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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嘉文:千家詩漫話(二)

 蓮芯的學(xué)習(xí)簿 2020-03-19

盈視講壇


約客

[宋] 趙師秀

黃梅時節(jié)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

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

三衢道

[宋] 曾幾

梅子黃時日日晴,小溪泛盡卻山行。

綠陰不減來時路,添得黃鸝四五聲。

初夏游張園

[宋] 戴復(fù)古

乳鴨池塘水淺深,熟梅天氣半陰晴。

東園載酒西園醉,摘盡枇杷一樹金。

之所以要把這三首詩放在一起,是因為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古代北方的一些書呆子,沒有學(xué)過地理,更不懂得氣候,于是對南方黃梅時節(jié)的天氣是晴是雨爭論不休,有人以趙師秀的這首《約客》為依據(jù),說“黃梅時節(jié)家家雨”;有人搬出曾幾的《三衢道中》來反駁說:“梅子黃時日日晴”。兩人爭吵不休。這時有第三人站出來說別吵了,你們說的都不對,戴復(fù)古的詩里說了,“熟梅天氣半陰晴”,應(yīng)該是一半下雨,一半天晴才對啊!

今天我們當(dāng)然知道,黃梅季節(jié)多雨是正常的,少雨是不正常的。這個小故事可以看作是個笑話,但可以反映出《千家詩》對古代讀書人的影響程度之深,他們不少的知識結(jié)構(gòu),便是從《千家詩》里來的。

第一首詩《約客》,作者是南宋詩人趙師秀,浙江永嘉(今溫州)人,與當(dāng)時他的幾位同鄉(xiāng)徐照、徐璣和翁卷合稱為“永嘉四靈”。之所以有這樣一個稱謂,是因為他們四個人師出同門,而且每個人的字或號當(dāng)中,恰好都帶有一個“靈”字:趙師秀號靈秀、徐照字靈暉、徐璣號靈淵、翁卷字靈舒。故稱“永嘉四靈”。

“四靈”或為布衣,或任微職,都是命運(yùn)落拓的貧寒之士。他們的生活面狹小,詩歌內(nèi)容常是一些瑣碎之事。當(dāng)時人方回就批評他們說:“所用料不過'花、竹、鶴、僧、琴、藥、茶、’,于此數(shù)物一步不可離,而氣象小矣。”(《瀛奎律髓》卷十)這話確實擊中了“四靈”的要害,在他們的詩歌當(dāng)中,鮮見唐人那“千里黃云白日曛”、“浪淘風(fēng)簸自天涯”的恢弘氣象,有的多是鶯鶯燕燕、青草池塘的流連。因此,可以說“四靈”是一群格局較小的詩人。

然而話說回來,詩歌也不必都須同一種風(fēng)格,精致婉約,小巧細(xì)膩也自有一番意趣。這首詩中說,黃梅時節(jié),淫雨霏霏,出門不便,古人沒有網(wǎng)絡(luò),也沒有手機(jī),只好以約人下棋來打發(fā)時間??墒强腿司煤虿恢粒钡揭拱攵紱]有到來,一個夜晚就在“閑敲棋子落燈花”的等待和期盼中過去了。

古人有不少好詩,正是在這種候人不至、尋人不遇之中產(chǎn)生:“亭空檐月在,水落釣磯閑?!薄爸辉诖松街校粕畈恢??!薄伴e階有鳥跡,禪室無人開。”是寫尋人不遇;“了自不相顧,臨堂空復(fù)情?!薄敖褚构嗜藖聿粊?,教人立盡梧桐影。”“終日望君君不至,舉頭聞鵲喜?!笔菍懞蛉瞬恢?。

這樣的滋味,如今卻是難以漸漸難以體會了,一個電話,一條微信,就會省下這些被“浪費(fèi)”的時間,但無形中,也讓我們失卻了不少古人才有的詩情,詩歌中的意境,也離我們越來越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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