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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專欄 | 張中信 | 城市的鄉(xiāng)音(1)

 香落塵外 2020-03-14

文:張中信 / 圖源:堆糖

01

二表叔的憧憬

這塊水泥澆鑄的土地上,是不會生長出莊稼的。二表叔一邊念念有詞地叨咕著,一邊腳步匆匆地奔走。

我鄉(xiāng)下的二表叔,寧愿棲身在白天照太陽晚上露月亮的工棚,也不肯離去。只要有棲身的地方,打工的事再說。只要有打工的地方,錢掙多掙少再說。二表叔整天都念叨著這句話。

拖著一雙老寒腿的二嬸需要錢治??;佝僂著羅鍋腰的順子表弟需要錢娶女人。二表叔從17歲起就臉朝黃土背朝天在那一畝三分地上倒騰,把自己佝僂成一張犁地的彎弓,幾十年的寒暑從他的犁頭間悄然翻過去。

二表叔當過勞模、戴過大紅花、還當過積極分子。那些年 ,只要農民可以擁有的名譽,二表叔都享受過。可是,命運似乎總是跟他過不去,二表叔的起早貪黑和拼命勞動,除了揀回一個雙腿像向日葵桿子的老婆,勉強搭建了一棟破朽的柴房。他的口袋幾十年也空空蕩蕩的。

很多時候,二表叔都想仰面問天,皇糧國稅都全免了,為啥子就壓不住那瘋牛似的種子、化肥和農藥價格呢?可誰會在意二表叔這個鄉(xiāng)巴佬的詰問?那天,當他忍不住要找賣化肥的結巴子給個說法,卻被那個滿臉虬須的結巴子一掌推了個“狗搶屎”,兩顆焦黃的門牙從此再也沒回到嘴里。雖然有同伴的犟牛子用拳頭幫他找回面子,逼著結巴子用十斤化肥做賠償,二表叔卻從此說話變得豁牙漏氣。

這些年的政策似乎越變越好了,犟牛子進城打工才三年,便買回來一臺拖拉機。志娃子在鄉(xiāng)場鎮(zhèn)上當鏟鏟客,居然鏟出來一座磚房子。更不用說那些初中未讀完,就摔下書包跑進城的娃子們,回來都把衣服口袋撐得滿滿的。

野茶灞的好多人都進城打工發(fā)財了,走投無路的二表叔無奈之下也要進城。二表叔雖然兩鬢蒼白,卻始終堅信自己還有使不完的力氣,他對自己的身體充滿自信。

城西的天地空曠而高遠,奔忙在水泥森林叢中的二表叔越來越迷茫而無奈。二表叔天天起早貪黑都攆著拔地而起的高樓奔走,他怎么也不相信,這座人滿為患的大城市會讓他無法使出力氣。

只要堅持下去,就會找到活兒干。只要有活兒干,就不愁掙不到稀飯錢。他相信自己的腳印,一定會留在這座城市。

好多天過去了,二表叔也沒有停下疲憊奔走的腿,他始終對這座城市充滿希望和憧憬。

02

奶包娃兒的牽掛

鳥瞰城市。城西大道上的車水馬龍就像蠕動的甲殼蟲,行色匆匆的人群仿佛螞蟻挪動。每當這個時候,站在三十五層高樓的露臺上,奶包娃兒的心中就充滿一絲絲愜意。

我是一只侯鳥,我可以看見這座城市的天地,卻怎么也看不透這座城市的風景。奶包娃兒給他遠在野茶灞的新婚妻子小雪發(fā)著浪漫的短信。一想到妻子收到短信時紅撲撲的笑顏,奶包娃兒感覺到身體有了一點沖動。

奶包娃兒初中畢業(yè)時才16歲,就撂下書本跟著野茶灞的人群來到這座城市。先是打小工 ,后又學車工,最后才終于學會泥水工。連續(xù)打了五年工,奶包娃兒省吃儉用掙了20萬,原指望回野茶灞蓋一棟城里人那樣的房子,可寡居的老娘硬逼著要他成親。

躺在熱熱的被窩里,奶包娃兒抱著新婚妻子,怎么也纏綿不盡。妻子那一撅一撅的小嘴,每次都咂巴得奶包娃兒血脈僨張。奶包娃兒覺得這個世界上,只有妻子的熱被窩才是最好的港灣,他沉醉在幸福的溫柔鄉(xiāng)了。好多次,都睡到太陽曬著屁股了,他還沒有起床的意思。

日子在奶包娃兒跟妻子小撅嘴的咂巴中慢慢過去。有一天,奶包娃兒去板板橋趕集,猛然發(fā)現(xiàn)腰包票子越來越吃癟。他感覺到自己心中的焦急。沒辦法,奶包娃兒只好一步一回頭,離開了野茶灞,離開了小撅嘴的妻子。他不得不再次回到這座可以掙錢養(yǎng)家糊口的城市。

在城市打工這些年,雖然頭頂上的高粱花子未曾脫落,奶包娃兒覺得已成為這座城市的一份子。他心中有一份期待,做個城里人,哪怕只做個被人瞧不起的城里人。在高高的樓盤上,奶包娃兒一邊心曠神怡想著新婚妻子的身子,一邊呼哧呼哧為高聳入云的樓盤涂抹灰漿水泥。

爬高聳云霄的腳手架很累。只要一想起妻子小雪那鮮嫩的胴體、小撅的嘴巴,奶包娃兒便渾身充滿力氣。

奶包娃兒一邊追著城市的樓盤奔波,一邊像候鳥樣一樣遷徙。我要掙好多好多錢,我要給小雪買城里女人的新衣。奶抱娃兒想到這里,忍不住撲哧笑出聲。

這天,妻子突然發(fā)來短信說,她好想奶包娃兒,她想要天天跟他在一起,她也要來這座城市。奶包娃兒高興得就像頭發(fā)癲的公狗,一連好幾個晚上都在工棚里蹦進跳出。

2009年8月成都

03

熊阿大的饑渴

呼嘯的北風撕扯著腳手架單薄的衣衫,城西的夜晚除了有氣無力的路燈昏昏然,整個工地一片死寂。

民工熊阿大卻呆呆地站在工棚外發(fā)愣。他一遍又一遍撫摸著自己的臉頰,回味妻子菊花那驚心一吻。熊阿大和妻子結婚已經快一年了,在這座城市打工,已經將近大半年。

 熊阿大帶著妻子菊花進城的時候說過,不出半年他一定會為妻子租一套房子。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半年,熊阿大終日拼命地干活,可工頭老賀總是推三阻四地壓著工錢。

熊阿大跟妻子只能住各自的工棚里。那個兩層高的工棚,就像一溜參差錯落的牲口棚子,矮矮的,匍匐在高樓的根部。熊阿大天天可以看見妻子,卻不能和妻子天天睡在一個熱被窩里。同在一個工地勞動,同在一個鍋里舀飯吃,過著牛郎織女的日子。

這樣的日子,熊阿大好不習慣??!自從跟菊花結了婚,他們就從來沒有分開過。等工錢發(fā)了,我們就租套房子搬出去。熊阿大一個勁地為妻子菊花寬心,他信誓旦旦地拍著自己的胸脯子。

才開始夫妻分居那陣子,熊阿大還覺得新奇刺激。才過了不到半個月時間,他便覺得自己的身體像個高壓水龍頭,夜夜都要沖毀自己脆弱的防波堤。白天,還可以讓勞動熄滅心中的騷動。到了晚上,熊阿大的腦子里揮之不去的都是菊花的影子。好多次,熊阿大夢見撲在菊花那飽滿結實的身子上,醒來卻抱著鋼筋工劉大嘴惡臭的下肢。

熊阿大覺得身子像火一樣燃燒著,壓得那架破床,像個害了癆病的廢人,呼呼隆隆地上氣不接下氣。

那天,真是老天作美,轟轟隆地刮起風下起雨,工地出現(xiàn)了暫時停頓。人們都趁這個空檔,吆三喝四地趕公交車進城去辦事。熊阿大哪里都不想去,他只想菊花的身子。他實在忍不住了,便麻起膽子往菊花的工棚竄。可是,當他剛剛按住菊花的身子,便被鄰鋪的那個“二百五”老陜女人的呻吟,驚嚇得半身抽筋。

急急匆匆里,菊花使勁在阿大的臉上親了一口!幸好臉頰上還留有菊花匆忙中的一吻,否則,熊阿大簡直不知道自己該怎樣活下去。

一連好幾天,熊阿大都嘿嘿嘿嘿地嘟噥著,反復撫摸著被菊花吻過的那半邊臉頰子。熊阿大下定一千個一萬個決心,一定再下大力氣多掙點錢,想辦法租一套可以讓自己和妻子同住的房子。

2009年7月成都

04

城市的陽光

我相信陽光下一切生命的律動,包括愛情、生活、生產。

當然也包括你,我的姐妹;包括他,我的兄弟。

這座城市很大很大,高聳云霄的樓房將陽光折疊成零亂的曲線,我敞開自己寬敞的胸懷,卻也只能握住一些趔趄的背影。

街道很擁擠,你們也可以暫時棲身。

公園很混亂,你們也能夠收獲愛情。

燦爛陽光下的玫瑰綻放,不僅僅只是城市人的權力。妹妹,我的鄉(xiāng)下表妹,即使頭戴安全帽,你也可以大膽地采擷  。

原諒我,我的鄉(xiāng)下的兄弟姐妹。我只是這座城市的一個卑微詩人,除了手中的筆,我無法解脫你們沉重的命運。

如果有一天,你終于逮住陽光下飄散的那絲溫馨,那便是我向著蒼天祈禱的天籟之音……

每當我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看見花臺上那一根根草莖,不經意地便深入我蹣跚的肌膚。我知道,草莖的拔節(jié)就像花兒綻放一樣,在我流浪的生命中匆匆忙忙。

滿園花開,其實只是一種意境。這座城市的臉頰盛開著唐詩宋詞的氤氳,讓我在青春勃勃的夜晚難以入眠。

一切景象都將在清晨幻化為霧露,讓我想起故鄉(xiāng)升騰的炊煙,讓我美妙的記憶欲罷不能。透過街頭巷尾的花草,我已經觸摸到三月的豐腴。

我鄉(xiāng)下的兄弟姐妹。你們真的不曾尋覓野菊花綻放的姿勢?小鳥的掠影越過樓盤的參差。誰會記住它浪漫的蹤跡?

我是這個春天手足無措的詩人。我渴望自己的流連可以回歸你們天真的夢想。我期盼花朵的聲音,能夠撫慰你們貧瘠的情感。

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我的點點滴滴的吟詠,都將預約春天的向往。

2009年8月成都

05

流年的城市

流經血液的每一道脈管,是不是都會唱歌?

穿過城市的每一條河流,是不是都在嗚咽?

流年似水。城市如夢。

我的兄弟姐妹。你在夢中向我訴說黃昏鳥兒鳴啾的欣喜,我已經感受到。可你在生活中放飛太陽的相思,誰也無法預料。

獨步河畔。看云。看水。看風。看雨。看孩子的天真爛漫。

也許,我對這座城市的期望太高?

也許,你們對這座城市的夢想太多?

很多時候,我無限放飛自己的思緒,像晚風一樣輕薄地搖曳著鳳尾竹的葉尖。我知道,那些放飛的思緒,恰似故鄉(xiāng)的巴茅花,烙印著夢想。

歲月許久許久。河流很長很長。我的思緒就像這滔滔不絕的江流,無法訴說心中的憂傷。讓我記住這流年的城市吧,讓我靜靜地寫下這些無言的文字,以及心中的憂傷。

那些城市的樓房們茁壯成長的故事,有些戲劇般離奇,它們在城市的落日下,像一枚無殼的蛋黃,蒼黃無奈,焦急。

公交車來來去去。出租車反反復復。三輪車忙忙碌碌。

建筑工地上,參差錯落的腳手架像高射炮,苦苦支撐著樓市的反復無常。

偶爾有三三兩兩的民工晾曬著手抄本。那些用攪拌機著筆,由升降機提行,被塔吊裝訂,經落日影印的文字,讓人目不暇接。

我手中的這支筆,寫過小說、散文、詩歌,卻在這些原生態(tài)的文字面前一敗涂地。我的語言只能營造詩意的棲居地,卻無法阻止那些大報小刊的泡沫標題。

我知道,流年的城市,絢麗燦爛。城市的流年,火辣燥熱。我擰開手中的筆帽,試圖給這座城市的膨脹降溫。然而,沒有人理會我歇斯底里的吶喊,太陽依然在城市的上空升騰。

2009年5月成都

作者簡介

張中信,字峰源,四川通江人,經濟學研究生。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成都市微型小說學會會長、成都市青羊區(qū)文聯(lián)副主席、《琴臺文藝》執(zhí)行主編。曾榮獲“全國優(yōu)秀讀書家庭”“四川省優(yōu)秀青年”稱號。出版《風流板板橋》《匪妻》《失語的村莊》《哦,野茶灞那些事兒》《成都書》等著作25。作品入選多種選本,榮獲四川文學獎和冰心散文獎等多種獎勵。

 

香落塵外書齋——香落塵外平臺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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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策劃:崔加榮      策劃:暖在北方 胡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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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監(jiān):徐和生         主編:清歡

編輯: 風碎倒影   連云雷  

播音部:

部長:魏小裴 

主播:自在花開   過往云煙   眉如遠山   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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