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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知道譬喻思維,這正是最近幾十年來,現(xiàn)代語言哲學(xué)非常重視的一個研究領(lǐng)域,他們主要是用西方語文作為一個素材,然后來研究、來歸納。 《論語·陽貨篇》 陽貨曰:日月逝矣, 歲不我與。 第一種類型是"月的譬喻",那么月亮作為一個實體譬喻,在儒佛經(jīng)典里面一再地出現(xiàn)。比如說,論語陽貨篇講,"日月逝矣,歲不我與",以日月之消逝,譬喻時間之不可留。
《論語·子張篇》 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 子張篇里面說,"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一個有崇高人格的人,他的所犯的錯誤,就好像月蝕和日蝕那個樣子,中庸第三十一章,"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如日月之代明"。
《長阿含經(jīng)》 今覩佛光明,如日之初出,如月游虛空,無有諸云翳。 世尊亦如是,光照于世間。 那么佛經(jīng)啊,三藏經(jīng)典里面,也有大量的有關(guān)月亮的譬喻。在長阿含經(jīng)里面,我們讀到"今睹佛光明,如日之初出,如月游虛空,無有諸云翳"。世尊就是指釋迦摩尼,也是這個樣子,光照于世間,以日和月來譬喻。
《雜阿含經(jīng)》 婆羅門白佛:云何不善男子如月? 佛告婆羅門:如月黑分,光明亦失,色亦失,所系亦失。 佛陀雜阿含經(jīng)云,"何不善男子如月",就是說做壞事的人,可以譬喻為月亮,因為月亮在晚上的時候出現(xiàn),"光明也亦失、色亦失"這樣。一樣的雜阿含經(jīng)里面,也把善男子譬喻為月,因為做好事的人,也好像月亮一樣,這個掛在天上,人人都可以看到,所以一樣的月,這一個事情,以月亮的"盈跟虧",佛經(jīng)把它用來譬喻人的"善行、惡行",以及這個人,將來在來世輪回中的"升"或者"沉"。
那么,除了這種實體譬喻,比如說日或月之外呢,第二種類型儒佛經(jīng)典??吹降氖牵⑸舷缕┯鳎?。我們知道在儒家經(jīng)典里面,他們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孟子言必稱堯舜,"堯舜"成為"善人"的典型,"桀紂"則被視為是這個一個"壞的國君"的典型。 《論語·子張篇》 子貢曰:紂之不善 ,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 其實在論語,都為紂喊冤,說這個"紂之惡不如是之甚也",那么子貢接著講,所以"君子惡居下流",用"上下"來譬喻地位之高低。紂的不善,其實子貢講并沒有像傳說的那個程度。我們看到朱子批注,子張第二十章說,"下流"是"地形卑下之處,眾流之所歸",它來譬喻什么呢?譬喻人生有那個污賤的行為的時候,那么他的惡名,就一切聚集在他那里,是的,這種是典型的以"上下"為例的空間方位譬喻。
《孟子》 水信無分于東西,無分于上下乎。 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 那孟子也出現(xiàn)這種上下的譬喻,孟子講,"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人性本來就是傾向于善這一面的,這種傾向就好像水之自然的會往下流一樣,人、沒有人要甘于不善,就好像水,沒有一種水是不往下流的一樣。孟子是用水性之"自然就下"來譬喻人之"性善"也是一種自然。 《別譯雜阿含經(jīng)》 如此人從地而起, 得升于床 ;從床而起 ,得乘于車;從車而起,得乘于馬; 從馬而起,得乘于象;從象而起,得升宮殿。 那么佛教經(jīng)典里面的"上下譬喻"就更多了,通常是指一個人,經(jīng)由修行而"生生增上"的這一個場合比較多。比如說,在雜阿含經(jīng)里面就說,如此人從地而起,得升于床,從床而起,得乘于車,從車而起,得乘于馬,從馬而起,得乘于象,從象而起,得升宮殿",講這個一個人求法的這個歷程,是有一個次第,一步一步往上精進(jìn)。 那么第三種,這個儒佛經(jīng)典常見的譬喻是"容器譬喻"。先講儒家,在中日韓各國儒家傳統(tǒng)里面,人的身體常常被運(yùn)用來作為一種容器。身體充滿、并且展現(xiàn)他的道德修養(yǎng),或者政治權(quán)力的一個場所,而且身體也可以留住社會規(guī)范,或者成為個人精神修養(yǎng)一種器物。
《孟子·公孫丑上》 其為氣也 ,配義與道,無是餒也。 在孟子知言養(yǎng)氣章,也就是公孫丑上的第二章里面,這個孟子講,"氣,體之充也",這個"體"要來充滿"浩然之氣"。這"浩然之氣"是什么呢?就是"配義與道,無是餒也",要用"義和道"來加以支撐,如果沒有的話,你這個浩然之氣,就會萎縮掉。而你這個氣養(yǎng)氣夠了以后,你就自然會表現(xiàn)在你的言談舉止,你的手足四肢。孟子講,"四體不言而喻",比喻的喻。 《論語集解義疏》 克己復(fù)禮:言若能自約儉己身,返反于禮中,則為仁也。 那么公元第五世紀(jì)的皇侃,曾經(jīng)這個批注過論語,他說,"身能使禮,反返身中",就是說,我們這個讀經(jīng)典,可以使那個禮,就是社會規(guī)范,這個社會的義理價值,含納到我們的身體里面,在這里顯然是把身體,當(dāng)作一種容器來進(jìn)行譬喻思維。
《大般涅盤經(jīng)·卷三十五》 凡夫眾生,或言佛性住五陰中,如器中有果。 那佛教用這一種身體,作為容器的譬喻,可以說無量無邊。那個在大般涅盤經(jīng)我們讀到,"凡夫眾生,或言佛性,住五陰中,如器中有果",好像一個器,有一個結(jié)果。在佛地論經(jīng)里面,"世間有情于諸生處,諸根領(lǐng)納色等境界,故名受用,身有運(yùn)轉(zhuǎn),故名身業(yè)",這顯然把身體,譬喻為一種"器",然后用這個器來譬喻"五蘊(yùn)",叫做"五陰"。 "五蘊(yùn)"就是"色受想行識",這種器的功能,是領(lǐng)納"色"等外境,到我們的"身中"。人的身體,在佛經(jīng)里面,確實常常被譬喻為一種"器",而要求要含納、要領(lǐng)納這個"法"于心中。 《論語·雍也篇》 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dá)而達(dá)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 這種譬喻思維,我們在論語里面就已經(jīng)看到了,孔子講,"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dá)而達(dá)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我們知道論語這一部書,最核心的關(guān)鍵詞就是"仁"這個字,那么"仁"這個字,孔子并不是跟不同的弟子講,討論仁的時候,他并不是對仁下一個現(xiàn)代式的定義。他是提醒他的弟子要"行仁",要把"仁"這個"德行"付諸實踐。
《論語·公冶長篇》 子貢問曰:賜也何如? 子曰:女器也。 曰:何器也? 曰:瑚璉也。 實踐的方法有多元、多樣,比如說,在這雍也篇里面就講到"能近取譬",能夠從近的,來摘取他的譬喻的內(nèi)涵,來想到遠(yuǎn)的,這也是"踐仁","行仁"的一種方法。比如說,孔子就以"瑚璉"這一種禮器,來譬喻他的這個弟子子貢,他的德行可以做宗廟之禮器,禮器就是"瑚璉"這樣的意思。 今天我們學(xué)習(xí)儒佛經(jīng)典中,所看到的譬喻思維,我們得到以下的啟示,譬喻的運(yùn)用,他是一種"以故事的敘述,來作為哲學(xué)思考的一種方式"。"來源域"通常是比較近、比較具體,可是這一個來源域是指向一個比較遠(yuǎn)的,比較抽象的"目標(biāo)域"。像看到"山"、看到"水",就想到"仁"、想到"智";看到"筆硯"就想到"文臣",看到"甲冑"就想到"武將"等等這樣。那這是一種儒佛共通的思維方法,這種方法,古人有各種描述,比如說,"極言而近禮,言近而指遠(yuǎn)",我們用現(xiàn)代的語言可以說,這一種譬喻思維運(yùn)用,是從"具體性步入抽象性,從部分來掌握全體的本質(zhì)"的一種思維方法,具有東方文化的智慧在里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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