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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趙立波 黃公望,本姓陸,字子久,號大癡道人。成年后過繼給永嘉黃氏為義子,因改姓氏,官至中臺察院小吏。后因牽連入獄,出獄后入全真教,在江浙一帶賣卜為生。當時的狀況是“黃子久終日只在荒山亂石叢木深莜中坐,意態(tài)忽忽,人莫測其所謂”甚至“每月夜,攜瓶酒,坐湖橋,獨飲清吟。酒罷,投擲水中,橋下殆滿。”正是這種巨大的豁達與逃脫讓他的精神世界逐漸走向空靈,而他的才氣如同山中云霧彌散在那些畫卷之上。 黃公望畫像 黃公望晚年的畫作也是中國古代水墨畫的巔峰之筆,而他的《富春山居圖》被后世譽為“中國十大傳世名畫”。 黃公望的藝術(shù)風格,創(chuàng)作源于多方學藝 黃公望的山水畫淵源于趙孟頫。趙孟頫年長黃公望十五歲,他在杭州的活動主要為兩個時期:其一是大德三年( 1299 )到至大二年( 1309 ),任江浙儒學提舉,此時黃公望任江浙地區(qū)小吏;趙孟頫由翰林學士致仕返家,一直到至治二年( 1322 )去世,這段時間恰是黃公望仕途受挫,遁入道門,在蘇杭、無錫一帶往還交游頻繁之時,趙孟頫與黃公望的交流很可能就發(fā)生在這段時間。 黃公望很可能是后世稱頌的“元四家”中,唯一得到趙孟頫親自指點的畫家,直到趙孟頫去世后多年,黃公望仍在趙孟頫遺跡上敬書題跋。故宮博物院藏有一件趙孟頫《千字文》,其后有黃公望跋文:經(jīng)盡仁皇全五體,千文篆隸草真行。當年親見公揮漓,雪松齋中小學生。黃公望稽首謹題?!?/p> 富春山居圖 由此可見,趙孟頫不僅在生前曾親授黃公望作書,即是在去世二十余年后仍對其有所影響。 黃公望在趙孟頫處學得董源、巨然一脈奠定基本風格后,又進一步學習荊浩、關(guān)仝、李成諸家路數(shù),在元代陶宗儀的《南村輟耕錄》中保留了黃公望所作《寫山水訣》,開篇即云: 近代作畫多宗董源、李成二家筆法,樹石各不相似,學者當盡心焉。 黃公望85歲才完成的《富春山居圖》則不但融匯董、巨、荊、關(guān)諸家,更體現(xiàn)了元人山水畫之變的特征。這種大氣象的雜糅需要高超的藝術(shù)手法,而黃公望的耄耋之年顯然已經(jīng)在畫作水平上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富春山居圖》畫作到底有何神秘之處? “至正七年,仆歸富春山居”而得名,沒想到,這個地方永遠因此而長期流傳,并不斷被注入傳奇色彩。 《富春山居圖》主體“無用師本”現(xiàn)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縱33厘米,橫636.9厘米,起首一段沙渚汀洲為《剩山圖》山丘余脈,近景屋舍掩映,又有小舟待渡,葉以濃墨點染,遠處則淡墨渲染山巒。起首汀州過后起山巒,第二段峰巒與第三段緊密相連,山谷中云霧繚繞,可見村舍山路。此處山峰多用干筆短皴,近景樹用墨較濃,山頂樹葉用橫筆淡墨點出,而第三段山峰則有所差異,雖然用墨仍保持著近景偏濃、遠景偏淡的習慣,但峰巒頂端樹木則開始用豎筆點染,近景樹枝亦是如此。此后經(jīng)一段岸汀后峰巒再起,此處不僅以橫豎墨點構(gòu)造樹葉,還以單純墨點點于峰巒頂端,幾乎混雜了前卷所用技巧,而這或許正與其后自題“三四載未得備,蓋因留在山中而云游在外故爾,今特取回行李中,早晚得暇當為著筆”相合。 局部 竟憑記憶畫出仿作 1350年,黃公望將《富春山居圖》題款送給無用禪師,4年后,黃公望去世《富春山居圖》有了第一位藏主,從此開始了它在人世間600多年的坎坷歷程。這幅畫剛剛完成時,無用禪師就顧慮“有巧取豪奪者”,結(jié)果這幅畫后來的命運便走上了坎坷與離奇的磨難。 黃公望畫作 成化年間,《富春山居圖》傳到明代著名書畫家沈周處。沈周是“明四家”之首,也是文徵明和唐寅的老師。沈周對它愛不釋手,把它掛在墻上,反復欣賞學習、臨摹。當時,收藏家把自己收藏的書畫珍品拿去請好友、名人題跋是種時尚,題跋的越多、越長,書畫作品的文化積淀就越深。沈周也把這幅畫交給一位朋友去題跋,沒想到那位朋友的兒子竟見利忘義,把畫偷偷賣掉了,還愣說畫是被人偷了。 一次偶然的機會,沈周在畫攤上見到了被賣掉的《富春山居圖》,他興奮異常,連忙跑回家籌錢買畫當他籌集到錢返回畫攤時,畫卻已經(jīng)被人買走了,沈周后悔不已,捶胸頓足放聲大哭之后沈周仍念念不忘這幅讓他魂牽夢縈的畫作,他愣是憑著記憶畫出了另一幅《富春山居圖》,他的仿作與原作在構(gòu)圖等方面都驚人的相似。 傳世名作險遭火焚 被救出后斷為兩段 被沈周丟失的真跡《富春山居圖》猶如石沉大海。又過去了100多年,《富春山居圖》輾轉(zhuǎn)流傳到了明代大書畫家董其昌手中。董其昌晚年把它賣給了宜興一個姓吳的官宦世家?!陡淮荷骄訄D》在人世流傳到此時,由于沈周、董其昌的極度推崇,已變成了人間寶物。 《富春山居圖》在吳家流傳了三代后,傳到了吳洪裕手中。吳洪裕是當時著名的收藏家,他把這幅開創(chuàng)了中國山水畫新風格的傳世巨作視作生命,不停地觀賞臨摹。吳洪裕還不惜花巨資專門為《富春山居圖》造了一個樓,叫作“云起樓”,把樓中珍藏《富春山居圖》的那間房子取名為“富春軒”,可見這幅畫作在他的眼里是何等珍貴。 明亡清興時,清軍南下,為躲避戰(zhàn)亂,老百姓紛紛逃難,吳洪裕加入到逃難的人群中。由于時間倉促,人們連性命尚無法保全,根本無法帶走更多的財物,吳洪裕只好舍棄家中的金銀財寶以及其他珍寶和收藏品,卻獨獨舍不下這幅《富春山居圖》和另外的一幅《智永法師千字文真跡》,隨身帶了這兩幅書畫作品倉皇逃命。 富春山居圖局部 吳洪裕臨死前,實在舍不得這幅《富春山居圖》和那幅《智永法師千字文真跡》。吳洪裕的好友鄒之麟曾將《富春山居圖》比作“畫中蘭亭”,吳洪裕由此想到唐太宗李世民將《蘭亭序》帶入陵寢陪葬的事。經(jīng)過考慮后,他做出一個令家人驚訝不已的決定:要將《富春山居圖》和《智永法師千字文真跡》燒掉,為他殉葬,于是,吳洪裕在彌留之際被抬到了院子里,他先是讓家人點火燒掉了《智永法師千字文真跡》,然后又讓家人把被吳家老少視為傳家寶的《富春山居圖》丟進了火中。 就在《富春山居圖》即將付之炬的危急時刻, 圍觀的家人中猛地竄出一個人,“疾趨焚所”,抓住火中的畫用力一甩,“起紅爐而出之”,愣是把畫搶救了出來,他就是吳洪裕的侄子吳靜庵。 局部 為了掩人耳目,吳靜庵又往火中投入了另外一幅畫,用偷梁換柱的辦法,救出了《富春山居圖》。 《富春山居圖》雖然被救下來了,大火卻在畫作中間燒出幾個連珠洞,這幅畫斷成了一大一小兩段,畫作起首一段已被燒掉,其余幸存的地方也布滿了火燒的痕跡。前段畫幅雖小,但比較完整, 縱31.8厘米、橫51.4厘米,被后人裝裱后命名為《剩山圖》; 而保留了原畫主體內(nèi)容的另外一段,縱33厘米、橫636.9厘米,雖然畫幅較長,但損壞嚴重,在裝裱時為掩蓋火燒痕跡,特意將原本位于畫尾的董其昌題跋切割下來放在了畫首。因為這幅畫當年曾被無用禪師擁有,這沒畫幅被后人稱為《無用師卷》。 從此,《富春山居圖》這幅稀世珍寶一分為二,被分割成《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和《富春山居圖·剩山圖》長短兩部分。 乾隆皇帝不識真品 名作真跡反遭冷遇 重新裝裱后的《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雖然不是原全貌,但畫中清潤的筆墨、簡遠的意境得以保留。 1652 年,這幅畫被江蘇丹陽的張范我轉(zhuǎn)手泰興季國是收藏,后歷經(jīng)高士奇、王鴻緒、安岐諸人之手。 1745年,一幅《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被征入宮,乾隆皇帝見到后愛不釋手,把它珍藏在身邊,不時取出來欣賞,并且在6米長卷的留白處賦詩題詞,加蓋玉璽。沒想到,第二年,也就是1746年,他又得到了另外一幅《富春山居圖 ·無用師卷)。兩幅《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一幅是真,一幅是假,可是兩幅畫實在是太像了,真假難分。 其實,乾隆皇帝得到的第一卷《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是假的,是明末文人臨摹的,被后世稱之為《子明卷》。這幅《富春山居圖·子明卷》雖是仿作,但也達到了極高的藝術(shù)境界,與《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真跡幾乎一模一樣,幾可亂真。后人為了牟利,將原作者的題款去掉,偽造了黃公望的題款,并且還偽造了鄒之麟等人的題跋,這一切都把乾隆帝蒙騙了。 乾隆高仿的畫作 乾隆皇帝得到另外一幅《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之后,他一邊堅定地宣布第二幅《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是贗品,一邊又以不菲的價格將這幅所謂的贗品買下。乾隆皇帝其實也鑒別出了《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真跡和仿作的真假,但他在此之前一直把仿作當成真跡珍藏,覺得特別丟人,因此在真畫上題字示偽,故意顛倒是非。不管乾隆帝的鑒定結(jié)論何等荒謬, 《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真跡確實從此進入宮廷。在乾清宮里,它被靜靜地存放了近200年。 《富春山居圖》不僅因是黃公望代表作在繪畫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同時也因其在繪成至今的六百余年中曾輾轉(zhuǎn)于沈周、董其昌、吳問卿、乾隆皇帝等人之手,幾經(jīng)波折,清初時慘遭火焚而斷為兩截,而成為一段傳奇故事,這在中國繪畫鑒藏史上也實屬罕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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