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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對于創(chuàng)作而言,題材永遠是最重要的部分。而當相機逐漸向小型化、機械化發(fā)展,攝影能夠捕捉的題材也越來越多,幾乎無所不包。但是,同樣也開始面臨一個問題:目之所及的題材都能拍嗎?其實不然。其實,小型相機和快照攝影作品也會侵犯個人隱私,這點在19世紀末開始為人們所關注,直至今天也依舊是人們所討論的話題。個人或者業(yè)余群體通常以攝影俱樂部或自行車俱樂部的形式組織在一起,他們在街頭抓拍,而拍攝對象可能對此毫無意識,因此抓拍照片的道德規(guī)范問題被提了出來。針對這個問題,1887年英國的《業(yè)余攝影師》(Amateur Photographer)刊登了一系列微型諷刺漫畫,后來有人開始更加直接地譴責所謂的快照攝影,警告那些手持小型相機的朋友們要約束自己的行為,“不要拍攝早晨剛沐浴完的女士,不要拍攝卿卿我我的情侶和私人戶外野餐”,甚至威脅要讓他們的相機“空空如也”。
△《如此拍照》(‘What an Exposure!’),選自《業(yè)余攝影師》雜志,1887年9月23日,凹版印刷,佚名攝影師 而在19世紀和20世紀之交,工人階級往往沒有中產階級那么介意陌生人在街頭拍攝照片。街頭生活開始吸引手持小型相機的攝影愛好者(也有一些人使用大型相機),部分原因是因為街頭的日常生活場景為攝影師提供了全新的、生動的拍攝題材。此前,攝影師為了擺脫工業(yè)社會帶來的令人壓抑的千篇一律,要么前往異國他鄉(xiāng)尋求不同的題材,要么前往尚未受工業(yè)浸染的偏遠鄉(xiāng)村拍攝。他們也拍攝城市里的貧民或者少數(shù)民族人群,但需找新鮮的題材。隨著城市化進程進一步推進,紀實攝影師、畫意攝影師和持小型相機的攝影愛好者,甚至一些使用大型相機的攝影師,都被生機勃勃的街頭生活場景所吸引,于是他們把鏡頭對準了城市的貧民窟和工人階級生活的街區(qū),用更自然的形式來記錄城市不同人群的生活經歷和體驗。保羅·馬?。≒aul Martin)從1884年開始就在倫敦拍攝,從一定程度上來說,他的職業(yè)生涯代表了同時期世界各地攝影領域在實踐、操作、使用的器材和拍攝題材等方面的變化。當他還是一名雕版工學徒的時候,他就開始接觸攝影,當時他意識到攝影可以輔助插圖制作。他通過閱讀攝影雜志,以及參加業(yè)余攝影師俱樂部來學習攝影,后來還給逐漸壯大的攝影愛好者隊伍提供技術支持和審美指導。這些來自工人階層的攝影師,例如馬丁,無力購買昂貴的器材,也沒有財力使用耗時的鉑金或碳素印相工藝。但是馬丁最終成為了一名有成就的手藝人,他精通合成照片、裝飾畫,以及解決拍攝夜景的相關技術問題。19世紀90年代,盡管有的時候評委認為馬丁的作品缺乏氣氛,看起來“太像地圖”,但他還是通過銀鹽印相法直接成像的攝影作品獲得了很多大獎。
△《維多利亞公園的入口》(Entrance to Victoria Park),約1893年,銀鹽印相工藝,保羅·馬丁 近年的攝影研究發(fā)掘了更多拍攝日常生活題材的攝影師,他們有的拍攝城市生活,有的拍攝鄉(xiāng)村生活。盡管這類照片經常被印在明信片上,受到人們的廣泛歡迎,但是很多攝影師卻并不為人所知。同時,日常生活題材也吸引了大量女性拿起相機拍攝,越來越多的女性加入到攝影師的隊伍中。他們的照片要么拍攝日常家庭生活,要么拍攝于工作場所或者街頭,很多作品看起來同倫敦攝影師約翰·湯姆遜(John Thomson)和紐約攝影師雅各布·里斯(Jacob Riis)的社會題材攝影作品類似。出自女性攝影師之手的作品則往往充滿感情,讓人心情愉悅,但構圖也更加隨意。馬丁宣稱自己是一名街頭攝影師,因為他沒有財力從事畫意攝影師所進行的創(chuàng)作,但事實上,對于“真實生活”的熱情和追求消融了攝影分類的界限,這類作品吸引了不同背景的人,其中也包括一些富有的人,諸如朱塞佩·普里莫利(Giuseppe Primoli)和雅克·亨利·拉蒂格(Jacques Henri Lartigue)。朱塞佩·普里莫利是波拿巴人的后裔,在意大利和法國,他是知名的文化和藝術精英,從1889年至1935年,他用相機記錄了各類人的生存狀態(tài),包括乞丐、體力勞動者、街頭小販、街頭藝人,以及他所在社會階層無憂無慮的生活狀態(tài)。他的大部分作品,色調都非常親切柔和,拍攝對象周圍的空間都非常干凈,使得拍攝對象自然成為畫面的焦點,朱塞佩·普里莫利有的作品也充滿緊張感,色調反差強烈,空間壓抑局促,其中的代表作是一張阿里恰宗教游行隊伍的照片。
△《游行隊伍,阿里恰》(Procession,Aricca),約1895年,銀鹽印相工藝,朱塞佩·普里莫利 從日常單調乏味的生活中尋找意想不到的瞬間,這是當時使用小型相機從事街頭攝影的攝影師的另一個追求。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工業(yè)化的特征帶走了不同地域傳統(tǒng)文化的獨特性,取而代之的是同質化的建筑環(huán)境,以及趨于一致的服飾和行為。當個性特點逐漸被工業(yè)化帶來的趨同性所侵蝕,小型相機的使用者們便開始致力于在自己的作品中體現(xiàn)個性。法國攝影師拉蒂格的經歷非同尋常,在他年僅7歲的時候,也就是1901年,家人給了他一臺小型相機,終其一生他都在使用這臺相機記錄日常生活中出乎意料的瞬間。他早期的作品主要反映他的上流社會家庭成員的特殊愛好或癖好,他們所擁有的財富以及對現(xiàn)代生活的追求讓他們能夠有興趣嘗試當時各種最新的發(fā)明和設備,小到電動剃須刀,大到汽車和飛行設備。年輕的拉蒂格對線條、強烈對比和空間感有著與生俱來的敏感,這從他1911年的作品《布洛涅森林大街》中就可以看出來,歐洲富人在“一戰(zhàn)”前無憂無慮的生活狀態(tài)在畫面中一覽無遺,很多當時為畫報工作的攝影師的作品也體現(xiàn)出歐洲富有階層的生活狀態(tài)。
△《布洛涅森林大街》(Avenue du Bois de Boulogne),1911年1月15日,銀鹽印相工藝,雅克·亨利·拉蒂格 其他一些攝影師則尋找特定的角度,來揭示不同社會階層在著裝和生活上的強烈對比,例如賀拉斯·W·尼科爾斯(Horace Nicholls)的作品《占卜師》。賀拉斯是一名職業(yè)攝影記者,他拍攝了大量“一戰(zhàn)”前英國富人放縱的生活。
△《占卜師》(Fortune Teller),1910年,銀鹽印相工藝,賀拉斯·W·尼科爾斯 有些攝影師則拍攝了不尋常的熱鬧場面,例如攝影師海因里?!R勒(Heinrich zille)的作品《倒立者》,他原是一名平面藝術家,1900年前后在柏林地區(qū)從事藝術創(chuàng)作,把攝影當作輔助工具來記錄柏林工人階級的生活。
△《倒立者》(Handstands),約1900年,銀鹽印相工藝,海因里希·齊勒 而美國攝影師阿爾弗雷德·施蒂格里茨(Alfred Stieglitz)則尋求溫柔、細膩的情感瞬間,同城市生活的冷漠和非人性形成鮮明對比,這在他的作品《終點站》和1890年他從德國返回紐約之后的作品中體現(xiàn)得非常充分。
△《終點站》(The Terminal),紐約,1892年,凹版印相工藝,阿爾弗雷德·斯蒂格里茨 總之,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技術的進步也帶來了豐富的題材。而當題材多到開始被選擇時,如何拍攝到兼具藝術和生活的街頭攝影作品,已經成為檢驗優(yōu)秀攝影師的一個非常重要的維度。條目注釋 1、保羅·馬?。?864-1944),法國出生的英國攝影師,他開創(chuàng)了街頭和夜景攝影的先河。 2、約翰·湯姆遜(1837-1921),英國人。他不是最早來中國攝影的西方人,但卻是第一個最廣泛拍攝并傳播中國的西方攝影家,一本《中國與中國人》畫冊,更奠定了約翰·湯姆遜在世界攝影史上的地位,后人把他譽為攝影界的“馬可·波羅”。 3、雅各布·里斯(1849-1914),美國攝影師,記者。 4、朱塞佩·普里莫利(1851-1927),意大利貴族,收藏家和攝影師。 5、雅克·亨利·拉蒂格(1894-1986),法國攝影師和畫家,以賽車,飛機和巴黎女性時裝模特的攝影而著名。 6、賀拉斯·W·尼科爾斯(1867-1941),法國攝影師。 7、海因里?!R勒(1858-1929),德國插畫家,漫畫家,石版畫家和攝影師。 8、阿爾弗雷德·施蒂格里茨(1864-1946),是一位身兼各派的全才攝影家。他早期曾是畫意派攝影高手,后又成為純粹主義攝影的倡導者和寫實攝影的先驅者。作為攝影分離運動的先驅,他與一些藝術家積極向美國藝術界引進包括馬蒂斯、畢加索在內的歐洲前衛(wèi)藝術家,對美國現(xiàn)代藝術觀念轉變產生了重大影響,因此被譽為美國“現(xiàn)代攝影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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