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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去與住,俱是夢中人

 高山仙人掌 2019-12-10

2019\12\10

“無論去與住,俱是夢中人”,你無論離開還是留下,都是“我”夢中經常出現(xiàn)的一個人。多么深情的句子,用在知心好友間,或用在親密的戀人間,都十分妥帖??呻S著的時代變遷,人們羞于作如此深情的表達,而把千言萬語寄托在簡單的幾個字上——一路順風。并不是說這樣不好,很多情況下我們本可以不壓制自己的感情,可以有一種更好的表達,比如今天要介紹的兩句詩“無論去與住,俱是夢中人”。

今天,一起賞讀王勃的送別詩《別薛華》:

別薛華

送送多窮路,遑遑獨問津。

悲涼千里道,凄斷百年身。

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

無論去與住,俱是夢中人。

——唐·王勃

解析

通讀一遍后,我想大多數人都會想到王勃的另一首詩《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城闕輔三秦,風煙望五津。

與君離別意,同是宦游人。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

同是送別詩,同是五言律詩,就連押的韻(“十一真”)都一樣,可作者當時的心情卻截然不同。送杜少府時,王勃剛從朝散郎離職,在沛王府上做修撰,事業(yè)正春風得意。如果他能預測到后來發(fā)生的事(被高宗逐出王府,斷送了仕途),他一定不會去寫一篇名叫《檄英王雞》的賦,可如果這樣,也就沒了這首氣骨蒼然的《別薛華》。

薛華是王勃最為親密的好友,薛王兩家為世交,二者情誼自是非同尋常。被逐出沛王府之后,王勃客居劍南,在此地碰見了薛華,他鄉(xiāng)遇故知,可謂人生一大喜事,只是相會的時光異常短暫,很快他們就要面臨分別。此刻的王勃,前途渺茫,飄飄然如天地一沙鷗,人生已是凄涼,卻還要承受離情的折磨,他很難再高唱“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所以詩一開始就充滿絕望——“送送多窮路,遑遑獨問津”。

“送送”,送了一程又一程之意,寓依依不舍之情?!岸喔F路”既寫眼前歧路之坎坷難行,又喻人生無路可走,已陷入絕境,看不到希望。下句“遑遑獨問津”,刻畫友人孤獨無助的神態(tài),仿佛也在寫自己不知所措的心態(tài)。對照起來,“送送多窮路,遑遑獨問津”呈現(xiàn)出的是局促壓抑,“城闕輔三秦,風煙望五津”呈現(xiàn)出的則是雄渾博大,二者氣象完全不同。

再看頷聯(lián)“悲涼千里道,凄斷百年身”,一個“悲涼”,一個“凄斷”下筆很重,極寫內心之沉痛。大意是:此去一別,你這一路都悲涼慘淡,那凄凄的氛圍,簡直要葬送了百年之身。倘若沒有絕望到極點,作者不會作如此悲慟之語,畢竟這是在設想朋友的處境,一般人都會往好的方面想不是嗎?

頸聯(lián)情感有所節(jié)制,開始有勸慰的意味?!靶氖峦矗墓部嘈痢?,你在漂泊,我也在流浪,你我的人生都處于凄苦辛無論去與住,俱是夢中人酸之中,可同時,你我的痛苦都因為對方的分擔而減半。這種勸慰,比起“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的高昂,則顯得十分低沉微弱,但尾聯(lián)的出現(xiàn)則又加深了勸慰之意。

“無論去與住,俱是夢中人”,既然離別不可避免,不如將相會的希望寄托于夢境,你我都會出現(xiàn)在對方的夢中。到了這里,作者已從自身的悲慨中抽離出來,轉為對好友的體貼與關懷,比起“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的叮嚀囑托,似乎更具溫情。全詩雖然很悲傷,我們讀起來卻不至于沉溺其中,故有評家評曰“愁苦詩,又喚醒人不愁,妙,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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