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魚與拾魚

文/南山喬松

前言：每逢過年前，人們都會買些草魚、鰱魚、青魚，腌起來用于正月里招待客人?，F(xiàn)在馬上要到2019年春節(jié)了，我剛剛腌好魚，由此鉤起了小時候炸魚與拾魚的趣事。

1，

手腳不齊全的人我在村里倒是見過，但是我們小朋友經(jīng)常見一個缺了手腕和手掌的人騎自行車經(jīng)過我們村，這樣也能騎車？！這已經(jīng)夠我們小朋友驚奇的了。每當(dāng)此時，大家小聲交頭接耳，說此人的手是炸魚炸斷了的。

然后大家開始傳神地演義這個故事。說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里，此人爬在河邊樹上，看著下邊河里一族族的魚群激動萬分，然后馬上迫不及待地點燃手里的自制的炸魚炸彈(我們叫炮)。

大家說得有鼻子有眼，連細(xì)節(jié)都設(shè)定好了。他右手拿著炮，左手從嘴巴里拿下叼著的香煙來點炮，噗噗噗吹掉了煙灰，因為激動，手發(fā)抖，第一次沒點著。他再次把香煙湊近嘴邊，噗噗噗吹掉了煙灰，再點，還是沒有點著。

他嘴里罵了句”去你的”，第三次把香煙湊近嘴邊，噗噗噗吹掉了煙灰，再點，這次點著了導(dǎo)火線(即導(dǎo)火索)。但是強烈的太陽光刺激著他的眼睛而沒有看到導(dǎo)火線發(fā)出的小火苗，他以為沒點著。在右手準(zhǔn)備投炮的瞬間，他一遲疑，重新拿回來看看(確認(rèn)點著了沒有)。

終于看清楚導(dǎo)火線冒出在陽光下不太顯眼的火苗，他慌了，右手趕緊投擲炮。無奈這一遲疑間手一來一去間耗了2秒鐘，炮在剛剛離手后即刻爆炸。轟隆一聲巨響，同時傳來一聲慘叫。

他從樹上滾落地上。幸好，沒有破相，只是手被炸斷了一小截，其它無礙。

炸魚，這是勇敢者的游戲。

2，

抗日神劇里經(jīng)常有一個手雷被雙方丟來丟去然后爆炸，還有歐美片也有類似鏡頭，這是不是真的呢？當(dāng)過兵的是這樣說的。

炸魚的自制炸彈即炮分兩種。一種為5秒炮，這種炮丟下水后要過一會爆炸，但是不影響炸魚效果。魚聽到有東西落入水中，本能反應(yīng)是四處散開，然后又迅速歸攏，這時炮響了，于是水面上一片翻白。另一種為3秒炮，這種炮落水即響，絲毫不給魚逃跑機會。

哪種炮炸魚更好？肯定3秒炮更好！又快又準(zhǔn)。

但是3秒炮很危險，要求點火、甩炮、落點等動作一氣呵成快且準(zhǔn)，稍不注意炮就會在空中爆炸。想必上面那位大叔用的就是3秒炮。

3秒炮讓炸魚更驚險刺激！這才是真正勇敢者的游戲。

一般人不怎么敢用3秒炮，敢用并且用得很熟練的只有村里明焰哩。

3，

小時候，家鄉(xiāng)的河水清又清，河里很多魚且種類繁多。難得的是我們沙城李村前有兩條河，這在婺源幾乎獨一無二。兩條河都是炸魚的好地方。

炸魚得了解魚的習(xí)性。四大家魚：鰱魚、青魚、草魚、鯽魚。其中鯽魚埋伏在水底，并躲于水草中，它們背上黑黝黝的與水草顏色幾乎一樣，所以鯽魚難尋；況且鯽魚長不大且多細(xì)骨頭(吃易喉嚨卡刺,宜燉湯)，所以一般不炸鯽魚。

常見的桂魚、黃牙頭、黑魚等跟鯽魚差不多，也是常在水底游，并且它們喜歡藏身于水下巖石(縫)中，這也不是炸魚的最佳對象。它們倒是適合用漁網(wǎng)網(wǎng)。

草魚在水中間，3秒炮一般炸不著，它們多被5秒炮炸。青魚與鰱魚游于水中間以上，水面以下一點點，是3秒炮炸魚的最佳對象。

鰱魚不但個體較大，并且是成群成群的，常在急水灘上面或下面那片水流很緩慢的淺水區(qū)游弋。一炸就是一大片。只是它們?nèi)赓|(zhì)比青魚與草魚差點。

青魚個體更大，和黑魚一樣是典型的獨行俠。它藝高人膽大，喜歡接受挑戰(zhàn)，常常跑到很淺的急水灘搏擊風(fēng)浪，很威風(fēng)！以前人們崇拜軍人，大家覺得青魚就像軍人一樣威風(fēng)，所以我們當(dāng)?shù)匕亚圄~叫做軍魚(以下青魚全部用軍魚代替)。

人們經(jīng)常在急水淺灘看到一條條大大的軍魚，因為水很淺，軍魚的背鰭幾乎都已經(jīng)露出水面。好像在說，來呀來抓我呀。但是人們追不上它，更逮不到它。它似乎得意洋洋地說，看你們不服氣想抓我又無可奈何的樣子，真爽！

不要急，軍魚的克星來了！

4，

明焰哩把軍魚炸得稀里嘩啦。

村前的大河在我們沙城李村這段，河中出現(xiàn)了一個洲把河分成兩邊，那邊河窄但深，這邊河寬但淺。因為落差相對來說比較大，所以這邊河就形成了一個急水淺灘。這里就是軍魚最喜歡出沒打野的地方。

只要你站在河邊歇一會，不多會就會驚呼，看，有軍魚有軍魚，那有一條大軍魚！

好！明焰哩就對這些軍魚動手了，軍魚的好日子到頭了。村里大部分人都親眼看見他就在這個急水淺灘用3秒炮單炸單條軍魚，一炸一個準(zhǔn)。不能不說這是水平！

上河村那里也有個急水灘，但那個急水灘不長?？赡苘婔~覺得在那個短短的急水灘搏擊風(fēng)浪不夠刺激，當(dāng)然它們也不知道出了個軍魚天敵，反正沒有見過明焰哩在那個急水灘炸軍魚。

但是那個急水灘上面淺淺的緩水區(qū)經(jīng)常見成群成群的鰱魚，要是碰到明焰哩就算它們倒霉了。我們曾親眼見過明焰哩在那用3秒炮炸鰱魚群，收獲頗豐。

也就是這兩個急水灘是明焰哩炸魚的常見地方。

5，

大部分人常用相對來說安全的5秒炮炸魚。

5秒炮炸魚常見的地方是：大河里渡船頭后邊、鳥子石后邊那。河道(另一條河,農(nóng)業(yè)學(xué)大寨時挖的人工渠道,我們當(dāng)?shù)亟?strong>河道,是5秒炮炸魚最多最佳地方)里上面抽水機、下面一隊二隊抽水機那。

河道水發(fā)電，通常水流較急，但在抽水機那會挖個大凹處安裝抽水機管道，這個大凹處水流緩慢，是魚的最愛！魚游累了或者工作壓力大的時候或者放假時帶著一家人就喜歡呆在此處休養(yǎng)生息，嘮嘮家常或者交流交流工作經(jīng)驗或者談?wù)劽廊蒺B(yǎng)生…在魚身心放松的時候，就是警惕性最差的時候，容易被炸。

為了炸得更多魚，通常人們會放誘餌。就跟拉斯維加斯賭場、澳門賭場、網(wǎng)絡(luò)直播賭、傳銷、這個平臺那個平臺、這個幣那個幣充值送、打一折、免費送等優(yōu)惠一樣的把戲。

頭天在選好炸魚的地方放誘餌-菜餅(我們把油菜籽榨油后的餅稱為菜餅,不是北方吃的菜餅)，這種餅很香的。附近的魚禁不住菜餅誘惑跑來吃，然后一傳十、十傳百，這里魚聚集得越來越多。

第二天中午或午后一聲炮響，那些貪圖菜餅香好吃一直不舍得離開的或者晚來的魚就拜拜了。故見好就收、急流勇退是多么地重要！

6，

拾魚與炸魚是一體的。小時候，只要聽到炮一響，大家就循聲去河里拾魚。

炸完魚，有些魚翻白在水面，這些好拾；有些魚隨水流沖走了，炸魚人就是有三頭六臂也來不及拾；有些魚沉在水底，加上水深，炸魚人拾不完或者拾不了，所以大家都可以來拾魚。

最難拾的魚有三種。第一種是我們村大河里鳥子石(地名)那邊水井里的魚。不錯，河里有口水井。估計很久很久以前這里是陸地，而且是條交通干道，干道邊有這口井。河本就不淺，加上井又深，所以河下這口水井很深，最要命的是水很冷。每次這里炸魚井底都是白花花的魚，每次都拾不了井底魚的十分之一，大家只能望魚興嘆。

第二種是大壩上的魚。農(nóng)業(yè)學(xué)大寨在大河里建了座攔河大壩，大壩上的水很深，炸魚只能拾翻白的，河底很多魚又只能望魚興嘆。有次李坑口汽渡那后邊炸魚，河底是白花花的魚，大家拾不了，我拾了些，付出的代價是鉆入深水中、壓強太大、水壓壓穿耳膜、耳朵進了水很痛。

第三種是春秋炸魚，水太冷，拾不了多少魚。有次中秋前一天，二哥和有彬哩在河道上邊抽水機炸魚，我也去了。河底魚不少，無奈深秋的水真冷，鉆了3-5次水大家就凍得臉發(fā)白、牙齒打顫、全身發(fā)抖拾不了。

除了這三種，一般炸魚后，大家會把魚拾得一條不剩。

要想多拾魚，要么自己炸魚，要么偷偷跟著炸魚人后邊去拾魚。但是5秒炮炸魚的人是偷偷放菜餅的，你根本不知情。而明焰哩是用3秒炮炸單條軍魚和成群鰱魚的，拾魚就是一會功夫，跟著也沒用。

村里很多小孩子基本都干過偷偷跟著明焰哩去拾魚的熊事。因為怕被他發(fā)現(xiàn)，遠(yuǎn)遠(yuǎn)地躲著，其實他作為大人早知道了。等炮一響，老遠(yuǎn)跑去，就算炸成群的鰱魚，拾魚也已經(jīng)結(jié)束。

白白里做的事。

炸魚也好，拾魚也好，都是小時候的事了?，F(xiàn)在家鄉(xiāng)雖山清水秀，但是基于各種原因河里幾乎沒什么魚了。炸魚與拾魚只剩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