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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美好時光

 韋海生 2020-03-19

李敖在七十年代初期被國民黨當局投入監(jiān)獄坐了五六年牢,出來時已經 41 歲了。在回憶起坐牢的那幾年,李敖坦誠那是他的美好時光。

他說,在牢里睡覺時有老鼠、蟑螂、蜈蚣和螞蟻爬過來,一年到頭不能洗澡只能用毛巾擦身體,生活沒有比這些經歷更壞的了。所以,它的起點很低,相當于從零開始,做任何改變都比當時的狀況好,這是李敖的美好時光。

接著他談到了董小宛。出身秦淮青樓的董小宛 17 歲時從良嫁給冒襄做姨太太,27 歲死去。在九年之間,他們在亂世中逃難,在亂世中圖存,在亂世中尋歡做愛,在亂世中琴韻書聲,最后她告別了亂世,留下春夢一場。而這短短九年,便是董小宛的美好時光。

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各自有趣的生活,并不是說要像李敖一樣坐過幾年牢,或像董小宛一樣早年做妓女,才可以去談美好時光。而是說我們每一天重復單調的生活,當有一天老了捫心自問,哪一段日子才是曾經的美好時光,要能答得上來才好。

我來到深圳的頭兩年,生活和工作壓力極大,可以說在黑暗中度日如年。那時候會經常做惡夢,感覺時間過得極慢,秒針每走動一次就像一個人緩緩散步的樣子,總有一種要把手上的機械表使勁往前撥,感受瞬間晝夜交替時光飛逝的沖動。但胸中又有一股憤怒的力量,隨時都可能迸發(fā)出來。印象最深的是住在一間經常夢見「鬼壓身」,被人掐脖子的套間,我知道是因為日夜精神過度緊張導致的睡眠障礙,可我寧愿相信真有鬼,所以每一次關燈入睡感到有東西壓下來四肢動彈不得時,我的意識便開始清醒起來,然后調動全身能量如獅吼般對著看不見的恐懼重重回擊?;蛘邔χ笁荷砉怼拱l(fā)自體內的怒吼,就是那種見神滅神、見鬼殺鬼的感覺。

還有每隔一段時間回老家,老人說經常鬧鬼的地方我在天黑路過時刻意拐一道彎走進去,想看一看鬼到底長成什么樣子,可我什么也沒看到。我說這些只是為了說明那兩年對在深圳生存狀況的絕望以及內心被激起的憤怒,以至于沖破種種恐懼——我過上了自以為最差的生活,我沒什么好害怕,也沒什么好失去的了。

人到了低谷的時候,才看到了眾叛親離,朋友不再聯(lián)系了,家人也失望了,愛情也沒有了,那個時候就覺得沒有什么比這種生活經歷更糟糕了。不過生活還是要過下去的,不是嗎?于是我便努力去尋找各種可能改變命運,哪怕是改善生活狀況的可能,就像俞敏洪說的「在絕望中尋找希望」。而且對未來變得更好的渴望遠遠蓋過了對當前生活的恐懼,內心只有永不停止地去戰(zhàn)斗。當時激勵我的還有一段話,這段話在吳尊、羅志祥和言承旭相互??岬碾娨晞±锍霈F過,至今我還能背出來:

每個人的心里面都有一個沉睡的戰(zhàn)士,只要你能喚醒這沉睡的戰(zhàn)士,你就能跨越那份畏懼,重現可以毀滅極限之墻的「伊芙利特之祭」。

傳說在古羅馬競技場上的戰(zhàn)士,當他們不畏懼死亡而奮戰(zhàn),瀕臨死亡邊緣時,他們會聽到一種戰(zhàn)鼓聲,而凡是聽到這鼓聲的戰(zhàn)士,將不再為仇恨而戰(zhàn),不再為勝負而戰(zhàn),甚至不再為自己而戰(zhàn),有的只有寧死也不停止的斗志。而這時,他們將會得到超越這世上所有思想邏輯都無法解釋的終極力量,好象他們的生命奉獻給戰(zhàn)斗之神一樣,而這場祭典古羅馬戰(zhàn)士稱為「伊芙利特之祭」。

雖然現在生活自由了,而且對生活對未來不再有任何恐懼,但卻很難找到那種每天走路腳下生風、四五點鐘就起床學習的感覺了。所以還是覺得 08、09 年才是我的美好時光。

也許過了許多年之后,我會回想起現在,從早到晚讀讀寫寫的日子,雖然沒有什么成績,也沒被多少人認可,但我會把這段日子稱為我的另一段美好時光。可是現在很多年輕人,不是沒工作,也不是沒錢花,而是把時光浪費在玩手機、玩電腦、和網友無趣地瞎聊當中,把無趣當有趣。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把這些當成值得回憶的美好時光呢?

寫到這里,又想起了董小宛的的故事來。三百多年過去了,她和冒襄形影相扶的日子,傳神如畫的攜手,在亂世中的你情我愛,一一浮現在眼前,只能說有眼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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