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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如果一首詩一讀就懂,屬于“一覽無余”、“一眼望穿”的那種,那你一定就要懷疑了:它很可能就是散文、隨筆、小品、小說、報告、材料等等的邊角料或廢料;即使不是,也肯定是混入詩歌內(nèi)部的可疑分子。總之,絕對不是詩。詩歌是藏的藝術(shù),而不是露的藝術(shù)。詩歌是讓人來“悟”的,而不是讓人來“懂”的——其實“懂”這個字本身就很可疑,或者說很含混,有些話我們看似懂了,其實我們并沒有懂,就比如花語、鳥語、手語等等——小說尚且強調(diào)“冰山風(fēng)格”,詩歌就更是。一直以來,我都是把“一覽無余””或“一眼望穿”的詩歌叫做“禿子詩歌”的。 2、明朗從來都是詩歌的大忌,隱晦才是詩歌的美學(xué)之途——姑且用“隱晦”這個詞吧,盡管它很容易引起這樣或那樣的誤解——要隱晦,必須要隱晦,就像宇宙那樣隱晦,空氣那樣隱晦,大海那樣隱晦,生命那樣隱晦……這個“隱晦”,說白了,就是蘊藉、含蓄、空靈、張力、彈性、空間、未定點、陌生化、間離效果等等的堅決呈現(xiàn)。詩歌之所以成為詩歌,是因為它姓詩名歌,它的性格決定了,它必須隱晦。有些人自以為日月星辰不隱晦,其實日月星辰才更隱晦,要不就不會有那么多的人讀來讀去卻怎么也讀不透了。水很透明很清靈吧?有些人自以讀透了水,其實水的哲學(xué)才最深奧,老子一個勁兒地在說它,也只不過是說了個只鱗片爪。是的,詩歌應(yīng)該是讓人讀不透的藝術(shù),今天讀有今天的領(lǐng)悟,明天讀有明天的領(lǐng)悟,早上讀有早上的領(lǐng)悟,晚上讀有晚上的領(lǐng)悟,什么時候讀都有什么時候讀的領(lǐng)悟。隱晦與道士畫符、故弄玄虛無關(guān),因為詩歌是詩學(xué)而不是玄學(xué)。 3、意直言曲,這是詩歌的正道。也就是說,意味、意境、意趣、意旨等等應(yīng)該是直接的,而言語卻應(yīng)該是婉曲的。不懂得“繞道說禪”的任何一首詩歌,都是偽詩歌。這樣的“詩歌”可以去充當(dāng)散文、小說、報告等等的幕僚,但絕對不能在詩歌里濫竽充數(shù)。 4、一個詩人,也許,剛開始靠才氣,但慢慢地,才氣就退居二線了,取而代之的是感知和經(jīng)驗。沒有感知和經(jīng)驗的詩人,肯定就會越來越乏力,走著走著就會氣喘吁吁,力不能支,慌作一團,甚至對未來徹底地失去信心。 5、也只有生命的底盤重了,詩歌的車提速提到一定程度了才會讓人放心,要不就會很不讓人放心。而這個生命的底盤,很顯然與學(xué)養(yǎng)有關(guān),說得具體一點兒就是與對詩歌的深刻認(rèn)知有關(guān)。 6、寫詩的狀態(tài)一定要松弛,松弛,再松弛。因為寫詩的時候詩人就是皇帝,皇帝是不可能會緊張的,只有松弛。松弛的心態(tài)便是自信的心態(tài),這無疑是寫作的最好的心態(tài)。文火燉大湯,急火是燉不了大湯的。盡管,詩人需要激情,但這時候的激情必須節(jié)制,不節(jié)制,就會把詩歌打翻,弄個支離破碎。 7、一首詩,情懷第一,智慧第二,永遠(yuǎn)是這樣。前者是屬于心靈范疇的,后者是屬于技術(shù)層面的。 8、一個真正的詩人是必須要究理的,特別是在這個乏理或不講理的年代,要不至死都不可能會知道哪些是貨真價實的詩人哪些是喬裝打扮的詩人。冒充的詩人越來越多,要有一眼看穿的本領(lǐng)才行。不究理,沒有重估一切價值的本事,是不可能會看到骨頭里的,就會永遠(yuǎn)被表相和假相所蒙騙。 9、詩歌界的“社會活動家”越來越多,這是詩壇的悲哀。更為悲哀的是,有不少人卻總是看不到這種悲哀,還以為,詩壇形勢一派大好呢,豈不知,早就蒼蠅亂飛、烏鴉亂舞、魔鬼亂鬧、吉光頓失了。 10、中國詩歌界真正與詩歌有關(guān)的人少之又少,很多人貌似是在和詩歌打交道,其實是在和詩壇打交道。他們和詩壇打了幾十年甚至一輩子的交道,也未必就知道真正的詩人和真正的詩歌是什么,真正的詩人和真正的詩歌從來就鳳毛麟角,這是因為文學(xué)神迪奈爾對詩人和詩歌的要求高之又高,一般人和一般詩歌是抵達不是詩人和詩歌的高度的。 11、有的人不寫詩也是詩人,有的人即使寫再多的詩也不是詩人??匆粋€人究竟是不是詩人,更多的應(yīng)該看他或她生命的意境和心靈的意味,別的都在其次。世俗的標(biāo)準(zhǔn)千萬不要套在高貴的詩人身上,世俗的標(biāo)準(zhǔn)永遠(yuǎn)都是詩人的緊箍咒而不是護身符。 12、有的詩人,剛開始是好的,因為感知系統(tǒng)是全新的,沒有經(jīng)過任何污染的。但往前行進時,總是懶得檢修,懶得維護自己的寫詩的感知系統(tǒng),結(jié)果就出問題了。出了問題之后,也就措手不及了,甚至慢慢失去了自我,最終和“大眾”混為一談。因此,就總是有“詩人”不斷消失,消失在時間的叢林里,留下一聲聲悶響,而不是絕響。而我們,是多么地渴望絕響。 13、是注入感性,還是注入理性,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注入人性、心性和靈性;是有影響力,還是沒影響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生命力、精神力和思想力。 14、自甘平庸,就不要做詩人,詩歌是最最容不得平庸的。和詩壇打成一片,就不要和詩歌打成一片,詩神是最最瞧不起上躥下跳的混子的。 15、一生都在寫便條似的詩歌,那就說明,寫詩的這個人也是便條。便條的命運,便是毀掉了也不可惜。 16、看一個詩人讀什么樣的詩,對什么樣的詩津津樂道,就大體上知道他究竟是在寫什么樣的詩了,如果從來沒有讀過他或她的詩的話。 17、通向詩國的口令,永遠(yuǎn)是詩,而不是詩之外的任何東西,比如權(quán)力、金錢、交際和花招等等。詩是唯一管用的口令。擁有別的口令,即使一時混入詩國了,也會最終被打出國門。 18、若把詩歌比喻成“月”,那么,詩歌就一定要有“月華”。月華的傳說,應(yīng)該自詩開始。只見月華卻不見天的詩,自然不是真正的好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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