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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行霈《中國古代文學史.唐朝卷》中花了大量篇幅介紹了李白和杜甫。在中國的詩歌文化中,李白和杜甫絕對是兩座偉大的豐碑,因為他們兩個人代表著不同的風格:一個是浪漫主義、一個是現(xiàn)實主義風格。 清詩應算是古典詩歌的最后一片陣地了,自然出現(xiàn)了很多中國古典詩歌史上的著名詩人,黃宗羲、顧炎武、袁枚等等就是其中的代表。尤其是在清代短短幾百年的歷史上,更出現(xiàn)了一位融匯李白、杜甫這兩位巨人級別詩人的詩人黃景仁。 黃景仁(1749年-1783年),字漢鏞,一字仲則,號鹿菲子,今江蘇省常州市武進縣人,宋朝詩人黃庭堅后裔。黃景仁詩負盛名,和王曇并稱'二仲',和洪亮吉并稱'二俊',為毗陵七子之一,所作詩詞多抒發(fā)窮愁不遇、寂寞凄愴之情懷,也有憤世嫉俗的篇章,尤以七言詩最具特色。著有《兩當軒集》《西蠡印稿》。 在生活上,黃景仁與眾人合不來,即使權(quán)貴也不能隨意召喚他。黃景仁每天總跟著戲子要飯,甚至有時還在紅氍毹之上,以身說法,打扮得粉墨淋漓,又歌又哭,謔浪笑傲,旁若無人。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黃景仁儀態(tài)優(yōu)美,站在常人之中如同鶴立雞群,人們都爭著想和黃景仁交往,但黃景仁卻總是視而不見,因此人們都認為他是偉才,或說他是狂生。 在政治上,黃景仁屢試不中,一生窮困潦倒且多病。因此,窮愁困頓的生活實情也成為他詩歌的主要內(nèi)容,如'我生萬事多屯蹶,眄到將圓便成闕','慘慘柴門風雪夜,此時有子不如無','全家都在風聲里,九月衣裳未剪裁'等等,表現(xiàn)的盡是寒士悲酸。 現(xiàn)實總是殘酷的,導致黃景仁不能像李白那樣永遠保持那種不在乎別人評價的忘我氣質(zhì)。于是,到最后,黃景仁逐步從自己疏狂的夢中醒來,所寫的詩越來越像杜甫。詩中的沉郁痛苦,凄厲悲聲,讓人讀著就心疼! 小編今天與大家分享的是黃景仁這首融合李白、杜甫風格的詩歌《雜感·仙佛茫茫兩未成》。這首詩是詩人對世事人生的深刻體悟,語言口語化,天然湊泊,反語的手法突出詩人憤憤不平的心情,充分反映出那個時代青年知識分子的苦悶之情。 《鐵齒銅牙紀曉嵐》的主題曲《誰說書生百無一用》就是化用了黃景仁的這首詩歌。歌詞告訴我們,讀書人并不是毫無用處,讀書人可以為天下蒼生登高一呼??墒沁@樣的抱負也是要機遇的,黃景仁也許就沒有這個命。 雜感·仙佛茫茫兩未成 清代:黃景仁 仙佛茫茫兩未成,只知獨夜不平鳴。 風蓬飄盡悲歌氣,泥絮沾來薄幸名。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用是書生。 莫因詩卷愁成讖,春鳥秋蟲自作聲。 詩人一生懷才不遇,窮困潦倒。這首詩是詩人對世事人生的深刻體悟,通過對世態(tài)炎涼、人情冷暖的體悟,詩歌中的理性思考上升到了一種宇宙哲學的高度,是對全人類困頓處境的心理描繪。“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是該詩的名句,道出了古往今來讀書人的辛酸,此句在自嘲的同時,亦寄寓了極大的悲憤力量?,F(xiàn)在多用來形容雖有滿腹學問,可惜有志難伸的困境 。 首聯(lián)說自己仙佛未成,只知賦詩抒憤。頷聯(lián)哀嘆自身慷慨悲歌的豪氣已被落魄境遇消磨殆盡.甚至被人誤解。詩中“不平鳴”三字很值得注意。所謂“乾隆盛世”,文字獄很可怕,一般士人噤若寒蟬,而黃仲則身上卻有一種抗爭的“野性”。這種抗爭,當然是從個人仕途遭遇引起的,他“六赴鄉(xiāng)試,概報罷?!敝缓瞄L期游幕,依人為生,心中自有一股對社會的不平之氣。他慨嘆:“長鋏依人游未已,短衣射虎氣難平”,后來越來越激憤,他要像禰衡、嵇康那樣罵人了。 當然,長期游幕的生活,使詩人唱出了更多的凄悲的調(diào)子,如《雜感》頷聯(lián)所寫:“風蓬飄盡悲歌氣,泥絮沾來薄幸名。”這兩句詩概括了詩人一生飄零痛苦的身世和他那與世落落寡合的個性。對于黃仲則,現(xiàn)實是嚴峻的,時代是冷酷的,命運是不公正的。詩人像風中蓬草,到處飄零,慷慨悲歌之氣消磨殆盡。“泥絮沾來薄幸名”,正是他感到自己不可一世的詩名,只不過如同墜落在泥淖里的柳絮,難以飛舉,而自己與世的落落寡合,被一些權(quán)貴們認為高傲的不識抬舉和不近人情的“薄幸”之人 。 頸聯(lián)“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彼逍训卣J識到:他面對的“乾隆盛世”,實際上是一個是非不分、人情險惡、倒行逆施的世道。詩人慨嘆這個世界不是屬于我們這類書生的,在世人眼里,書生只是“百無一用”的大傻瓜。顯然,“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句是反語,是牢騷,是憤世嫉俗的“不平鳴”。 尾聯(lián)出句說詩中的愁苦不要成為讖語,對句說每個人都有權(quán)抒發(fā)自己的聲音,與次句相對應。作者告訴眾人,不要因為詩多表現(xiàn)愁思就成了讖語,春鳥與秋蟲他們的叫聲都是自然的產(chǎn)物,而其代表的不同象征僅是人為附加的因素而已。尾聯(lián)亦富含哲理性,闡述了人的主觀意識對客觀事物的影響 。向世人公開宣稱:“莫因詩卷愁成讖,春鳥秋蟲自作聲?!贝司湎掠小白宰ⅰ痹疲骸盎蚪湟砸骺喾歉#x之而已?!?/span> 古人有“詩讖”之說,如果寫詩作不吉利之語,往往在作者身上會得到應驗。因此有人勸他不要多作“幽苦語”。黃景仁則表示不相信這種迷信,他的詩要像春天的鳥鳴,秋天的蟲吟那樣,發(fā)出的都是天籟之音?!澳蛟娋沓畛勺彙钡摹白彙弊郑瑢嶋H上是“文字獄”的一種巧妙暗示。人們勸他謹防文字賈禍,而黃仲則表示不作迎合“盛世”的鶯歌燕語,他,“只知獨夜不平鳴”。 當代文學史家褚斌杰這樣評價這首詩歌:寫書生之清寒身世,真實感人。兩聯(lián)對句尤妙,頷聯(lián)寫在蓬飛絮飄中銷盡豪氣、蕩盡春心;頸聯(lián)寫困境中的孤傲與無奈。擇字頗見用心,以“十有九人”對“百無一用”。平常口語,天然湊泊,選擇即是錘煉,妙處令人稱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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