xiàn)世,期待歲月靜好之恬淡詩意人生, 正是此律之境界不落俗套矣。此構(gòu)思與意蘊也讓人想起超現(xiàn)實主義詩人與作家梭羅的名著“瓦爾登湖”,梭羅在荒野耕讀寫作、享受寂寞之清嘉兩年多后,還是返回了城市。畢竟,我們活在浮世紛雜......詩的結(jié)尾以一個“問雪堂”,布下了許多令人思考之懸念。余音裊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