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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大多數(shù)失敗的企業(yè),都毀在老板的自私上

 黃金想當然 2019-09-05

1

交易型人才模式:

戈壁灘上種不出郁金香

近些年全社會都在喊創(chuàng)業(yè),尤其是大江南北熱血沸騰的青年們。創(chuàng)業(yè)成為時尚,但創(chuàng)業(yè)唯艱。資本、技術、市場、客戶……樣樣唯艱,處處唯艱,而最艱難處卻是人,是團隊。

樂視公司最火爆時,我告誡好幾位熱捧的學界朋友,樂視是不是龐氏我不知道,但戈壁灘上是種不出郁金香的,樂視和許多新創(chuàng)公司共有的現(xiàn)象是,組織建設的模式有問題。

什么模式呢?高度的交易型人才模式。

急于求成,急于擴張,急于追超 BAT,有錢沒人怎么辦?挖人,滿世界高價(甚至幾倍于原公司待遇)挖人,一時間讓被挖公司的人力資源老大們整夜整宿的失眠頭痛,而蘋果的、華為的、三星的、阿里的……

但且等等,等半年最多一年,一個現(xiàn)象級的問題出現(xiàn)了:雄心向野心的異化,英雄向梟雄的演化。高價交易得來的精英們差不多都會干幾件事(而且很快):

一是從老東家那兒挖一批 “自己人”,快速建個山頭,以壯自我勢力;

二是各念一套經(jīng):三星經(jīng),華為經(jīng),蘋果經(jīng)……組織文化異質化、碎片化,并且嚴重對立;

何以南桔北枳?根本上在于新創(chuàng)公司沒有自己的主體文化,沒有自身強大而鮮明的價值觀,同時制度體系也是零碎的、不完整的。

站在當年看樂視,站在今天看樂視,看過去和現(xiàn)在許多如韭菜般瘋長的公司,我以為都不可輕易妄議創(chuàng)始人的德性或格局,但是依循一般的組織邏輯和人性邏輯,則可以大致洞察到它(企業(yè))和他(創(chuàng)始人)的演進軌跡和結局。

2

家文化的結果

常常是悲劇的

少年時讀《水滸傳》,前三分之二部分讀的我血脈賁張,忠義俠情,大口喝酒,快刀復仇……但讀到后三分之一就很郁悶,很受傷:怎么那么好的兄弟說翻就翻了,而且極端冷血和殘酷,不都信誓旦旦地結過義拜過把子嗎?

這些年研究企業(yè)組織史,閱讀、觀察和經(jīng)見的多了,突然醒悟:“梁山聚義” 原本是一部創(chuàng)業(yè)故事,過程充滿了人性較量,每一頁表現(xiàn)的都是司空見慣的忠誠與背叛。企業(yè)家們不妨閑時翻翻,把它當作小說版的、中國式的、反面的人力資源教科書。事實上,我們的多數(shù)企業(yè)組織都或多或少地有著 “梁山模式” 的影子。

“梁山模式” 的精髓是情義觀。你沒錢,我也沒錢,大家合伙去搶,搶完后論功分賞、就地分贓,分銀子分位子分碼頭,唯獨不分使命與理想,因為這樣的烏合組織本就沒有使命與理想。

經(jīng)歷一番震蕩后,才形成暫時的組織平衡,但平衡、穩(wěn)定的前提是:壁壘分明的上下等級和層層效忠的江湖文化。“兄弟”、“大哥”、“老大” 這樣的稱謂在中國的企業(yè)組織中盛行,創(chuàng)始人或企業(yè)的各級主管也嫻熟于、熱衷于以這樣的稱呼和方式維護、維系與員工的關系。

夫妻店、父子兵、兄弟幫、校友舍友戰(zhàn)友結盟創(chuàng)業(yè),這是許多民營企業(yè)的原型構成,它的前提則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歷史烙?。?strong>家文化,擴展開來就是血緣或準血緣關系之上的熟人文化。

但結果常常是悲劇性的。

3

“唯有文化生生不息”

30 年前,43 歲的任正非走投無路之際,也去創(chuàng)業(yè)。華為最早期的文化同樣具有江湖色調(diào),一群失意者、落魄者相聚一起,背后的動機既簡單又復雜:實現(xiàn)對財富和權力的巨大饑餓感。

但不到幾年,華為的員工構成發(fā)生了質的變化:一位人到中年的理想主義者和一幫 20 出頭的熱血知識分子。

任正非陽光,激情,擁有罕見的活力,和對人性的穿透力與掌控力,更有點唐吉訶德的影子:碰壁不斷,挫折無數(shù),但卻始終樂觀、樂觀地 “舉著長矛戰(zhàn)風車”,而追隨他的一幫年輕的 “桑丘”(唐吉訶德的跟隨者),一邊批評甚至嘲笑著老板,一邊激情澎湃地跟著老板闖世界。

華為一個非常重要的特質,常常被研究者和學習華為的企業(yè)家們所忽略,這即是:創(chuàng)始人和早期創(chuàng)始團隊群體的年齡相差 20 多歲左右。

選擇相信的人留了下來,與任正非與同齡人一起奮斗,20 年過去了,他們中的不少人成長為業(yè)界知名的科學家、專家和華為的高級干部,也進而構成了華為強大的內(nèi)生型組織力量。

高臺起于累土,但累土的材質至為重要。

4

西天取經(jīng):要義在 “經(jīng)”

少年時翻爛了《西游記》,著迷、著魔于 “72 變” 的孫大圣,恨透了窩囊廢、是非不分的唐僧。年紀大了,站在組織的視角重讀《西游記》,突然發(fā)現(xiàn),這是中國小說中很異類的經(jīng)典,充滿了理想主義色彩,而唐僧則是一位偉大的理想家。

西天取經(jīng)的要義在 “經(jīng)”:使命、愿景與價值觀。唐僧始終不改初心,并契而不舍地將愿景傳導、扎根于團隊中的每一個人;他雖沒有孫悟空的火眼金睛,時常被化成良善人家的妖怪所蒙騙,以至多次錯怪部下,但這和他所信奉的價值觀高度一致:心存善念。

相較于水滸英雄們的大敗局而言,前者是有魂的團隊,后者則有 “魄” 而無“魂”。

華為是一支有魂有魄的商業(yè)軍團。

華為一位高管對任正非的畫像也許更形象:吹牛大師 + 洗腦大師 + 踐行者。

過去 30 年,任正非對內(nèi)對外吹過的 “?!保ㄔ妇埃┒紝崿F(xiàn)了,而且遠遠超出預期。

原因之一:華為的使命、愿景與價值觀是一個統(tǒng)一的思想體,使命牽引愿景,價值觀奠基使命與愿景的達成。

之二:層層 “念經(jīng)”,時時“念經(jīng)”,“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久而久之,個體的人被 “洗腦” 了,進而整個組織卷起了使命的旋風,價值觀的旋風,持續(xù)奮斗的旋風。

之三:老大和各級主管身體力行。世界上最蠻荒的地方有華為人,最炎熱和最寒冷的地方有華為人,戰(zhàn)亂、地震、海嘯、瘧疾發(fā)生的地方和海拔最高的地方有華為人,有華為人的地方就有 74 歲的任正非和華為主管們的足跡。

唐僧永遠和團隊在一起。同樣,任正非也永遠和員工在一起。

5

為什么你的 “價值觀”

成不了組織基石?

價值觀決定了華為的制度走向、制度框架和制度創(chuàng)新,并進而成為左右華為人才戰(zhàn)略與干部取向的根本準則。

但毫不客氣地說,太多企業(yè)家對此并沒有足夠的認知,他們?yōu)樽陨砥髽I(yè)設計的價值觀要不是空洞的,比如開拓創(chuàng)新,開放進取,以德為先(類似大而無當?shù)脑~匯是許多中國企業(yè)的價值觀用語)等等,要不就是隨意的,從制定到傳播都失之于輕率,其結果就是 “掛在墻上,忘在心上”。

對于華為而言,價值觀本質上是利益關系的認知與界定,它規(guī)定了企業(yè)的價值創(chuàng)造來源、價值評價標準和價值分配原則。

如果說這 18 字、三句話的每一句,都是老掉牙的人類常識,但將三句話閉環(huán)成互為因果的價值鏈條,并進而上升為公司從上到下、人人都必須遵守的最高理念,卻有著重要的創(chuàng)新意義,既是理念層面的創(chuàng)新,亦是制度創(chuàng)新。

比如,經(jīng)典管理學的價值主張是,股東利益最大化。華為卻與此有重大差異。

華為尊重股東在企業(yè)發(fā)展中的重要貢獻,認可資本所承擔的風險,股東理應得到合理和長期的收益,但相比較而言,華為在股東和員工的價值權重方面更傾向于認為,員工(包括企業(yè)家和管理者)是企業(yè)持續(xù)健康發(fā)展的根本動力,所以員工要先于和優(yōu)于股東進行價值分配,而股東則必須節(jié)制過度的貪婪和短期行為。

最顯著的結果是,過往 30 年,華為員工的年平均收入之和(含工資獎金和福利)與股東收益之比為 3:1 左右;另外,在與客戶的關系上,華為主張 “深淘灘,低作堰”,絕不謀求暴利,而要謀求與上下游企業(yè)構建共興共榮的產(chǎn)業(yè)鏈,大家一起強大,一起面向未來。

悖論,均衡,耗散,熵……這些自然哲學的詞匯貫穿于華為 30 年的管理思想體系、制度和實踐體系,在價值觀上同樣如此。

6

錢分好了

管理的一大半問題就解決了

我們要一碗米,他不是給你一斗米,他給你十斗米;你準備了一頓大餐,他給你十根金條”,華為高管鄒志磊這樣評價任正非:“一個項目怎么干他不關心,只要結果,他給你政策、資源,還告訴你,這本來就是你們掙的……”

價值觀重在落地,重在一諾千金—它是創(chuàng)始人和企業(yè)的高層領導群體對全體員工的鄭重承諾。

說好的 “以奮斗者為本”,實際上卻是股東至上;講的 “以客戶為中心”,事實上卻以領導為中心,價值觀與管理現(xiàn)實是背離的,或者在實施過程中嚴重扭曲,其結果就是價值觀變得輕薄而無價值。

華為是一支讓競爭對手們望而生畏的虎狼之師,30 年一直充滿了強悍的戰(zhàn)斗力和凝聚力,其根源就在于懸在 18 萬人頭頂?shù)暮诵膬r值觀是有金子般的價值的,從華為創(chuàng)立至今,它的價值觀始終能夠兌現(xiàn)為沉甸甸的財富、權力和榮耀感。

華為有不少老員工對我講,早年他們一個深刻記憶是,薪水漲得很快。

有人一年漲了 7 次工資,剛進公司時月薪 560 元,年底加到了 7600 元;有人一年漲了 11 次,最多的一個研發(fā)部門的十多人,所有人一年加了 12 次工資…… 這既說明華為早期管理有多么混亂,又十足地反映出華為在踐行 “以奮斗者為本” 方面多么激進和徹底。

我近距離觀察和研究華為將近 20 年,我的印象中華為每年都要給員工普遍加薪,而且幅度不小,以至于藍軍部門撰文批評,認為是 Overpay(過度支付)。

任正非說,錢分好了,管理的一大半問題就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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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錢是門學問,但更考驗老板和各級管理者的人格。

一群 “海盜” 們到海上去搶銀子,搶了一大堆,馬上面臨的問題是:怎么分?

有格局的老大的選擇當然是公平分贓,誰搶的多就分得多,責任導向結果導向嘛!

胸懷狹窄的海盜頭子就犯開了小九九,先算自己的帳,再照顧平常跟自己近的,說穿了就是那些成天圍著他拍馬屁的,接著要考慮平衡,到最后搶的最多的所分無幾,而且常見的情形是,有本事的十有八九是刺兒頭,有打仗的本事沒逢迎的本領,不被一些老大所待見,所以輪到分銀子分位子時總吃虧,但他可以一次認了,二次忍了,三次…… 還有三次四次嗎?不是對著干就是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或者墮落成又一個 “馬屁精”……

“公平分贓” 至為重要,“就地分贓” 同等重要。金山銀山堆在那兒,大家的眼睛都發(fā)綠了,有多少人還有心思去找下一艘商船?我們有一些老板沒想明白這個道理,有些老板的心理有點扭曲,雖然銀子是一起搶下來的,但什么時候分是我說了算,就是遲遲拖著不分,以至于把 “論功行賞” 變成了老大的恩賜……

從激勵學說的角度,延遲激勵時間拖得越久,激勵效果越呈現(xiàn)出幾何級的衰減效應,再加上不能做到相對公平,帶來的常見情形時,一些公司每到年底發(fā)獎金,人心就渙散一次……

我觀察和分析過一些民營公司,我的一個深刻認知是:創(chuàng)始人、老板們、高管們的自私,是妨礙企業(yè)發(fā)展的重要根源。

華為 “藍軍司令” 潘少欽講到,華為事實上的人力資源部部長是任正非,事實上的 “藍軍司令” 也是任正非,任正非的一些管理思想是顛覆性的,比如華為長期堅持人力資源目標高于財務指標追求,這在全球企業(yè)中很罕見,每年都是 “養(yǎng)豬殺豬”——年初“養(yǎng)豬”,年底“殺豬”——年初定目標,18 萬人 365 天齊心努力,把“豬” 養(yǎng)肥,年底先分獎金再分紅,利潤幾乎全分光,公司又變成了“瘦豬”……華為大概是全球 500 強中“最窮的高科技企業(yè)”。

這應該是任正非將 “熵理論” 在管理中的極致應用,是一種不給任何人留退路、任何人都只能持續(xù)奮斗、只能持續(xù)前行的組織“倒逼機制”,這一機制的假設邏輯是,個體和群體的饑餓感驅動組織活力與價值創(chuàng)造;假設前提是,價值評價和價值分配必須是公正的和相對公平的。

多勞者、貢獻者則 “發(fā)財”,這條準則從華為創(chuàng)立之初到如今,始終貫徹得很徹底,由于“分配不公” 引起的組織內(nèi)訌、大面積的消極情緒以致團隊分裂的現(xiàn)象在華為歷史上很少發(fā)生;與此同時,多勞者、貢獻者則 “升官” 的干部晉升機制,在華為也一直堅持得比較好。

你要想快速進步,到非洲去,到艱苦地方去;你要想做 “將軍”,到上甘嶺去,到主航道去。華為很少講 “培養(yǎng)干部”,任正非倡導的是:將軍是打出來的……

華為一位高管這么說,華為本質上是 “分贓分得好”,這里所謂的“分臟” 不僅是財富分配,還包括基于責任與結果導向的權力分享和成就感、榮譽感的共享。

7

管理的最高境界就兩個字

阿甘,一個智商只有 75 的低能者,卻憑借激情、執(zhí)著和強大的信念、罕見的意志力,創(chuàng)造了許多奇跡:越戰(zhàn)英雄,乒乓外交使者、企業(yè)家……

十多年前,任正非說:我就是阿甘。

前幾年任正非經(jīng)常講,這些年聰明的人都走了,留下來這些人,我傻,你們也傻,我們這一群人傻傻的地一起干,就干出了今天的華為……

華為海思芯片公司總裁何庭波則說:“公司不投機,加上理想又遠大,人就被激發(fā)出來了,華為大部分人內(nèi)心是有點理想主義的。公司的基本概念是樸實的,老玩花樣的人在華為是占不到便宜的,最終會被識別出來,而有貢獻的奮斗者,坦蕩做人做事,就會脫穎而出……”

簡單驅逐復雜,是華為文化的一大特質。而簡單,“傻”,也是華為人的共同文身。

有一位華為的客戶高管告訴我,在通信行業(yè),你能一眼識別出誰是華為人,他們都像被任正非、被華為洗過腦似的…… 我訪談過幾百位不同崗位、不同年齡、不同職級、不同性別的華為人,我認同這位客戶高管的看法,大致說來,華為人的共同特質包括以下幾點:

1)客戶就是鴉片。

2)極強的責任導向和目標導向。

3)關起門吵架拍桌子,走出門遵守集體決策。

4)類軍隊的強大執(zhí)行力。

5)在內(nèi)部成天唱衰華為,尤其在《心聲社區(qū)》尖銳甚至尖刻地批判公司,包括上自任正非及各級領導,但在外,絕大多數(shù)人以身為華為人而自豪,許多離開華為幾年、多年的前員工更是如此。

簡單的人與簡單的組織,這其實是管理的最高境界。

世界上最一流的軍隊為什么一流?簡單是其精髓,官兵上下一門心思想的是打仗和準備打仗,組織的全部環(huán)節(jié)都是直接或間接地圍繞作戰(zhàn)而設計,華為管理文化、管理制度中滲入了許多軍隊元素。

任正非深知,軍隊是與死亡對抗的組織,所以最具危機意識和創(chuàng)新精神,同時也最有效率,更重要的是,簡單。

哪一天,華為人變得復雜了,組織變得疊床架屋了,華為也就離衰落不遠了。

事實上,華為今天的組織已經(jīng)相對復雜了,一些人也有點復雜了,所以華為這幾年在不斷進行變革,變革的核心宗旨是:簡化組織,簡化流程,解放人。

變革的學習對象是多方面的,但不少方面是在向軍隊學習,尤其是向美軍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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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組織的本質:

基于契約的交易

2008 年或者再往前推到 2001 年之前,長達十多年二十年,華為構建了一支數(shù)千人、幾萬人的內(nèi)生型人才團隊,他們中的絕大多數(shù)都是學校一畢業(yè)就跟著任正非闖天下,以 “青春加速折舊” 的奮斗精神為華為做出了貢獻,華為也讓他們收獲了財富、成就,讓他們的雄心、理想有了一個寬闊的安放之地。

他們是被華為文化從細胞層面熏染了的一群人、一大群人,同時他們也是華為文化的共同創(chuàng)建者,是華為核心價值觀的 “基因組” 或“基因群”。

然而,即使是這一群 “打天下” 的人,包括任正非,包括 18 萬人中的每一分子,他們與華為的關系在本質上仍然是基于契約之上的交易關系,是高度對稱的責任賦予與責任承擔的閉環(huán)。

換句話說,哪一天,那個人不再具有責任承擔的能力,或者活力不足了,倦于繼續(xù)承擔責任,那么他就應該被調(diào)整或辭退;相反某個人覺得公司不再是他認可的組織,他也可以與公司瀟灑分手,大家簡簡單單地一拍兩散。

制度派生于理念,華為的核心價值觀本質上是規(guī)定組織與員工關系的最高理念:員工要圍繞著客戶努力奮斗并創(chuàng)造價值,組織要依據(jù)員工的價值貢獻給予對應的回報。

這樣的理念最終要以制度(契約)的方式落地。實施的結果必然是:簡單的組織,簡單的人。

中國職場上有一個熱詞:卸磨殺驢。30 年來以各種原因離開華為的有幾萬人,但似乎很少聽到離職或被辭員工有類似的抱怨,固然和華為優(yōu)厚的在職回報和離職補償有很大關系,但更重要的是員工和組織共同對契約的尊崇。

華為用人文化在 30 年間有一個 “用人不疑——用人疑——用人不疑” 的三段式循環(huán)。

早期十年,華為與中國絕大多數(shù)民營企業(yè)有相通的文化特征:重情義,講忠誠,充分放權,用人不疑。整個公司在初創(chuàng)階段生機蓬勃,可謂 “遍地英雄下夕煙”,處處旌旗招展,研發(fā)與市場也不斷創(chuàng)造佳績。

但隨著時間推移,人的欲望就開始膨脹,雄心滑向了野心,英雄向梟雄異化,組織中也出現(xiàn)了大大小小的山頭,在華為成立的第十個年頭左右、銷售額突破一百億人民幣前后,任正非患上了嚴重的憂郁癥,盡管跟外部的多發(fā)性巨大壓力有很大關系,但組織內(nèi)人的挑戰(zhàn)恐怕是更大原因。

多年來,經(jīng)常聽到華為不止一位高管抱怨:一只老鼠壞了一鍋湯,幾個人的背叛讓老板后來變得對誰都不信任了……

高管們誤讀了任正非若干年。

9

上帝不能死,尼采不能瘋

管理本質上是關于欲望的悖論。

“員工不愛錢,不是好員工”,聽起來有些極端,但它道出的是人性真締:饑餓感是個體活力和群體進取心的基礎驅動力,所以組織要基于普遍人性,最大程度、最有效地滿足員工對財富、權力和成就感的多元欲望,進而實現(xiàn)組織的價值擴張。

但無奈的是 “夏娃身邊有蛇”——人在追求正當欲望的同時,時常會超越邊界,走向無度或非正當,走向財欲橫流和權力濫用,走向動力機制的異化。

因此,欲望的管控就成為必需,也因此,管理作為一種工具就被賦予了永恒的兩面性:激發(fā)欲望,控制欲望;張揚自由,崇尚秩序。

管理是那種 “左也對,右也對”“左也錯,右也錯” 的藝術哲學,所以一大批的所謂專家、學者們誰都可以站在岸邊引經(jīng)據(jù)典地指點企業(yè)家們怎么游泳、 換什么樣的泳姿……

但說實在地,只有企業(yè)家本人最清楚,問題出在那兒,怎么才能不死,怎樣避開險礁惡浪到達對岸,問題常常出在,他什么都明白,就是無力作為,不想作為,或者“裝睡”……所以使命感永遠是卓越領導者、一流企業(yè)家的標配。

對有些人來說,使命感是與生俱來的,是一種本能,比如唐僧。

唐僧是優(yōu)秀的管理大師,手下有降妖伏魔的悍將孫悟空,天生反骨,是一位酷愛自由的秩序反叛者,而且打心眼里 “瞧不上師傅那面團勁兒”。

而唐僧的使命感決定了他必須不斷地激賞孫悟空的斗志,又必須不厭其煩、再三再四再五地管住孫猴子的 “殺欲”,整個過程中你幾乎看不到他的憤怒、煩惱或厭倦,相反看到的是淡定的平衡能力、駕馭能力:在 “緊箍咒”(管控)與 “金箍棒”(活力)之間運用自如。

唐僧不得已間會念緊箍咒,但在漫長的西征途中念了不超過十次,更重要的是,永遠讓孫悟空金箍棒在身,唐僧深諳什么是組織的根本:戰(zhàn)斗力!

任正非同樣深悉人的兩面性和治與亂的循環(huán),這既是生存法則逼出來的 “見招拆招”,也是“摸石過河” 的“思想與制度實驗”。

原始積累期(前十年)的華為,呈現(xiàn)出的是極簡的層級,極少的管控,極強的狼性和極高的效率,使華為得以殺出重圍,從最底層快速崛起。但長期如斯,則大概率是 “玩劍者死于劍下”。

于是,削足適履,在資金極困難的情況下花巨資買 “外腦”、買制度與流程,讓英雄或梟雄們臣服于制度與流程,給“孫悟空” 戴上“緊箍咒”,從而使華為一路披荊斬棘,以 20 年左右的時間登頂全球業(yè)界領先地位。

然而,玫瑰猶香,艱困復現(xiàn),既有領跑者關于方向的迷茫,更有管控過度、層級重疊、文牘主義、形式主義、威權文化帶來的組織活力的降低,后者在組織學研究中被稱作 “帕金森定律”,這是所有大企業(yè)走到一定階段都要面對的 “更年期綜合征”,華為亦不例外。

華為針對大企業(yè)病的改革已經(jīng)有幾年了。20 年前的大變革是從亂到治,這一回的變革是從治到 “亂”,“亂” 的目的非常明確:解放生產(chǎn)力,釋放創(chuàng)新力,讓組織變得更有彈性、更少束縛,讓人變得更自主、更自由。

一天深夜,任正非發(fā)給我一段視頻:尼采是怎么瘋掉的。尼采站在馬路邊,看到一位兇悍的馬夫使勁揮舞馬鞭,抽打一匹不愿朝前邁步的瘦馬,馬在痛苦地嘶鳴……尼采憤怒了,沖上前,奪走馬夫的皮鞭,抱著馬的脖子:我的兄弟……

那一瞬間,年輕的哲學家瘋了。

尼采曾經(jīng)極端預言:上帝死了。

上帝則回應:尼采瘋了。

上帝是規(guī)則的制定者、秩序的化身,尼采則是自由與英雄的象征。我們既要擁抱自由,呼喚英雄,同樣也需要守護秩序,敬畏規(guī)則。

在我的認知中,屬猴的任正非從骨子里厭惡官僚體制,從小就有濃烈的英雄情結,一生崇尚英雄文化,所以他也許更欣賞孫悟空——不是孫猴子的 “大鬧天宮”,而是孫大圣的無畏與勇猛;

但歷史賦予了任正非“唐僧” 的角色,所以,他必須既張揚理想主義、激賞英雄主義,又是制度、秩序、規(guī)則的建構者、衛(wèi)道者、變革者;既要因時因勢踩剎車,更要不失時機踩油門。

優(yōu)秀的組織家無不是左右互搏的自相矛盾者,也無不是擺蕩于兩極的動態(tài)平衡家。

上帝不能死,尼采不能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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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組織管理的六大要素

1)組織建設要從一磚一瓦做起。

技術可以買,產(chǎn)品可以組裝,市場可以虛幻膨脹,彎道超車貌似可能,但組織的強健與否則是檢驗一切的試金石。嚴酷的事實一再證明,任何反常識、反邏輯、大躍進式的速成型組織都無法長久,無法支撐 “奇跡” 的持續(xù)。

戈壁灘上可不可以種植玫瑰花?當然可以!改良土壤,增加土地肥力,建構引水工程。這背后是企業(yè)家的勇氣與智慧,更需要的是忍耐力,長久的忍耐力。

十多年、七八年甚至三五年就要超越別人一百年、五十年、三十年的行業(yè)地位,恐怕希望渺茫,那種 “萬一要實現(xiàn)了” 的觀點既不客觀,也會誤己誤人。

2)健康的組織一定要擁有強大的內(nèi)生型的組織力量,這種組織力量像鉆石一般的堅硬、純粹、富有內(nèi)聚力,是組織安危的基石。

鉆石是從地底探挖出來的,金子是沙河里篩洗出來的,內(nèi)生型的組織力量當然也是在漫長的歲月中一個一個、一群一群的鍛冶、打磨出來的,既經(jīng)歷過輝煌,更一起走過了磨難,他們中的多數(shù)人與組織既是命運共同體,亦是使命共同體。

但是,內(nèi)生型的組織力量并非封閉體,應該不斷 “吐故納新”,不斷換血和輸血,開放性地擁抱一切認同并踐行組織使命、愿景和價值觀的個體。

3)商業(yè)組織的本質是基于契約之上的交易,人才是通過 “買賣關系” 獲得的,即使內(nèi)生型的 “子弟兵”,他們也絕不僅僅是因為理想聚在一起,理想、使命的基礎是價值回報,沒有富于吸引力的薪酬體系,再“高大上” 的理想都只能是“鏡中月”、“水中花”。

道理很簡單,商業(yè)組織的本質屬性是利益的擴張,老板逐利讓員工逐夢,這豈不是笑話?但事實上這樣的荒謬笑話俯拾皆是。

雇傭關系是組織與員工的原生形態(tài)。把雇傭軍轉化為正規(guī)軍的前提是,既充分關注、重視、兌現(xiàn)員工的物質訴求、權力訴求,同時也要用責任、愿景、使命去激發(fā)、牽引他們的成就感和多元的精神訴求。正規(guī)軍與雇傭軍的重要區(qū)別在于,前者是有魂的。

4)開放性吸納四海精英的前提是,組織自身要擁有基于人性、普遍認同的價值觀。

華為的核心價值觀是關于企業(yè)中客戶、員工、股東三大關系的價值界定,是一個關于從那兒賺錢、怎么賺錢——靠誰賺錢、怎么分錢(包括權力獲取和成就共享)——分錢(包括權力獲取和成就分享)的目的的三段論,是一個建構于人性哲學之上的、高閉環(huán)的企業(yè)經(jīng)營哲學,再加之充分落地與執(zhí)行,因此獲得了 18 萬員工的普遍認同。

組織發(fā)展壯大的過程,事實上是選擇同路人的過程。同路不同心者多有,但終不會長久。無論你來自何處,過往何等輝煌,但在加盟新的組織、且處于高職階時,如果不能認同企業(yè)的價值觀,就無法被企業(yè)充分接納。

企業(yè)自身要有消化和吸收、包容外來文化的自信,并有將 “空降兵” 改變、融合進自身體系的制度能力和組織能力。

5)一切組織的最終成敗,根本上在于組織與人的互動。

雄心與野心是一體兩面,如果組織沒有清晰的價值觀,沒有良好的制度體系,沒有建筑于這二者之上的使命與愿景,“南桔” 移地則是 “北枳”,雄心就會向野心異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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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華為組織建設的核心理念,是基于西方主流的人性假設。

人是萬物之靈,但人的欲望復雜而易變,因此與制度相比,人是靠不住的;制度是人制定的,制度天然有缺陷,但與人相比,制度是可依賴的。

制度的不完美性,和制度的時空局限命定了任何組織都離不開兩大工具:自我批判與變革。

華為的用人文化經(jīng)歷了 “用人不疑”——“用人疑”——“用人不疑” 的信任——不信任——信任的螺旋式進化歷程,背后反映出的是華為領導群體的人性認知和制度探索、人性反思與制度批判,是一個遞進、上升過程,而不是原地打轉的“回歸”,而且這個演進性循環(huán)還會繼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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