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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主筆 2019/11/6 北冥:自由撰稿人,喜歡讀書與寫作的偽文藝青年。 殘雪并非一位常規(guī)意義上的作家,她的文字奇詭,仿佛從靈魂深處挖掘而出,直接呈現(xiàn)在你的面前,但你卻無法立刻理解她所要表達的意思。 殘雪 殘雪本人文學理念的形成是受到了西方文學的深刻影響,尤其是卡夫卡和博爾赫斯兩位大作家。從本質上來說,殘雪和卡夫卡,博爾赫斯一樣,寫作都是源于自己的內心,來自于潛意識,即殘雪所說的“自動寫作”,相對于現(xiàn)在市場上的所謂作家只是學到了一絲西方現(xiàn)代主義文學的皮毛,殘雪無疑要深刻的多。 了解一位作家,最好的方式是面對面交談,這本《殘雪文學觀》包含了許多關于殘雪的訪談和殘雪自己的文學觀論述,對于想了解殘雪的讀者來說,無疑是最佳的選擇。 雖然殘雪的作品在中國傳播力不廣,只有資深的文藝愛好者和有著自我意識和藝術追求的青年會閱讀,殘雪本人也承認這一點。從根本上源于殘雪的風格,殘雪本人受西方文學影響較大,但是并非是人們所想的西化,她主張的是學習西方關于人的理性精神。 在本書中,殘雪談到對于現(xiàn)在中國的文學不抱希望,甚至絕望,基本看不上其他的同時代作家,言辭之中甚至有些刻薄,難道是自古文人相輕?這讓我想起了納博科夫,但是與納博科夫不同的是,殘雪的言辭并不是著重于批判,而是在揭露和抒發(fā)。 誠如殘雪所說,中國當代文學大多數(shù)是刻意去迎合市場的娛樂文學,尤其是在我們生活的年代,雞湯文學盛行,這也反映了現(xiàn)代物欲橫行下,年輕人內心的空虛和現(xiàn)實的疏離,進而導致了悲觀和哀傷的喪文化盛行。 即使那些可圈可點的優(yōu)秀文學作品,也不過是描繪政治,經濟下小人物的哀傷和悲慘境遇,表現(xiàn)了個體在大環(huán)境下的壓迫,借此歌頌真善美,往往帶有古代文人的自然主義的小命運自嘆自憐。 很少有作家像殘雪這樣直接從潛意識出發(fā),將靈魂深處的東西表現(xiàn)在你的面前,也就是殘雪在書中說的,她的作品往往很難讀懂,但是卻有著不同凡響的影響力。 殘雪的小說善于用比喻,但閱讀下去,你會發(fā)現(xiàn)所有的比喻都是源于內部的純粹,純粹不等于單純,而是源于無意識中的萌發(fā)。 閱讀殘雪的作品,我覺得首先要具備這樣的素質,應當擁有敏銳的藝術觸覺,也就是說對于細微的人性種子的萌發(fā)要認真觀察,還要受過現(xiàn)代藝術的熏陶,養(yǎng)成真正的理性和人本主義的自主意識,這樣才能打破中國傳統(tǒng)的審美對自己的鉗制,打破禁錮的束縛。 在閱讀時,應該向內去自由閱讀。當你在閱讀時,進入的是一個自由的空間,因此不需要執(zhí)著于結構和人物上的問題,因為我們不是批評家,主張文以載道,并且去尋找作品的不足,在閱讀時,其實也是一個審視自我的過程。 如果用一個比喻,我覺得在閱讀殘雪的作品時,就像是精神在跳舞,時而靜,時而動,時而慢,時而快,交織出一幅絢爛多彩的畫。 在采訪中,可以看到殘雪對于中國傳統(tǒng)的審美和文學觀念是持批判態(tài)度的,于是她選擇了向西方學習,從西方優(yōu)秀文學作品中獲得了養(yǎng)料。在國外,殘雪的作品受到好評,被稱為中國的“卡夫卡”,更是在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上和村上春樹并列第四名,成為諾貝爾文學獎的有力競爭者。但是殘雪的作品就像從異國栽種的植物,并非完全西化,這樣的植物,非中非西,不只是中國人覺得怪異,就是西方人也感到新奇。 那么這種植物的生命力是否旺盛,是否是奇花異草?有著治療某種疾病的作用?我們不得而知,只有你作為一個讀者去閱讀時,或許才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令我感興趣的是殘雪的文學成長之路,似乎所有的作家都是異于常人的,并非是指作家三頭六臂,比你我多了幾門神通,卻幾乎無一例外地充滿了想象力。殘雪說自己三十歲開始寫作,在小時候就充滿了想象力,整天在大腦里構想,雖然一些是白日夢,但是其中不乏是自己潛意識的萌發(fā)。這些經歷對她后來的寫作產生很大影響,她的寫作是忠于自己,不去刻意迎合的,最主要的原因是精神的層次,人在社會上分階級,而人的精神上也是有層次的。 有一些文學家,像但丁,塞萬提斯,歌德,博爾赫斯,莎士比亞,卡夫卡,卡爾維諾等一大批作家,都不滿足于表面的精神層次,而是向靈魂深處探索的。所以你如果讀過上述作家的作品,或者是殘雪的作品,你可能讀不懂,但是總有一些東西觸動了你的心靈,那就是所謂的靈魂的觸動。 可悲的是,在中國,像殘雪這樣的不滿足于精神表面的作家的作品,往往被冠上“貴族文學”的稱號。這真是莫大的褻瀆,難道作家想借此治愈人們的靈魂,而不是表面的歡愉,就不是文學界們一直在強調的關注人民和社會,對人的存在進行肯定嗎? 文學界避免不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集體主義,或者是所謂的“大我”,阻止了個體自由意志的發(fā)揮,殘雪表示政治上的阻礙導致了社會主義的現(xiàn)實主義下,作家們癡迷于描寫表層現(xiàn)實,忽視了生活有其獨特的規(guī)律,越個人化的作品,才越接近人類的本質。認為看不懂的東西就是沒有必要的存在,掩耳盜鈴到如此地步,狹隘的主義變成了大公無私導致了文學土壤的變質。 如此說來,也不是說流于表面的現(xiàn)實主義文學沒有積極的意義,文學是分層次的,既有現(xiàn)實主義也應該有探索人類深度精神生活的現(xiàn)代主義文學。沒有實驗文學是極其可悲的。 對于一個民族來說,沒有自己的深處精神和自己的思想無異于墮落。特別是在現(xiàn)在的社會環(huán)境下,人的思想混亂,受到日韓,歐美腐朽文化的侵襲,思想混亂,公然叫囂全盤西化偽洋知識分子和打著全盤復興旗號的全盤復古主義的窮酸文人,加上政治理念的投射,多股思潮影響下,一顆顆浮躁的心如何能夠關注深層精神? 雖然當我們閱讀殘雪的其他作品,特別是小說時,會感到在表面的文字之下,潛藏著的深刻含義令我們感到模棱兩可,隱喻,比喻和高度的抽象,組成了一個奇異的時空,被顛覆的文字挑戰(zhàn)著已知的人的本性,揭露了古老而永恒的矛盾。 生與死的混沌糾葛 也就是殘雪在文中所說的,對生與死的混沌發(fā)起沖擊。但是她本人說過,這種玄虛的交流是可以理解的,我認為她的意思是我們被壓抑的人性,將在閱讀時一步步展示出來,無意識中,內心的靈魂產生悸動,而這卻是一種無法用語言描繪的感覺。 對于殘雪所描繪的,在我們看來,暫時是難以捉摸的,但我認為越難以把握,其實越接近于真實。只有你選擇了發(fā)聲,那么存在才開始確定。對于殘雪所主張的“新實驗文學”,我們可以在本書中和殘雪其他的作品比如《黑暗地母的禮物》《黃泥街》等一些作品中發(fā)現(xiàn)端倪。 《黑暗地母的禮物》殘雪著 殘雪所提到的“新實驗小說”是關于文學本質的文學,它的功能是探索人的心靈,找出精神發(fā)展的規(guī)律,這種小說雖然在文學中起到了重要作用,但遺憾的是,這種小說在中國不會暢銷。也正如殘雪所說,這種小說也不會滅絕,總會有人有自己獨特的文學理念,一直堅持下去。 就一般文學作品而言,似乎獲得過文學獎的“大師們”所寫作的的作品都是可以豐富精神世界,增強精神力量的作品。但事實上,這些作家的描寫擺脫不了局限于現(xiàn)實主義的皮毛和社會政治的表面現(xiàn)象,也就是“肉體的”部分。 表面上看來主觀愿望比較好,但是一旦落實到文學的根本上,“大師們”流于表面的幼稚初級的審美意識就同主流拉開了距離,刻意的靠攏反而都是大同小異,即在傳統(tǒng)中國文學思想的架構下進行初級加工。而殘雪提到的張小波,薛憶溈,梁小斌等幾位作家,說他們的小說描寫的是精神本身運動的形式屬于“深層結構”的文學,是能夠深入精神領域的。 殘雪在《異端境界》中談到靈魂在世俗之中受壓,扭曲,分裂,變形,遭受致命的重創(chuàng)。在一切匪夷所思中,產生了高度的振奮,緩解中的回顧產生的幸福感戰(zhàn)勝了頹廢,忠實于自我。而就此產生的所謂的高級文學,卻是關懷百姓靈魂乃至于肉體生活。 說白了,我們關注于自我,才會渴望一些高級的東西,如果人不關注深處的自我,何須閱讀文學作品,甚至何須思考?正是我們在追求中被現(xiàn)實剝離,充滿了失敗和頹廢,所以才需要找到“不正確”的答案,那些僵蟲一樣的“中國特色”,就像皇帝的外衣一樣,越尋找越人云亦云。 我們漫長的文明誠如殘雪所說,是在自戀文化中發(fā)展的,如果不去打破這種禁錮,我們的思想永遠停留在孩提時期。 我們將永遠無法看到更加廣闊的天地和不一樣的自我。 夢境:靈魂的交流 或許過程是殘酷的,在生之歡喜與死之悲哀的糾葛中,理性與感性的癡纏中,在現(xiàn)實存在和深度精神的交織中,我們才能慢慢地向自己的靈魂深處靠近。在善與惡的對立中進行無盡的抉擇,慢慢地褪去現(xiàn)實主義的外衣,換上并不華麗,但是舒適的實驗文學的大衣漫步在世界的邊緣。 殘雪的寫作過程是一個孤獨追尋自我和靈魂,人性的過程,她探索的過程中可以忽略地域和文明的不同,在整個文明中找到共性,這是難能可貴的。但也會由此產生一個問題,也就是殘雪的作品讀了之后真的能夠找到自我,拯救自己嗎?殘雪表示首先拯救了自己,這讓我很感動,一個作家的作品首先拯救自己,才可以拯救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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