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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政是寧榮兩府唯一的實職官員,集長者、學者、智者于一身,深得皇帝寵信。他有濃厚的忠君思想,工作上辛勞,生活上儉樸,作風上謹慎。在以官為本、以官為貴、以官為尊的封建時代,賈政無疑是光宗耀祖的人物。賈政的生活原型是曹雪芹叔叔曹頫,還是曹雪芹祖父曹寅呢?筆者在尊重原著和史實的基礎上,堅持文本同史料相結合的原則,對賈政的基本信息進行細致比對,發(fā)現(xiàn)該人物原型與曹頫毫無交集,僅與曹寅的人生經歷可以無縫鏈接。皇帝賞賜“政老爹”一頂烏紗帽。賈政當官沒有走科舉路,這位“政老爹”的高官厚祿由皇帝直接賞賜。第二回:“皇上因恤先臣,即時令長子襲官外,問還有幾子,立刻引見,遂額外賜了這政老爹一個主事之銜……”“政老爹”對小寶玉專揀女性物品行為大為光火。賈寶玉在抓周時只對女性用品感興趣,“政老爹”見了怒氣沖天,責罵他將來必是酒色之徒。第二回:“子興冷笑道:‘……那年周歲時,政老爹便要試他將來的志向,便將那世上所有之物擺了無數(shù),與他抓取。誰知他一概不取,伸手只把些脂粉釵環(huán)抓來。政老爹便大怒了,說:‘將來酒色之徒耳!’因此便大不喜悅。”“政老爹”的長女元春德才兼?zhèn)洹?/span>元春是賈政和王夫人所生的女兒,大年初一出世,故取名元春。她因“賢孝才德”而被選進皇宮,掌管書寫文件等事。第二回:子興說“……便是賈府中,現(xiàn)有的三個也不錯。政老爹的長女,名元春,現(xiàn)因賢孝才德,選入宮作女史去了……” 賈政以“上了年紀”為由拒絕為大觀園題詞。有人建議賈政為大觀園題詞,賈政以“上了年紀”為由婉言謝絕。第十七回:“你們不知,我自幼于花鳥山水題詠上就平平;如今上了年紀,且案牘紛煩,于這怡情悅性文章上更生疏了,縱擬了出來,不免迂腐古板,反不能使花柳園亭生色,似不妥協(xié),反沒意思?!?/span>有人建議將大觀園橋上的建亭題名為“瀉玉”,賈政“拈髯尋思”,推敲其準確性。第十七回:有一門客回答:“是極,是極。竟是‘瀉玉’二字妙。賈政拈髯尋思。”賈寶玉則認為此亭取名“沁芳”更佳,賈政“拈髯”,點頭默許。第十七回:賈寶玉力排眾議地說:“‘有用瀉玉二字,則莫若沁芳二字,豈不新雅?’賈政拈髯點頭不語。”賈寶玉等人吟詩作句時興高采烈的場景,賈政受到強烈的感染,不僅再次“拈髯”,還想參與其中。第十七回:有人吟出“三徑香風飄玉蕙,一庭明月照金蘭”佳句,賈政心有所動,躍躍欲試。忽見賈寶玉在現(xiàn)場,于是打起了退堂鼓。第十七回:“賈政拈髯沉吟,意欲也題一聯(lián)。忽抬頭見寶玉在旁不敢則聲……”無情歲月染白賈政的胡須。元春從宮中特地捎話給賈政,必須嚴加管教賈寶玉。賈政召來賈寶玉,忽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白胡須,老年人的愛子之情油然而生,不再忍心訓斥他。第二十三回:“一舉目,見寶玉站在跟前,神彩飄逸,秀色奪人,看看賈環(huán),人物委瑣,舉止荒疏,忽又想起賈珠來,再看看王夫人只有這一個親生的兒子,素愛如珍,自己的胡須將已蒼白:因這幾件上,把素日嫌惡處分寶玉之心不覺減了八九。”賈政被許多人尊稱“世翁”或“老世翁”。“世翁”或“老世翁”是對老年人的稱呼,也是世交之家的晚輩對長輩男子的稱呼。有人稱賈政為“老世翁”。賈政責怪賈寶玉平時放松學習,門客們立即用好言安慰“老世翁”。第九回:“老世翁何必又如此。今日世兄一去,三二年就可顯身成名的了,斷不似往年仍作小兒之態(tài)了。天也將飯時,世兄竟快請罷”;有人為拍馬屁,勸說“老世翁”為大觀園題寫“匾額對聯(lián)”。賈政經過慎重考慮,未予同意。第十七回:“老世翁所見極是。如今我們有個愚見:各處匾額對聯(lián)斷不可少,亦斷不可定名。如今且按其景致,或兩字、三字、四字,虛合其意,擬了出來,暫且做出燈匾聯(lián)懸了。待貴妃游幸時,再請定名,豈不兩全”;賈政期望賈雨村為大觀園題詞,門客們立即向“老世翁”提出反對意見。第十七回:“老世翁今日一擬定佳,何必又待雨村。”北靜王水溶稱賈政為“世翁”。北靜王親來參加秦可卿葬禮,并主動約見賈寶玉。賈寶玉特來拜見北靜王,兩人相談甚歡。北靜王在“世翁”面前極力夸贊賈寶玉。第十五回:“令郎真乃龍駒鳳雛,非小王在世翁前唐突,將來‘雛鳳清于老鳳聲’未可量也。”曹雪芹用“老”對賈政的年歲定性。第七十八回:“賈政正與眾幕友談論尋秋之勝”,賈政話鋒一轉,向他們講述恒王和林四娘的故事,幕友們聽后,對林四娘“風流雋逸,忠義慷慨”的義舉肅然起敬。賈政還以“老學士”自居,向賈寶玉、賈環(huán)和賈蘭下達一項任務,以林四娘為題,每人寫首詩參加評比。第七十八回回目中出現(xiàn)了“老”字,該回目是“老學士閑征姽婳詞,癡公子杜撰芙蓉誄”。現(xiàn)實生活中,曹頫和曹寅各自年齡情況:曹頫少年得志,遭逮捕時仍正值壯年,他與“老”是沾不上邊的;曹寅年過五旬,十分符合老年人的標準。曹頫的年齡情況。曹頫出生年份是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此年分乃筆者推算),卒年不詳,字昂友,號竹居,曹寅之弟曹宣第四子。康熙五十四年初(1715年),曹頫的堂兄曹顒去世,在康熙皇帝親自安排下,曹頫被立為曹寅遺孀李氏的嗣子,旋即擔任江寧織造。史料記載:康熙五十四年正月(1715),康熙皇帝下達諭旨:“著內務府總管去問李煦,務必在曹荃諸子中,找到能奉養(yǎng)曹颙之母如同生母之人才好。”李煦奏曰:“曹荃第四子曹頫好。”內務府奏曰:“即請將曹頫給曹寅之妻為嗣,并補放曹颙江寧織造之缺,亦給主事職銜。”到了雍正六年(1728年),曹頫遭到撤職查辦,時年也沒有超過三十歲。按曹頫當時的實際年齡用老來相稱豈不是天大的笑話。曹寅的年齡情況。曹寅生于順治十五年(1658年),卒于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終年五十五歲。曹寅死亡時間和地點,現(xiàn)有較為詳細的記錄。康熙五十一年二月(1712年),曹寅進京處理完公務,攜在京的長子曹颙一道返回南京。六月,曹寅奉旨赴揚州主持開刻《佩文韻府》。七月,他患風寒,繼而轉成瘧疾。李煦迅即向康熙皇帝匯報曹寅的病情。康熙皇帝非常牽掛曹寅的病情,親自選好藥,安排專人送往揚州,“你奏得很好,今欲賜治瘧疾的藥,恐遲延,所以賜驛馬星夜趕去。”此藥就是“金雞納霜”,康熙皇帝還特地附上使用說明書:“專治瘧疾,用二錢末,酒調服。若輕了些再吃一服,必要住的。住后或一錢或八分,連吃二服,可以出根。若不是瘧疾,此藥用不得。需要認真,萬囑萬囑萬囑”。公差快馬加鞭趕赴揚州。令人遺憾的是,曹寅在藥送到前已經一命嗚呼。當年的曹寅是否進入老年期?曹寅生前寫過“老不禁愁病,尤難斷愛根”“殷勤慰衰朽,素發(fā)滿朝簪”“聾聳雙荷異,凄迷復此晨”等著名詩句,“老”“衰朽”“聾”等字多次出現(xiàn),均反映作者已是老態(tài)龍鐘。由此可見,按曹寅當時的實際年齡用老相稱是完全適合的。賈政官銜由皇帝直接賞賜。“學而優(yōu)則仕”,這是我國古代寒門學子從政的唯一渠道,即走科舉之路。封建社會里,朝廷為大官僚家庭的后代另辟一條捷徑,即由皇帝直接賜予官位。皇帝賞賜賈政一頂烏紗帽,這是他由次子身份主政榮國府的最直接原因。第二回:“皇上因恤先臣,即時令長子襲官外,問還有幾子,立刻引見,遂額外賜了這政老爹一個主事之銜,令其入部習學,如今現(xiàn)已升了員外郎了。”賈政輕易為賈雨村謀得一官半職。賈雨村因“暗結虎狼之屬”遭到屬下舉報,受到皇帝開除公職處理。賦閑期間,他到各地游山玩水。后來到了名勝之地揚州,他通過拉關系當上林黛玉的老師。林如海是林黛玉的父親,賈政的妹丈。林如海知道賈政同皇帝關系十分親近,于是向賈政寫了封求援信。朝中有人好做官。經賈政向皇帝推薦,賈雨村東山再起,到金陵走馬上任。第三回:“彼時賈政已看了妹丈之書,即忙請入相會。見雨村相貌魁偉,言語不俗,且這賈政最喜讀書人,禮賢下士,濟弱扶危,大有祖風,況又系妹丈致意,因此優(yōu)待雨村,更又不同,便竭力內中協(xié)助,題奏之日,輕輕謀了一個復職候缺,不上兩個月,金陵應天府缺出,便謀補了此缺,拜辭了賈政,擇日上任去了。”賈政曾任欽差大臣。有次,沿海地區(qū)發(fā)生海嘯,有些地方災情嚴重。皇上委派賈政深入災區(qū),查看災情,發(fā)放救濟,慰問災民,顯示皇恩浩蕩。此時的賈政身份當然是欽差大臣,第七十回:“寶玉放了心,于是將所應讀之書,又溫理過幾遍。正是天天用功,可巧近海一帶海嘯,又遭蹋了幾處生民。地方官題本奏聞,奉旨就著賈政順路查看賬濟回來。如此算去,至冬底方回。寶玉聽了,便把書字又擱過一邊,仍是照舊游蕩。”現(xiàn)實生活中,曹頫和曹寅各自任職情況:曹頫在康熙和雍正兩朝為官,特別是康熙皇帝始終把他當作小孩子看待,沒有賦予重任,更無擔任欽差大臣的記錄;曹寅是康熙皇帝身邊的大紅人,有數(shù)次擔任欽差大臣的經歷。曹頫同兩任皇帝之間僅是普普通通的君臣的關系。由于曹頫年紀輕,缺乏工作經驗,與康熙皇帝僅能稱之為世臣關系,談不上親臣關系,更無做欽差大臣的記錄。曹頫之所以年少當上大官,是因為康熙皇帝看在曹家先人的面子上。對于這一點,曹頫很有自知之明。總的來說,康熙皇帝對這位晚輩關愛有加,除工作上經常下“指導棋”外,還鼓勵他大膽匯報,即使消息不實,也用不著擔驚受怕。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三月初七日,剛履新的曹頫向康熙皇帝呈上一道奏折,及時匯報工作情況以及家庭情況。他在奏折中用詞謙卑至極:“竊念奴才包衣下賤,黃口無知,伏蒙萬歲天高地厚洪恩,特命奴才承襲父兄職銜,管理江寧織造……” 康熙皇帝閱后迅速作出批示。從批示內容看,康熙皇帝沒有瞧不起他的意思,反而使用語重心長的口吻:“爾雖無知小孩,但所關非細。念爾父出力年久,故特恩至此,雖不管地方之事,亦可以所聞大小事,照爾父密密奏聞,是與非朕自有洞鑒,就是笑話也罷,叫老主子笑笑也好”。“一朝天子一朝臣”。進入雍正時代后,曹頫與雍正皇帝之間關系越來越糟糕。在雍正皇帝的眼中,曹頫是一個毫無是處的人。他不僅享受不到從前的待遇,還經常受到雍正皇帝嚴厲訓斥,甚至辱罵。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曹頫下臺只是時間問題了。雍正皇帝在曹頫奏折上批示也是毫不留情:“據(jù)實奏!凡事有一點欺隱作用,是你自己尋罪,不與朕相干!”新得寵的兩淮巡鹽噶爾泰眼看曹頫大勢已去,趁機落井下石,向雍正皇帝密告:“訪得曹頫年少無才,遇事畏縮……”雍正皇帝使用極其輕蔑的語氣:“原不成器……豈止平常而已”等。這些事例充分表明,曹頫沒有受到兩任皇帝的重用。曹寅是康熙皇帝心腹之臣。康熙皇帝無比信任曹寅,稱得上世臣和親臣關系,他倆建立了良好的君臣關系,堪稱中國封建王朝的典范。曹寅一生兩任織造,四視淮鹽,任內連續(xù)承辦康熙皇帝南巡接駕大典等大事要事。他的實際工作范圍遠遠超過其職務規(guī)定,所受到的信任與器重也超出任何地方督撫。這一切,并不是平白無故得來的。孫氏在宮里撫育幼時的玄燁(康熙皇帝),曹寅幸運成為玄燁的伴讀,從而確立兩人的同學關系。曹寅十六歲當上康熙皇帝御前侍衛(wèi),康熙二十九年任蘇州織造,三年后移任江寧織造。康熙皇帝一生中六次南巡,四次住進曹家,這就是《紅樓夢》中“獨他家接駕四次”的由來。時官僚兼文人馮景用“親臣和世臣”評價康熙皇帝與曹寅兩人關系,《御書萱瑞堂記》如是記載:“康熙己卯夏四月,皇帝南巡回馭,止蹕于江寧織造臣寅之府。寅紹父官,實維親臣、世臣,故奉其母孫氏朝謁……”。曹寅數(shù)次擔任欽差大臣也是有稽可查的,一份是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的奏折,時任江寧織造的曹寅奉旨與蘇州織造李煦輪管兩淮鹽務。翌年七月,曹寅巡視鹽鹺,十月就任兩淮巡鹽御史。另一份是康熙四十七年三月廿六日(1708年)的奏折,曹寅向康熙皇帝呈上《奏報揚州知府到任日期摺》。從此份奏折內容來看,此時曹寅也具有欽差大臣身份。“江寧織造、通政使司通政使臣曹寅謹奏:恭請圣安。本月廿六日,揚州平糶內閣侍讀覺羅塞黑,往興化、泰州、儀真等處,有奏摺一封。又,鎮(zhèn)江平糶戶都江南司員外郵戴寶奏摺一封,理應轉奏。奉旨:特授揚州府知府趙弘煜,已于本月二十六日到任。江寧、揚州俱太平無事。所有江寧正、二、三月陰晴單,恭呈御覽。伏乞睿鑒。朱批:知道了。晴雨錄留中。”賈政長期保持良好的工作和生活習慣。賈政工作之余,用看書下棋方式打發(fā)業(yè)余時間,稱得上是位高雅之士。第四回:“賈政訓子有方,治家有法,一則族大人多,照管不到這些,二則現(xiàn)任族長乃是賈珍,彼乃寧府長孫,又現(xiàn)襲職,凡族中事,自有他掌管,三則公私冗雜,且素性瀟灑,不以俗務為要,每公暇之時,不過看書著棋而已,余事多不介意…… ” 賈政熟記名篇《醉翁亭記》。賈政檢查大觀園工程進度,有一門客說出“有亭翼然”,賈政脫口而出地說:此句出自《醉翁亭記》,隨即侃侃而談。如此熟習該文,說明賈政是位博學多才之人。第十七回:“賈政笑道:‘翼然’雖佳,但此亭壓水而成,還須偏于水題方稱。依我拙裁,歐陽公之‘瀉出于兩峰之間’,竟用他這一個‘瀉’字。” 賈政輕易破解所有謎語。賈政逐一破解賈母等人制作的謎語,且親制一個謎語,顯示豐富的學識。第二十二回,賈母主持一場猜謎游戲活動,賈政自告奮勇地參與了。賈母制作“猴子身輕站樹梢。打一果名”,賈政解答謎底是荔枝。他還先后猜中元春、迎春、惜春等人所制的謎語。特別是賈政所制“身自端方,體自堅硬。雖不能言,有言必應”的謎面,確有很高的水準。賈政獲得“學差”職務。“學差”,即清代“提督學政”。“點了學差”,由皇帝親自欽點。第三十七回:“這年賈政又點了學差,擇于八月二十日起身。是日拜過宗祠及賈母起身,寶玉諸子弟等送至灑淚亭。”曹雪芹用“學士”對賈政的學識水平進行定性。曹雪芹不僅明寫賈政的“老”,還確認他是位“學士”。賈政以“老學士”自居,命令賈寶玉、賈環(huán)和賈蘭以姽婳將軍林四娘作為題目,每人寫一首詩,參加評比活動。第七十八回的回目就是“老學士閑征姽婳詞,癡公子杜撰芙蓉誄”。現(xiàn)實生活中,曹頫和曹寅各自的學識水平情況:曹頫小時候學習成績優(yōu)異,可一生之中與“學差”無緣;曹寅是一位儒者,滿腹經綸,古詩文功底特別深厚,著作頗豐,數(shù)度被康熙皇帝“點了學差”。曹頫失去在文壇發(fā)展的大好機會。曹頫年少好學,天資聰穎,才華橫溢,自幼對儒家經典和程朱理學頗有鉆研。據(jù)康熙六十年(1721年)刊《上元縣志·曹璽傳》記載,曹頫是好學之人:“好古嗜學,紹聞衣德,識者以為曹氏世有其人云”。曹頫勤奮好學,深受伯父曹寅賞識,并把他當作光宗耀祖的對象來重點培養(yǎng)。康熙五十年(1711),曹寅到揚州辦公事,還將曹頫帶在身邊。在這期間,突然傳來小兒子珍兒死亡的噩耗。曹寅難以抑制老年喪子的悲痛心情,接連寫下三首詩,這就是著名的《辛卯三月二十六日聞珍兒殤,書此思慟,兼示四侄,寄西軒諸友三首》,其中的“承家望猶子,努力作奇男”兩句,作者明確表達對曹頫寄予殷切期望。“少年時的詩才聞名南京城”,清朝文學家袁枚對少年時期的曹頫也給予較高的評價。也許是受到過早從政以及官場失意等諸多因素影響,曹頫除用畸笏叟之名評批《紅樓夢》可圈可點外,在文學方面基本上沒有建樹。曹寅數(shù)次接受康熙皇帝交辦的文化工作。曹寅學富五車與他長期養(yǎng)成的良好讀書習慣是分不開的?!峨S園詩話》記載:曹寅熱愛學習,手不釋卷。“康熙間,曹楝亭為江寧織造,每出擁八騶,必攜書一本,觀玩?輟。人問:‘公何好學?’曰‘非也。我非地方官而百姓見我必起立,我心不安,故藉此遮目耳。’”曹寅坐在轎內總是低著頭看書,說明書本不離身。但他解釋不露面是為了避免官民向他行禮,當然是個托詞。曹寅喜好文藝,愛好藏書,精通詩詞、戲曲和書法;現(xiàn)存《虎口余生》與《續(xù)琵琶》等戲曲;著有《楝亭詩鈔》《楝亭詞鈔》等書籍 。他又是當時公認的文壇領袖之一。程廷祚在《青溪文集》里說:“管理織造事楝亭曹公,主持風雅,四方之士多歸之。”曹寅奉旨在揚州??獭?/span>全唐詩》和《佩文韻府》,正是“點了學差”的來龍去脈。奉旨主編《全唐詩》是曹寅一生之中的驕傲。康熙四十四年的三月十九日(1705年),曹寅接到康熙皇帝命令,“上發(fā)《全唐詩》一部,命江寧織造曹寅??院擦?/span>彭定求等九人分校”。這期間,曹寅所呈奏折多與刊刻《全唐詩》有關。康熙四十六年四月十六日(1707年),康熙皇帝親撰《御制全唐詩序》,補刻詩序,冠式書前,《全唐詩》的刊印工作即告全部就緒,康熙五十年三月正式出版。康熙五十一年三月(1712年),曹寅又奉旨赴揚州刊刻《佩文韻府》。康熙五十一年四月初三(1712年),曹寅奏折稱:“《佩文韻府》已于三月十七日開工刊刻。”這份奏折是《佩文韻府》在揚州開刻的確切日期。榮國府和寧國府在南京建有皇帝行宮。榮國府占地面積大,建設規(guī)模宏偉。從“廳殿樓閣”四字來分析,此乃皇帝行宮。第二回:“賈雨村道:‘去歲我到金陵地界,因欲游覽六朝遺跡,那日進了石頭城,從他老宅門前經過。街東是寧國府,街西是榮國府,二宅相連,竟將大半條街占了。大門前雖冷落無人,隔著圍墻一望,里面廳殿樓閣,也還都酷軒峻,就是后一帶花園子里面樹木山石,也還都有蓊蔚洇潤之氣,那里象個衰敗之家?’”賈府曾在姑蘇揚州接待皇帝。賈府有接待皇帝的先例,第十六回:“趙嬤嬤道:‘噯喲喲,那可是千載希逢的!那時候我才記事兒,咱們賈府正在姑蘇揚州一帶監(jiān)造海舫,修理海塘,只預備接駕一次,把銀子都花的像倘海水似的!說起來……’”大觀園按皇家標準建造。封建社會有個逾制問題。逾制:超過規(guī)定;違反制度。這是封建時代的帝王或權貴為了保護自己的尊嚴、地位和面子,制定相關政策,各階層人員在穿什么、吃什么、住什么等方面都有明確規(guī)定。清統(tǒng)治者制定的法律更為苛刻,對官僚權貴、平民百姓進行嚴格的等級劃分,逾制者將受到法律的制裁,輕者罰款,重者死刑。“銜山抱水建來精,多少工夫筑始成。天上人間諸景備,芳園應錫大觀名”(第十六回), 從這首詩中不難發(fā)現(xiàn),大觀園是皇家級園林。元春身份是皇貴妃,“省親”代表皇家,榮國府按皇家標準建成超一流的大觀園有法理依據(jù),不存在“逾制”問題。元春對大肆操辦省親深感嘆息。省親活動過程中,元春發(fā)現(xiàn)家里人大講排場,奢華過度,使她感到無比痛惜,一再叮囑下不為例。第十八回:“說賈妃在轎內看此園內外如此豪華,因默默嘆息奢華過費。”臨別前,元春再次叮囑榮國府千萬不能亂花錢:“不須記掛,好生自養(yǎng)。如今天恩浩蕩,一月許進內省視一次,見面是盡有的,何必傷慘。倘明歲天恩仍許歸省,萬不可如此奢華靡費了?!?/span>曹雪芹明確大觀園建有“行宮”。榮國府和大觀園出現(xiàn)“殿”,是行宮?還是廟宇?元春省親一節(jié),曹雪芹毫不避諱地交待大觀園建有“行宮”。第十八回:“石牌坊上明顯‘天仙寶鏡’四字,賈妃忙命換‘省親別墅’四字。于是進入行宮。但見庭燎燒空,香屑布地,火樹琪花,金窗玉檻。說不盡本蝦須,毯鋪魚獺,鼎飄麝腦之香,屏列雉尾之扇。”現(xiàn)實生活中,曹頫和曹寅各自修建皇家園林和行宮情況:曹頫任江寧織造期間,康熙皇帝和雍正皇帝沒有巡視江寧織造府,因而,他沒有修建皇家園林及行宮的機會;曹寅任職期間,康熙皇帝先后四次來到江寧織造府。因為康熙皇帝大駕光臨,所以曹寅必須在江寧織造府大興土木,建造一些行宮和園林等重點工程。曹頫無修建皇家園林及行宮的經歷。曹頫于康熙五十四年二月(1715年)繼任江寧織造,于雍正六年(1728)遭到撤職查辦。在任職十余年時間里,康熙皇帝和雍正皇帝從未邁入江寧織造府,曹頫無須按皇家標準修建園林及行宮等重點工程。曹寅生前必須修建園林及行宮。康熙皇帝一生總共六次南巡,其中四次入住江寧織造府。康熙皇帝是首開大清盛世的皇帝,四度來到曹家,對于曹家而言,確是“烈火烹油,鮮花著景”的特大喜事。康熙皇帝四度入住曹家的時間分別是: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為了接待康熙皇帝,曹寅必須修建行宮及皇家園林,把銀子當成“土泥”一樣使用也是可想而知的。據(jù)曹雪芹好友之一富察明義指證:榮國府耗費巨資所建“天上人間諸景備”的大觀園,就是現(xiàn)實生活中的隨園。隨園的歷史可追溯至明末的吳應箕焦園。曹寅在康熙年間數(shù)度對該園進行大幅擴建,主要為了迎接康熙皇帝的到來。到了雍正時期,雍正皇帝將該園林賞賜接任江寧織造的隋赫德,時稱“隋織造園”或“隋園”。后來,隋赫德犯事,該園被查封。清乾隆十三年(1748年),袁枚購得此園,易名為“隨園”,死后葬于此。根據(jù)袁枚《遺囑》的記述,隨園極其精致。“過紅土橋,即隨園。柴扉北向,入扉緣短籬,穿修竹,行綠蔭中,曲折通門。入大院,四桐隅立,面東屋三楹,管鑰全園。屋西沿籬下坡,為入園徑。屋右拾級登回廊,北入內室。順廊而西,一閣,為登陟樓臺勝境之始,內藏當代名賢投贈詩,謂之曰詩世界……北折入藤畫廊,秋藤甚古,根居室內,蟠旋出戶而上高架,布陰滿庭。循廊登小倉山房,陳方丈大鏡三,晶瑩澄澈,庭中花鳥樹石,寫影鏡中,別有天地。……東偏簃室,以玻璃代紙窗,納花月而拒風露,兩壁置宣爐,冬炭,溫如春,不知霜雪為寒。……齋側穿徑繞南出,曰水精域,滿窗嵌白玻璃,湛然空明,如游玉宇冰壺也。拓鏡屏再南出,曰蔚藍天,皆藍玻璃……上登綠曉閣,朝陽初升,萬綠齊曉,翠微(亭)白塔,聚景窗前。下梯東轉,曰綠凈軒,皆綠玻璃,掩映四山,樓臺竹樹,秋水長天,一色暈綠。”從中可以發(fā)現(xiàn),僅隨園窗戶的裝飾,全采用當時國內非常稀少的玻璃,其色彩有藍、綠、白等多色,營造出蔚藍天空的藍晶世界,冰晶玉潔的白色世界,綠楊垂柳的綠色世界。隨園絕對稱得上是當時的世界上一流水平的建筑。 賈政心生“歸農之意”。賈政檢查大觀園工程進度,走到一山坡下,見有土井,還有桔槔轆轤,一大片地里開滿蔬菜花,好一派田園風光。賈政見此情景,心中向往陶淵明式的隱居生活。第十七回:“倒是此處有些道理。固然系人力穿鑿,此時一見,未免勾引起我歸農之意。我們且進去歇息歇息。”賈政已覺“名利大灰”。賈政工作上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不僅要做好本職工作,還要接受外任學政和賑災等工作。另外,他為人端方正直,謙恭厚道,非常厭倦官場上爾虞我詐。賈政為官多年以后,感到身心疲憊,甚至達到“名利大灰”的程度。“名利大灰”,指一個人已對名和利毫不在意,產生退出政治生活和隱居起來的想法。第七十八回:“近日賈政年邁,名利大灰,然起初天性也是個詩酒放誕之人,因在子侄輩中,少不得規(guī)以正路。近見寶玉雖不讀書,竟頗能解此,細評起來,也還不算十分玷辱了祖宗。”現(xiàn)實生活中,曹頫和曹寅各自對待歸隱的態(tài)度:曹頫任職時,風華正茂,必抱有大展宏圖之志。到了雍正時期,曹頫工作上雖然遇到巨大的阻力,還不至于產生隱退的想法;曹寅有諸葛遺風,做到“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他在政壇上打拚多年,經歷風風雨雨,產生歸隱田園的想法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可不知出于何種原因,曹寅未能激流勇退,最終病死在工作崗位上。曹頫斷無歸隱田園的想法。曹頫年紀輕輕步入官場,從政十余年時間里,雖無建樹,也沒有發(fā)生劣跡。至于遭到抄家處罰,主要原因是先人遺留大量的虧空所致。現(xiàn)有資料表明,曹頫工作態(tài)度十分積極,許多事能做到親歷親為。尤其到了雍正時期,曹頫希望通過努力工作改變雍正皇帝對自己的看法。如雍正四年三月(1726年),雍正皇帝提出進貢緞品“粗糙輕薄”,曹頫親自檢查生產環(huán)節(jié);又如雍正五年閏三月(1727年),雍正皇帝提出“緞匹落色”。為什么發(fā)生“緞匹落色”?有人分析,可能是水運過程中潮濕原因所引起的。曹頫聽從建議,將水路運輸改由陸路運輸,并且親自押運貢品進京。曹頫為此落得“騷擾驛站”的罪名,被雍正皇帝“調京治罪”。對于曹頫而言,工作能力不強是事實,可遭到雍正皇帝嚴厲法辦實屬意外。可以想象得到,曹頫在年富力強時思考歸隱問題的幾率絕對為零,既不現(xiàn)實,也涉足政治禁區(qū)。論及曹頫的功過是非,清史專家馮爾康先生給予他較為公正客觀的評價:“曹頫屬于好學而無行政才能的人,所用又非人,只能給曹頫添事”、“曹頫是一個忠厚老實有點學問的人。看來他應變能力不強,在官場上分辨不出形勢,因而處事時有不妥當?shù)牡胤?/span>”。 曹寅未能實現(xiàn)歸隱田園的愿望。康熙皇帝無比寵信曹寅,他仍遭到同僚的彈劾。世間的事物發(fā)展往往不以人們的意志為轉移,有的人所承擔的工作越多,留下的后遺癥也會越多。曹寅正是如此。曹寅承辦“四次接駕”,為康熙皇帝南巡提供了物質保障,又為曹家贏得莫大榮耀。繁榮的背后卻潛伏巨大危機,就是不堪重負的“虧空”問題日漸顯現(xiàn)。“借省親事寫南巡,出脫心中多少憶昔感今”,脂硯齋一語道破天機,省親即南巡。曹雪芹在文本中對“省親”支出使用了一個十分形象的比喻,“只預備接駕一次,把銀子都花的像倘海水似的”。一次接駕花錢似流水,四次接駕費用無疑就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曹寅在無法補齊情況下,不得不采取左支右絀之舉。這種辦法僅是權宜之計,根本解決不了實際問題。世間沒有不透風的墻。康熙四十八年十二月初六(1709年),兩江總督噶禮向康熙皇帝密報,曹寅和李煦虧欠兩淮鹽課銀達三百萬兩。康熙皇帝長期將曹寅視作“家臣”看待,當然會極力保護。況且這些錢用于何處,他也是心知肚明的。因而,康熙皇帝在噶禮奏折上的批示絕不含糊:“曹寅、李煦用銀之處甚多,朕知其中情由,故將伊等所欠銀廿四萬兩,令李陳常以兩淮鹽課羨余之銀代賠……”對待曹寅欠公款的事情,康熙皇帝并沒有袖手旁觀,反而采取一些得力的補救措施。同時向曹寅和他的大舅子李煦發(fā)出警告,必須想方設法還清公款。因有康熙皇帝的庇護,曹寅才逃過此次大劫難。自遭到彈劾后,曹寅惶惶不可終日。之后,康熙皇帝命令曹寅赴揚州刊刻《佩文韻府》。曹寅奉旨前往揚州,在精神和工作的雙重壓力下,他的身體每況愈下,終因醫(yī)治無效,于康熙五十一年七月二十三日辰時(1712年8月24日)病故。曹寅在彌留之際仍對“虧空”問題感到萬分憂慮,可見他在“無貲可賠、無產可變”的絕望中離開人世。曹寅結局竟如此凄慘,蘇州織造、曹寅的大舅子李煦一五一十向康熙皇帝作了匯報:“江寧織造臣曹寅與臣煦俱蒙萬歲特旨,十年輪視淮鹺。天恩高厚,亙古所無,臣等維肝腦涂地,不能報答分毫。乃天心之仁愛有加,而臣子之福分淺薄。曹寅七月初一日感受風寒,輾轉成瘧,竟成不起之癥,於七月二十三日辰時身故。當其伏枕哀鳴,惟以遽辭圣世,不克仰報天恩為恨。又向臣言江寧織造衙門歷年虧欠錢糧九萬馀兩,又兩淮商欠錢糧,去年奉旨官商分認,曹寅亦應完二十三萬兩零,而無貲可賠,無產可變,身雖死而目未瞑。此皆曹寅臨終之言……”“春恨秋悲皆自若,花容月貌為誰妍”。為了報答康熙皇帝的知遇之恩,曹雪芹祖父曹寅不辭辛勞的工作,特別是風風光光承辦“四次接駕”,有效緩和滿漢民族之間的尖銳矛盾。“禍在福中伏”。“四次接駕”導致曹家債臺高筑,竟成日后雍正皇帝打擊曹家后人的主要借口。換言之,曹寅親手種下曹家覆滅的禍根。曹雪芹苦心孤詣塑造賈政這一人物形象,用來影射祖父曹寅悲壯的人生。“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正是曹寅人生的真實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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