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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肅宗上元二年（761年），江湖流落多年的杜甫，輾轉來到成都，經(jīng)過諸位朋友的幫助，在城西浣花溪畔修建了一座草堂，供潦倒半生的自己居住。 漂泊若萍，時光流轉，卻不知此時的杜甫，是否還記得年少時候的“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豪情。想來經(jīng)過那么多風霜磨難，能夠獲得現(xiàn)時的安穩(wěn)，他從來也不曾放松的心緒，應該會有片刻的安寧。 收拾奔波的心情，放下骨子里那些“供事”，可以和老妻、孩子能夠相聚，可以打獵種田，可以蒔花弄草，可以一葉小船蕩清波，可以一根長線釣野魚，可以臨清風賞明月，如果一切可以從此歲月安好那該多好。
從題目可以知道，引起詩人趁興而揮毫的地點，應該就是蓋在水邊的小亭。某個傍晚時分，詩人憑檻遠眺，回味平生事，諸多滋味上心頭。對于嗜酒、嗜詩的杜甫來說，一杯在手，何以解憂，唯有寫詩一首，再一首。此組《水檻遣心》便有幸留下余韻兩首。 “去郭軒楹敞，無村眺望賒。” 杜甫修建的草堂離城市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想來這很好理解，貧窮一直陪伴在他的左右，以他的經(jīng)濟狀況，是無法在城郭之內(nèi)安居樂業(yè)的，唯有在偏僻地方找一個安身之處；即便是這樣，也還是在幾位友人幫忙之下才得以建成。 敞，指出草堂建筑寬敞，這是肯定的，無人煙處地方便顯得多，可以盡量占地；賒，長而遠，四下別無其他村落遮蔽，目光就能夠看得更遠。所以詩篇開首兩句便摹寫出此種景況，草堂遠離城市區(qū)域，沒有逼仄限制，可以按照心意盡情建筑，適當放大庭院讓它寬敞明凈，心無旁礙，何其愉悅；傍晚時分，極目遠眺，四周寂寂，并無其他村落，人煙稀少，景色入眼，心胸一蕩，充滿說不出來的感慨喜慶之情。 “澄江平少岸，幽樹晚多花。” 詩人就像一名高明的攝影師，他的雙眼就是最好的攝影機鏡頭，首聯(lián)借著詩人的目光描寫了草堂周圍的環(huán)境，頷聯(lián)順著目光看向遠處，由此也照應前面詩人所寫“無村”，因為沒有了障礙物，所以便可以看得更遠，看得更清楚。 詩人憑欄眺望，江水澄碧清澈，滾滾向東而流逝，由于所站位置角度問題，仿佛江水已經(jīng)涌到和兩岸齊平的程度。此時此景，可以用唐詩人王灣《次北固山下》中的“潮平兩岸闊”作為注釋。在暮色深沉的光線里，草堂周邊的各種樹木有些幽暗低沉，如果不是花香襲人，盛開的花朵大概只能孤芳自賞了吧。澄江描遠景，幽樹寫近景，遠近高低，交相輝映，層次鮮明，十分突出草堂環(huán)境之優(yōu)美。 “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斜?！?/strong> 本詩頸聯(lián)刻畫景物非常細膩，描繪生動形象，極富感染力：蒙蒙細雨，飄灑水面，魚兒成群浮出，來回嬉戲，不斷地噴吐著成串成串的水泡兒，像粒粒潔白珍珠晃動；春風輕柔，微微吹拂，燕子傾斜身體，輕快地掠過水面，然后又鉆向水氣迷蒙的天空…… 此處詩人純以白描手法，用詞精妙，敘寫活潑，一個“出”字道盡魚兒內(nèi)心之喜悅，一個“斜”字繪出燕子身姿之輕盈，正如宋代葉夢得在其《石林詩話》中所言：“詩語固忌用巧太過，然緣情體物，自存天然工妙，老杜“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斜”，此十字，殆無一字虛設。”亦因此，此聯(lián)詩歷來為人稱誦，成為流傳甚廣的千古名句。 看到老杜此句名詩，總是讓人不禁想到宋人晏幾道的“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同樣意境深邃，空靈感人。若有稍許區(qū)別，不過一個內(nèi)“有我”，一個外“有我”罷了。不知他人如何感受，反正我每次總是不由自主地把這兩句詩放在一起欣賞，多年如此逐漸成為一種難以改變的習慣。 “城中十萬戶，此地兩三家?！?/strong> 尾聯(lián)呼應首聯(lián)，再次轉向對城市人文的描寫，用“十萬戶”與“兩三家”作對比，雖數(shù)字夸張，卻極言城區(qū)繁華景象來襯托草堂之處閑適清幽的環(huán)境。事實上，前后兩次對城區(qū)和草堂的描寫，把詩人潛意識里隱藏著的情感表露無遺。景物雖然寧靜幽遠，可是并不代表詩人內(nèi)心舒適，其實平靜海洋下面奔騰著滔滔不甘。所以才有著江水浩浩蕩蕩，才有著幽樹繁花似錦地細致描摹吧。 全詩另有一個大特色，便是八句皆對仗，技巧熟練，令人傳誦至今。清代仇兆鰲在《杜詩詳注》感嘆道：“八句排對，各含遣心”。然而真的能否排遣詩人內(nèi)心之情懷，卻是一個疑問，因為畢竟杜老令人稱道的是“沉郁”之氣，無論如何是沒法子忘掉的。此詩雖字里蘊悠閑之心，行間卻實藏“郁郁不舒”之意，不然題目何以醒目曰“遣心”，既然舒懷，何必有“遣”之意哉？ 果然，在《水檻遣心》第二首中，老杜便露出了自己的“尾巴”來：
在此，就不再一一言表，請各位自己體會其中情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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