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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已授權(quán)本平臺發(fā)布 白送家的自殺怪圈 ? 作者:章建 | 編輯:強哥 背景 我出生安徽南部一個小山村,這個村子一共只有九戶人家,梯子狀分散在一片小丘陵上。 我小的時候,農(nóng)村剛剛開始搞土地承包制,家家窮的叮當(dāng)響,能窮到啥程度呢,說個例子,村里只有兩條耕牛,到了春耕時候,經(jīng)常為誰家先用耕牛吵得不可開交,有時候還大打出手,所以村里人與人的關(guān)系一點也不和睦,就跟結(jié)了仇似的。 我很小的時候,村名叫觀音廟。聽我父母講,早先一直叫茅屋店,家家戶戶都住的茅草房,墻體全部用黃泥巴夯實后壘起的。直到有一天,村里弟兄倆分家,要重新蓋一處房,挖土的時候挖出了一塊觀音打坐的石像,村里白送的母親信佛,她把佛像請回家供奉起來。這事情慢慢的就傳邪乎了,方圓幾十里信佛的人初一十五都跑白送家給菩薩上香。時間一久,白送的爹不干了,他是生產(chǎn)隊隊長,以前文革的時候當(dāng)過大隊里的民兵營長。 那時候文革剛結(jié)束,佛教信仰還處于偷偷摸摸的狀態(tài),白送的爹是老古董,留著這小觀音(體型很?。┦堑湼驮诖迤律洗罱艘婚g茅草房,把石菩薩請那里去了。慢慢的,這些來上香的信徒們也不稱呼我們村叫茅草店了,叫觀音廟村。最初的‘廟’就是那間茅草房,改革開放后翻蓋成了三間瓦房,再后來,又在瓦房的基礎(chǔ)上建了三間平房供香客們休息,大概是十年前,香客們自籌資金,在廟的對面坡下建了一個戲臺,每年的正月初三到初五,就有人請戲班來唱戲,這個時候外出打工的人都回來了,觀音廟一年就熱鬧三天,人山人海。 我們真實的故事就從八零年代白送家開始了。 觀音廟村系列故事之 白送家的自殺怪圈 01. 我小的時候調(diào)皮搗蛋的很,那時候條件差,泥巴、石子、磚頭都是小孩的玩具,有時候幾個小孩也在一起砸銅錢,地上劃個圓圈,每個小孩掏一枚銅錢(大部分都是清晚期的銅錢,女孩還用來縫制雞毛毽子)堆起。砸錢分兩步,第一步確定砸錢的次序,誰先砸,誰后砸。辦法就是站在堆好銅錢的圈里,手里各拿另一枚銅錢往指定的圈外一根畫好的直線投擲,不出直線的情況下,誰投擲的銅錢最靠近直線,誰先砸錢,以此類推,如果投擲過了直線,就是最后一個砸錢了。二,砸錢也講究技巧和獎賞,第一個砸錢的人站在直線外,眼斜著比對著手里的銅錢和圈里銅錢的距離,然后發(fā)力砸出去,如果砸中了,圈里的銅錢就會四分五裂散開,出了圈的銅錢都?xì)w他所有,并且能夠繼續(xù)砸圈里沒被砸出去的銅錢,直到他砸空了,下面的人才繼續(xù)砸。總之,砸錢是男孩子最喜歡的游戲之一,贏了銅幣有什么用途呢?可以用它跟挑貨郎的人換糖塊吃。 其實白送是個女孩子,比我還大兩歲,她下面還有三個妹妹呢,分別叫來弟、喚弟、喊弟。別看她爹是生產(chǎn)隊長,家里也是窮得一塌糊涂。白送穿的花衣服是補丁加補丁,三個妹妹也是邋里邋遢的,她走到什么地方都把三個妹妹帶著,有時候看見我們在砸錢,她也從口袋里摸出幾枚銅錢砸,而且贏的次數(shù)比輸?shù)拇螖?shù)多。 有一次白送差不多把我們幾個男孩子的銅錢都贏的差不多了,讓人非常氣惱的是,她還嘚瑟得不行,說我們的眼一個個都斜到老墳山上去了。我們這邊家家有山,戶戶離不開柴禾,一到秋天,誰家去誰家的山上砍自己的柴禾,儲存起來,燒飯取暖,一直要維系到第二年的秋天。老墳山的本意是指自己家里的山,卻經(jīng)常用來譏諷人,墳是讓人忌諱的字,死了的人都要埋到他自己家的山上去。白送的意思是說我們一個個笨的可以去死了,當(dāng)時我就火了,一個巴掌打在她臉上罵道,你們一家人的眼都斜到老墳山上去了! 這下好了,白送大哭起來,她一哭,她的三個妹妹也像被打了一樣,都嗷嗷大哭起來,不一會兒,白送的娘就跑來了,把我一頓好揍,罵的話簡直不堪入耳。 我上面還有個長我五歲的哥哥,那天是星期天不上學(xué),他正在小池塘里淘米,看見了這個場景,自然他也摻合進(jìn)來了,和白送的娘對罵起來,罵著罵著,脫口罵出了一句,不要臉的逼,賣逼都賣到上海農(nóng)場去了,還有臉在觀音廟村現(xiàn)世! 我哥的這句話直切要害,白送的娘頓時臉色煞白,一溜煙的功夫就跑到觀音廟坡下的田里去了,去找我爹娘理論。 發(fā)生這件事情的時候是農(nóng)歷的七月份,這個時候是農(nóng)民一年中最忙的,搶收早稻,搶栽晚稻,俗稱“雙搶”。村里的勞動力幾乎全部在田里割稻呢,熱浪席卷,個個滿頭大汗。白送的娘跑到我家田頭坡口大罵,意思是我和我哥都是狗生沒教養(yǎng)的東西。碰到這種找到田頭上挑釁的潑婦,我娘自然也火了,一來而去就干上了,賣逼之類的謾罵聲在金黃色的谷穗間飛舞。 我媽是淮北人,十八歲的時候逃避家里的包辦婚姻離家出走在火車站碰見我爸,兩人才結(jié)合到一起的。南方人喊北方人叫‘侉子’,意思是很兇的意思。我媽吵架在方圓幾十里屬于沒有對手的那種,而且她罵架專掐別人的軟肋,比如對方偷野漢子,對方的娘偷野漢子,罵的要事實有事實,要真相有真相,時間、地點、人物等等,一剝到底!一番罵戰(zhàn)下來,白送的娘已經(jīng)顏面掃地了,回了家,大中午的干掉了半瓶劇毒農(nóng)藥3911。 這下子事情鬧大了。白送的爹姓趙,弟兄三個。前面說了,村里總共九戶人家,除了趙姓,其余的都是雜姓,所以趙姓是村里的大戶。弟兄三人氣得把尸體放在門板上抬到我家的茅草屋里來了,又打電話給附近一些村里姓趙的本家都往觀音廟村趕,很快的,幾十口子人把我家團(tuán)團(tuán)圍住,開始打砸搶,場面一度混亂。我爹娘被趙姓的人捆綁起來,被強按著頭給死者磕頭,一直鬧到鄉(xiāng)公所來人。 這個場景最害怕的就是我哥和我了,我奶奶把我們推到地窖里去了,讓我們不要出聲。地窖是冬天存儲白菜蘿卜的地方,陰暗潮濕,里面蚊子特別多,后來我倆出來的時候,臉上被叮得那叫一個慘啊。 我因為砸錢,給家里造成了巨大的災(zāi)難,可以說,白送娘的死讓本來就窮的我家傾家蕩產(chǎn)。 02. 上海農(nóng)場是個什么場所呢?是個勞改農(nóng)場,全稱叫:上海市軍天湖農(nóng)場。這個勞改農(nóng)場非常特別,規(guī)模在當(dāng)時也很大,分了七個大隊,它坐落在皖南,卻直接歸上海市管轄,里面接受勞改的犯人都是清一色的上海人,而且刑期都在十年之內(nèi)。 上海人有錢,勞改都比農(nóng)民的日子過的滋潤,能滋潤到啥程度呢?除了你不能逃跑,不抗拒野外勞動之外(主要是種水稻和采茶),其它的就和普通老百姓沒區(qū)別,這樣一來,拉動了當(dāng)?shù)匾恍└笔称蜂N售,主要表現(xiàn)在,附近的農(nóng)民可以把自家養(yǎng)的雞鴨鵝拿到農(nóng)場去賣。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起,一些婦女借著賣東西就和農(nóng)場里的勞改犯們滾到一張床上去了,輕者隔三差五能搞點錢和上海來的特產(chǎn),重者滾出了感情,干脆直接跟了勞改犯,最后跑上海去了。 勞改農(nóng)場四周都是村莊,幾乎每個村莊都有不少婦女跟上海人跑了,留下一堆貧窮的男人們拖兒帶女,欲哭無淚,所以婦女們干架,總是把“賣逼賣到上海農(nóng)場”掛在嘴上,以示對方的下賤。 我哥罵白送的娘是有根據(jù)的,他喜歡釣黃鱔,那時候的田里黃鱔多得很,農(nóng)民們捉來都喂鴨子了,可是上海人是吃精,知道鱔魚是上佳的美味,于是就問農(nóng)民買,開始是五毛錢一斤,小的不要,必須要一兩五以上的。那時候的五毛錢已經(jīng)很多了,豬肉才八毛一一斤,豆腐一毛五一大塊。慢慢的就形成了一個習(xí)慣,只要是夏季,一大早就有很多農(nóng)民到上海農(nóng)場去賣黃鱔,還有賣泥鰍的,這其中很多就是十一二歲的小孩。 我哥釣黃鱔也拿去賣錢,農(nóng)場的七大隊離觀音廟村最近,大概只有五六里路,他就經(jīng)??匆姲姿偷哪锾炻槁榱翉钠叽箨牭脑鹤永锿得鰜恚袝r候手里挎著的小竹籃裝的滿滿的東西,用塊毛巾包裹起。我哥就跟我母親說了,其實這種事情在當(dāng)時是公開的秘密,哪個村的婦女和上海佬好上了,大人們都知道,內(nèi)心鄙視,只是裝著不知道一樣。 白送的娘喝毒藥死了,最后公社調(diào)解,我家出棺材出一切出殯的錢。至此,我家和趙家三兄弟的仇就結(jié)下了。 小孩子是不知道記仇的,很快我上小學(xué)了,和白送的大妹來弟一個班,白送不上學(xué),就在家?guī)Я硗鈨蓚€妹妹。學(xué)校設(shè)在離觀音廟村七八里外的一個大村里,早上去晚上回,中午吃早上帶去的冷飯菜,要是趕上冬天,學(xué)校里有大鍋燒開水,就泡干鍋巴吃。 自從白送四姐妹的娘死后,日子過的就更苦了,她們的爹村長也不干了,冬天里不是去打麻將就是死喝酒,經(jīng)常性的,來弟中午看著我們吃著熱騰騰的泡鍋巴,一臉羨慕的神色。我爹沒碰見我媽前,是個民間劇團(tuán)拉二胡的,算是半個手藝人。皖南山區(qū)一進(jìn)入冬季就有個風(fēng)俗,唱春哥請龍燈和貼財神符。唱春哥就是一個人敲一面銅鑼,挨村挨戶往人家門口一站,小鑼一敲,嘴里唱起民間吉祥祝福小調(diào),主家大方的給個一毛兩毛錢,不大方的就舀半碗米或是給兩塊年糕算是答謝。請龍燈比唱春哥要隆重多了,龍是十幾米長的紙龍,要十幾個人扛著,大鼓小鼓大鑼小鑼喇叭二胡一樣不少,浩浩蕩蕩的往別人家門口一站就舞動起來,主家最少要給個三兩塊錢,否則的話,龍繼續(xù)舞動著,就是不走。我爹一到冬天就跟請龍燈的一幫人混去了,每天能掙幾十塊錢呢。 寒假里,白送的爹打牌沒錢,就讓白送帶著三個妹妹出去貼財神符。貼財神符一般都是男孩子干的事,嬉皮笑臉的跑到人家門口,嘴里喊恭喜新年發(fā)大財,然后不分青紅皂白把漿糊往門上一抹,一張油印的財神符就貼上去了,大方的主家一高興給一毛錢,一般的給個兩三分錢。 我哥有時候也帶我去貼財神符,在別的村碰見了白送和她身后三個可憐的妹妹,我一問,她們一分錢沒貼到,還挨罵,女孩子貼財神是不受人歡迎的。我哥就告訴白送,要裝成男孩子,回去把衣服都換掉。把男孩子戴的帽子套上,這樣人家就認(rèn)不出你們是女孩子了。 可是她們家怎么會有男孩子的衣服呢,我哥搖搖頭,說等晚上我把我以前穿的衣服拿給你們。白送一聽,眼神怪怪的,不知道是感激還是內(nèi)疚。 大年三十夜,我娘早早就把年飯備好了,還給我和我哥一人糊了兩只紅燈籠,請完了祖宗,吃完了年飯,大人們都打麻將,小孩子們個個舉著點著蠟燭的紅燈籠在村里到處跑。我們幾個小孩跑到坡下面小池塘邊上時,就聽見白送家傳來哭聲,跑到她家門口一看,屋里很多大人在忙乎。白送的奶奶倒在地上哭的腿直蹬,嘴里連連罵,要死你早死啊,大年三十你尋死,你個天殺的要貪上海佬的便宜哦……白送的兩個叔叔在抬床,兩個嬸子在燒紙,白送也在哭。 不大會,村里人都跑到白送家來了,白送的爹上吊死了!自這以后,每年放了寒假,我和白送一起去貼財神符,我哥則帶著來弟。四姐妹開始輪流跟兩個叔叔生活,來弟上到小學(xué)四年級就輟學(xué)了,她下面兩個妹妹都沒有上學(xué),早早成了勞動力。 03. 時光如水,到了1993年,我就十八歲了,我哥哥當(dāng)兵去了,我在鎮(zhèn)上讀高三,準(zhǔn)備迎接高考,爹娘在鎮(zhèn)上開了個小面店,觀音廟村就回去的少了。 這一天我爹娘說要回村里吃喜酒,白送要結(jié)婚了,是招親。按說趙家辦喜事,我爹娘是不會去的,有仇啊??墒寝r(nóng)村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一個生產(chǎn)隊的人,無論誰家婚嫁喪娶,都要隨份子錢吃一頓大桌,當(dāng)年白送的爹自殺,我家還是隨了份子錢的。 1993年的時候,農(nóng)民的日子好過多了,房子不再是茅草房了,條件好點蓋青磚瓦房,皖南山區(qū)是徽派建筑的發(fā)源地,房頂用的是小青瓦,墻兩邊依次安上“坐頭”,也就是馬頭墻。 我們村比較特殊,戶主們的祖輩大部分都是民國或者晚清時候逃難過來的,湖北、四川等等,所以雜姓多,不講究房子怎么蓋??墒橇钊梭@奇的是,白送家翻蓋的房子就是徽派風(fēng)格,三間大瓦房光明堂亮,兩道馬頭墻在群山環(huán)繞下特別顯眼,去觀音廟上香的人個個嘖嘖贊嘆。 硬是憑著一股子干勁,白送帶著她的三個妹妹從七口人的土地里刨出了一個新家,終于另立門戶了。招來的女婿叫溜溜(小名),比她大幾歲,是個遠(yuǎn)近聞名的二混子,好吃懶做,這倆人怎么搞到一起去的真是個謎,有人說是溜溜強奸了白送,生米煮成了飯,總之這種事情都是臆想出來的。 中午吃完了大桌,人就一哄而散了,白送送我和我爹娘,我說,時間過的真快,咱們小時候一起貼財神符你還記得吧?白送人長的一般,皮膚很黑,身體這個時候也壯實起來,乍一看像個男人了。她說,怎么能不記得,你哥倆給我們好幾件衣服呢,不然的話,我們姊妹四個肯定要餓死。 我說你好好的過日子,你看你現(xiàn)在都結(jié)婚了,以后家里有人幫你干活了。白送笑笑,說你以后肯定不會回觀音廟了,要記得這個地方哦,都是觀音菩薩保佑你哥倆呢。 后來我考上了外省的大學(xué),上大二下學(xué)期的時候有一次給我娘打電話,她說,你不曉得吧,那個白送的大妹,就是來弟,喝3911死了,真是出了鬼了!我嚇一大跳,這怎么可能,喝她姐姐喜酒的時候我都有點不好意思和來弟說話,已經(jīng)出落的亭亭玉立了,怎么….. 我媽媽嘆口氣說,唉,這不是招了頭狼進(jìn)了家門嘛……我明白我媽說的是什么意思,就想,不可能吧,怎么會呢?溜溜再混蛋,也不能干那禽獸不如的事啊。 但是往后發(fā)生的事情越來越讓人唏噓和悲憤了,先是白送生的兒子未滿月就夭折了,接著二妹叫招弟的喝3911自殺了,再然后,最小的妹妹叫喚弟十四五歲就跑出去打工再也沒回來,有人說肯定在外面自己找人嫁了。 去年我回老家觀音廟的時候,白送的奶奶才死不久,活了整整一百零一歲,附近村里的人都感慨,她是最得善終的人,聽說就是初一給觀音菩薩兌香油的時候,頭一歪死的。 那三間徽派瓦房已經(jīng)被竄起來的雜草給淹沒了,人根本無法靠近,只能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冒出來的馬頭墻。 白送和溜溜離了婚,和別的村的男人結(jié)了婚,田包給別人種了,聽我娘說,剛結(jié)婚的兩年,四姐妹把她們家的山上都栽上了杉木,杉木成材了,人就走的差不多了,最后全部被溜溜砍掉賣了,賣了聽說二十幾萬啊。 我無語,想起了當(dāng)年那個砸錢砸的很準(zhǔn)的白送,想起了當(dāng)年穿著男孩衣服帶著破棉帽子的貼財神符的來弟,還有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招弟和喚弟…… 讀者肯定問了,白送不是還有兩個叔叔嗎? 對的,那是我下一篇要講的真實的故事了。 作者簡介 章建,本名章川封,安徽宣城人,現(xiàn)居浙江玉環(huán)。小說家、故事家,國家文藝界最高獎11屆‘中國民間文藝山花獎’獲得者,暢銷雜志《南風(fēng)》、《佛山文藝》、《故事會》簽約作家,自2010年開始文學(xué)創(chuàng)作,百萬字小說、故事作品刊發(fā)與國內(nèi)各大期刊。 我們的團(tuán)隊 主編:湛藍(lán) 排版編輯:綠腰 強哥 ETA 鳳尾 審稿編輯: 銅豌豆 一池萍安 終審,校對:煙花 清歡 配樂:羅晚詞 稿費:湛藍(lán) 總策劃:林一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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