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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篆刻家魏植印作:悔庵 明萬歷以來,流派篆刻藝術興起,印論也是層出不窮,之前我們已經(jīng)為大家介紹了“自然天趣說”、“印如其人說”,還有之前在介紹明代篆刻家時提到過的朱簡的“筆意表現(xiàn)說”,從中我們可以看到,篆刻藝術中有很深的書法和繪畫的烙印。今天我們介紹的“傳神說”更是如此,提到“傳神說”,自然會想到書法中的“神采論”和繪畫中的“形神論”,這當中自然有文人藝術一脈相承的關系,而篆刻作為后來者,自然而然的有了書畫藝術的烙印。 書畫藝術很早就有了“形神兼?zhèn)洹?、“以形寫神”、“神采為上,形質(zhì)次之”、“遺貌取神”、“唯觀神采”、“得意忘形”等等說法。這些對中國傳統(tǒng)藝術審美觀點,揭示了藝術家創(chuàng)作中的主觀能動作用,而“寫神”、“寫意”思想也成為了我國傳統(tǒng)美學觀的精髓?!靶巍?、“神”成為明代印章藝術的重要審美標準,是文人篆刻家將書畫藝術中的這一傳統(tǒng)審美觀引進的結果。 明代篆刻家汪關印作:善道 關于印章的形、神論說,首先是在一些品評標準中展開的。我們之前介紹過的明代篆刻家周應愿在其《印說》中的印品,最早提到“神品”,但是并沒有就此在形、神關系上展開論述。而其后的甘旸在《印章集說》中的“印品”則將書畫中較為典型的形神觀表述了出來: 輕重有法中之法,屈伸得神外之神,筆末到而意到,形不存而神存,印之神品也。 這里將篆刻中的技法表現(xiàn),與“遺貌取神論”相結合,展示了以“寫意”為核心思想的“神品”標準,為印章傳神論首發(fā)其聲。 徐上達在其篆刻技法理論化著作《印法參同》中也多次的以這種審美標準,討論了印人在摹古及創(chuàng)作中的審美,并專設了《傳神》一節(jié)來解說。我們來揭取其中一段原文來看看其中的觀點。 善摹者,會其神,隨肖其形;不善摹者,泥其形,因失其神。昔郭汾陽婿趙縱,令韓干與周昉各為寫真,未定優(yōu)劣。趙夫人曰:兩畫總似,干得趙郎狀貌,昉兼移其神思、情性、笑語之姿。乃定二畫優(yōu)劣。摹印者如昉之寫真,斯善矣。 這段文字中用了一個古代的小故事,喜歡繪畫的朋友可能很熟悉。故事是唐代名將郭子儀的女婿侍郎趙縱,令韓干和周昉兩名畫家為其作畫像,畫完無法決定優(yōu)劣,而其夫人,即郭子儀女兒見到后評論說,兩畫一個形似,一個神備,這是繪畫中敘說神備比之形似更佳的一個故事。這里,徐上達用來說明摹印的優(yōu)劣,其時仿漢印之風盛行,而如何定其中優(yōu)劣才被專門討論。以畫比印,用更加深入人心的藝術形式來說明新生的藝術形式,讓人更加容易理解。 明篆刻家吳晉印作:學陶 明篆刻家汪泓印作:古照堂 鑒于其時,仿漢印、摹漢印之風盛行,所以在論述中也是以此為主要的討論對象。徐上達更是認為摹擬古印,可擬者唯神而已,而神當取真神,所以他也主張印譜之外最好親見真印,所以如果大家所在城市有這樣的古印展覽,能親往見見比之看一些印譜,所得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傳神說作為我國傳統(tǒng)藝術的審美方式,其審美思維的發(fā)展由形入神,進而以物會心,再緣心感物,通過神會妙悟而使這種審美升華。我們可以看到明代萬歷年間印論中“傳神說”在諸多的方面有所滲透。 當論及刀法的時候,程遠在《印旨》中云: 神欲其藏,而忌于暗;鋒欲其顯,而忌于露。形貴有相背,有勢力;脈貴有起伏,有承應。一畫之勢,可擔千鈞;一點之神,可壯全體。 而徐上達論及刀法的時候,“傳神說”的色彩更加的濃重: 刀法有三:最上,游神之庭;次之,借形傳神;最下,徒象形而已。今之刻者,印爭用鈍刀激石,亂出破碎,畢更擊印四邊,妄為剝落,謂如此乃得刀法,得古意。果爾,亦無難矣!然而刀法古意,卻不徒有其形,要有其神,茍形勝而神索然,方不勝丑,尚何言古、言法。 這里,把刀法作為印章創(chuàng)作過程中由表現(xiàn)形的美而上升為具有神采美的手段,表達得十分清楚。只有將刀法視為開掘印章美的底蘊的方法,這種技法才有價值,而不是只是求其形的工具。從“象形”到“借形傳神”,再進入更高層次的“游神之庭”,這種藝術的審美源于書畫,更源于莊子的“得魚忘筌”,“得意忘言”,即強調(diào)扣住“神”的載體“形”,更加要關注“神”的靈魂和主宰作用。 其上的論述亦是在仿古中,為求古印之形,肆意用鈍刀制造破碎,敲擊印邊人為制造殘破,以求滄桑感和歷史的厚重感,但是這種殘破的形,是否能表現(xiàn)古意,是其中的關鍵。 對于“傳神說”,無論是在篆刻藝術的發(fā)展上,還是在書畫藝術中,亦是批評的武器。例如明代篆刻家朱簡與好友論印,其中心議題便是“不欲肖古人之貌,而追古人之神?!币彩窃谶@種求傳神的審美驅(qū)動下,明代杰出的篆刻家大多主張“師神”、“寫意”抒發(fā)情懷,而反對“師跡”和“泥古不化”。這也是“傳神說”對變革舊面、開啟新穎、抒發(fā)性情、推動創(chuàng)新也是起到了積極作用的。至于“傳神說”偶有被亂用,作為互相批評指責的工具,亦是無法避免。 傳神說在篆刻中的全面滲透,亦是說明明代萬歷年間流派篆刻興起使得印章真正從實用工具進入到藝術的殿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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