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講：瓷器上的山石紋飾

第十四講：瓷器上的山石紋飾

作者：李衛(wèi)東

瓷器上的山石紋飾，有的輪廓圓潤，有的皴染復(fù)雜，或?qū)哟畏置?，氣勢磅礴，或淺描淡染，悠然典雅。山與石在中國傳統(tǒng)繪畫中，大有巨幅山水，小有假山小景，無論是作為主景，還是作為花鳥人物的襯景，山石紋都有著獨特的藝術(shù)魅力。下面請跟隨我進入元、明、清瓷器上的山石紋世界，來找尋一些鑒定的主要特征。

山石紋飾在元、明、清不同的時代多是做為其他紋飾的襯底，但也有作為主體紋飾的。山石紋出現(xiàn)在瓷器上的頻率基本上是非常高的，有時繪畫人物時會出現(xiàn)山石，繪畫動物時也會出現(xiàn)山石，繪畫花卉時也會出現(xiàn)山石，所以，山石紋在元、明、清各個時代出現(xiàn)的是非常多的。

在元代山石山石紋會有什么特點呢？我們看一下叫拷紅的元青花梅瓶上圖案，這個山石的造型明顯的象個仙人掌一樣，山石的棱角都非常尖銳，非常突兀。我們再看一件元青花綬帶鳥紋盤，山石的輪廓線非常濃，感覺這個山石凸起在地上一樣，輪廓線高低不平，參差不齊，有一種突兀的感覺。主要是為了渲染山石的陰陽層次，用的渲染不是很重，可是它代表山石有濃淡深淺的層次感。這說明在元代制瓷藝人就有意識的用青花料的濃淡深淺來表現(xiàn)山石的層次感了。

到了明代洪武時期，秉承著元代的遺風(fēng)，除了突兀的感覺，山石照樣是有那種比較尖銳的鋒利狀，這時的山石沒在渲染上面沒有濃淡深淺的層次感了。

到了永宣時，山石就非常有特點了。第一特點是山石象一塊仙人掌矗立在那里。比如，上海博物館所藏的永宣的西王母繪畫仕女的瓷器，那個山石就象一塊仙人掌一樣，邊上都有刺出來，山石的邊緣棱角它不是突兀的。第二特點是山石當(dāng)中的空白不去填色，來顯示出它的層次感，有一種中國水墨畫的效果。永宣時的山石輪廓線都非常尖銳。

到了空白期，山石就比較多了，不管是繪畫人物的，還是繪畫其它題材的，這個山石運用的非常多，它是作為一個地皮景起襯托的作用。在花卉植物的邊上畫了一些山石，而且這些山石上面長有植物?？瞻灼诘纳绞笫菑牡叵麻L出來的一塊石頭，堆成的假山一樣，并且上面長著植物。 正統(tǒng) 青花松竹梅紋罐 天順 青花攜琴訪友梅瓶 景泰 青花八仙慶壽紋罐

到了成化，我們看一下成化斗彩天字罐上的山石象一把鑰匙一樣。我們叫它“鑰匙山”。這是成化山石的最大特征。

到了明代中期弘治、正德時，山石就像空白期從地下長出來，而且繪畫的比較簡單，因為那時是勾勒渲染的繪畫方法，山石的輪廓線可以用粗線勾勒出來，里面淡淡的暈染了一層顏色。在洪武早期出現(xiàn)過，可是永宣時山石的孔洞基本上就不出現(xiàn)了，它是靠露白來襯托山石的凹凸錯落有致的層次感。

到了嘉萬時期，特別是嘉靖的山石有它本朝的特點。第一是山石的孔洞特別多，雖然也是勾勒渲染，但是平涂以后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座假山，非常的形象化了。我們知道在庭院中的假山有孔洞能顯示出假山的瘦、露、透的特點。嘉靖時的山石就象我們平時看到的假山一樣，孔洞變得比較多，而且錯落有致，大小不一。到了萬歷時這個山石的孔洞就更加明顯了，給人感覺是清瘦，山石就更加圖案化了，明顯的沒有了氣勢，畫的線條比較弱。而有的仿品過于畫的好了，線條太流暢了，反而我們就要懷疑了。

萬歷到天啟，有一種山石的孔洞就畫的象一只小兔子，而且兔子畫的清清楚楚的，這是天啟民窯山石紋飾的一個特點。

到了明末崇禎時，這時的山石就有一種氣勢了，特別是精細的瓷器上，這個山石非常有氣勢。假山畫的非常形象，孔洞的大小包括山石的畫法，就跟我們腦子里想象的現(xiàn)代的山石基本上接近。另外一個它就是真正畫的山石云氣紋當(dāng)中從上到下，就感覺你站在山的邊上。不僅是勾勒線條，而且是用濃淡深淺的渲染筆法來表現(xiàn)山石的陰陽層次感，就象國畫中渲染山石的那種效果。這為清代山石的那種斧劈皴和披麻皴奠定了基礎(chǔ)。

崇禎青花山水人物紋筆筒

到了清代順治一朝，山石體現(xiàn)出來就是瘦、透、露的特點，是山石畫法的最高境界了。比如我們看到的圖中，一邊畫了一片葉子，一邊畫了一個山石，叫天下盡知秋。山石畫的非常精瘦清秀，大的孔洞當(dāng)中還有小的孔洞。讓人能體會到瘦、透、露的感覺。這種山石很尖銳，跟仙人掌山石那種尖銳完全不同的。我們要記住一看到瘦、透、露的山石紋飾，一定是清代早期的，而且順治居多。

到了康熙時候山石畫的是最豐富、最飽滿、最有層次感的，主要得益于這時使用的青——珠明料。珠明料青花能渲染出山石的層次感,無論是畫的假山，還是畫的群山，都能用珠明料的濃淡深淺的渲染技法，畫出山石的陰陽層面來。比如說斧劈皴在康熙的山石上運用的非常多，我們可以看出從山石濃的地方一直到淡的地方層層疊壓，用濃淡深淺的層次來表現(xiàn)山石的險峻、奇?zhèn)?、高大、挺拔?？滴醮善魃辖暗纳缴厦鏉獾顪\渲染的非常到位，就是說有濃有淡。可是渲染遠山時，輪廓線非常的深，而山體的渲染是非常淡的，這種淡是一種顏色的，看上去是非常的淡，而且沒有濃淡深淺的變化。如果畫遠山你看不到明顯的筆觸痕。什么叫筆觸痕呢？就是一筆一筆畫畫的時候，上一筆和下一筆交接的地方會有一條顏色深深的線叫筆觸痕。在康熙時，濃的地方非常濃，淡的地方非常淡，基本上都是一色的，不光表現(xiàn)在山石上的渲染方面，在人物的衣服的渲染方面也同樣看不到筆觸痕。而在仿的不好的仿品中，渲染方面往往會看到破綻，就是在濃的地方會發(fā)現(xiàn)筆觸痕，淡的地方筆觸痕你也會看的清清楚楚，康熙時工匠那種嫻熟的技法是仿者難以達到的。仿的較好的線條也畫的非常挺拔，可是在轉(zhuǎn)折的地方，它不是一根直線，它是各種不同的線條勾畫出來的，所以它在轉(zhuǎn)折的地方，往往顯得筆力不強，而康熙時繪畫的力度，一條一條轉(zhuǎn)折的線條都非常硬朗，這是斧劈皴的繪畫技法。還有一種比較常見的技法叫披麻皴，在順治和康熙時也非常流行。披麻皴就是在畫山石時用非常多的密密麻麻的線條來勾畫出山石的險峻和層次，線條有長也有短，長的叫長披麻皴，短的叫短披麻皴。披麻皴給人的感覺是亂亂的線條襯托出山石的險峻和層次感。我們一定要記住斧披皴和披麻皴流行在康熙時期。 斧披皴

斧披皴

斧披皴

斧披皴

披麻皴 披麻皴

到了雍正，官窯對山石的畫法非常講究，山石畫的非常寫實，而且山石的陰陽層次感掌握的非常好。假山的孔洞從大到小參差不齊，旁邊的植物跟孔洞配合的非常好。比如我們看到的雍正斗彩的山石花卉圖中，所描繪出來的花卉從孔洞看過去，后面花卉的顏色都能看的清清楚楚，這在雍正乾隆都是非常細路的瓷器了。但是雍正的山石已經(jīng)沒有康熙那種斧披皴畫出來的雄偉的姿態(tài)了，這時的山石變得清秀細膩，也不像明代那樣畫的比較稚拙，而且也不那么草率，山石就象畫的工筆畫那樣，畫的非常到位，每一筆都畫的非常細膩。特別是雍正的墨彩山石，有中國水墨畫的效果。因為到了雍正，明暗對比這種繪畫技藝就非常嫻熟了。比如我們看到雍正琺瑯彩畫的山石，就像一幅中國畫一樣。山石明暗的對比，陰面和陽面的對比，色彩濃淡的對比，層次感一層一層了然于目。山石畫的非常好，露白的地方也用了淡淡的顏色，渲染的山石上面濃的地方都能看出它還有向陽的一面和背陰的一面，這樣就把山石的層次感疊壓關(guān)系表達的非常清晰，立體感和清晰度表現(xiàn)的非常好，看上去象真的山石一樣。

乾隆山石秉承了雍正細膩的畫風(fēng)，并受西洋畫風(fēng)的影響，所以乾隆山石都是比較寫實的。不論是從勾勒的線條看，還是從渲染的層次感看，特別是粉彩的山石，它是用彩來表現(xiàn)山石的陰陽向背、濃淡深淺的層次，把這個山石畫的非常形象，很有立體感。這說明了清代鼎盛時期山石的畫法已經(jīng)達到了極致。乾隆山石有的是有孔洞的，但很多是石頭堆砌起來的山石。當(dāng)你看到的是一整座山，遠景和近景對比是非常明顯的，而且繪畫的線條是非常有力度的，就象真正的國畫山石一樣，運用皴法的不同來表現(xiàn)山石的遠近和層次。在民窯里我們常常看到山石畫的草率，可是它的特點是山石遠近和明暗對比掌握的非常好，遠山就是比較淡，近景就是比較濃，山石一定是配備著其它景物，如花卉、蟲鳥，包括小的山水人物。如果是一座假山，它是清秀靈動的。如果是一座群山，它會是偉岸雄壯的。人穿行其中那就是一幅國畫了。

嘉慶的山石已開始走向圖案化了。從清代中晚期以后的紋飾都趨于圖案化了。圖案化表現(xiàn)在要配什么樣的紋飾這個山石是什么樣的定式。如果畫菊花，這個山石怎么畫。如果畫牡丹，這個山石怎樣畫，就成為固定的定式了。嘉慶的山石就沒有雍正、乾隆山石的那種奇峻，也沒有前朝假山的那種清秀靈動的感覺，看上去假山是呆呆的，關(guān)鍵是渲染的層次已經(jīng)不能表現(xiàn)出陰陽向背的立體感了。

到了道光，瓷器制造業(yè)已經(jīng)走向了衰落時期，山石的紋飾更加圖案化了，瓷器的繪畫上也同樣走向了衰落期。道光時畫的大山，雖然可以表現(xiàn)出近景遠景，但是在同一個平面上。照理說遠的地方是眼睛看的弱的地方，應(yīng)該畫的淺淡一些 ，近的地方應(yīng)該畫的重一些，這是崇山峻嶺的畫法?？墒沁@些方面畫的不是太好，比如說畫的單獨的假山或者其它場景的下面的山石，也是圖案化了。圖案化表現(xiàn)在勾勒的線條顯得重復(fù)軟弱，沒有力度，特別是描繪山石的陰陽向背，沒有那種皴法，沒有那種技藝，只是靠顏色的深淺來表現(xiàn)一層一層的山石的疊壓，使人感覺山石已經(jīng)圖案化了。

到了咸豐、同治、光緒這三朝，山石的畫法更顯得圖案化了，也就是說繪畫的力度更差了。

我們大體上來回顧一下，永宣的山石像仙人掌。成化的山石像一把鑰匙。萬歷天啟有一種山石中間的孔洞是一只小白兔。順治的山石瘦、透、露?？滴醯纳绞秩镜臐獾置?，相得益彰。雍正的山石清秀細膩。乾隆的山石假山清秀靈動，群山偉岸雄壯。以后的山石就圖案化了。各朝各代的山石都有各鮮明的特點 ，掌握了這些知識，就能讓我們一望而知。當(dāng)然這只是方便記憶的一種技巧總結(jié)，只有真正掌握大量的細節(jié)知識，我們才能運用綜合辨?zhèn)蔚姆椒▉龛b定瓷器的真?zhèn)巍?/b>

（根據(jù)徐鴻老師講座創(chuàng)作，版權(quán)歸作者， 如有轉(zhuǎn)載請著名出處， 部分圖片歸原作者）

2018.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