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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雨,我的淚

 劉溝村圖書館 2019-06-23

窗外的細(xì)雨霏霏,那風(fēng)聲壓過了雨聲。我被困在了這三面臨雨的陋室。孤獨的靜坐窗前,望著窗外,想去領(lǐng)略一下外面的風(fēng)雨,可又怕自己體弱不禁。雨霧朦朧,那雨隨風(fēng)斜敲打在玻璃窗上,留下淚痕點點。我心靈的天空就像這灰蒙蒙的雨天亮不起來。不經(jīng)意間,就被那風(fēng)攜著思緒生了雙翼般飛向了千公里之外。

坐落于長江兩岸,正值梅雨季節(jié)的那個城市,此時是否也正細(xì)雨霏霏?玄武湖的水面上是否已被雨打出來一點點的水花,一圈圈地蕩漾開去,形成漣漪,連成了片,合成了一曲連綿不斷的用雨彈奏出來的樂章。雨啊雨,請你告訴我,在湖邊匆匆走過的行人中,你可曾看到了我的哥哥?在他日漸消瘦的臉上,是否會因為想起了幾個月前曾和他一起在這湖邊走過的那個調(diào)皮的北方妹妹而再次露出了笑容?玄武湖的水啊,我多么希望你能把我當(dāng)初在這水中的倒影留下,每當(dāng)我的哥哥從這里經(jīng)過,就會看到我向著他微笑。

玄武湖戲水的鳥兒,你可還記得那個北方女孩在冬季初次見到你在湖面戲水時的驚喜嗎?我多么希望你能把我的聲音留下,當(dāng)我的哥哥每從這里經(jīng)過,你就能對著他歌唱。雖然他聽不到你的歌唱,盡管他同你一樣生活在這玄武湖畔,可他的世界卻是一個完全無聲的世界。然而只要你的身影在他的眼前出現(xiàn),就會喚起他對北方妹妹的思念和回憶。

哥哥是姨媽的兒子,比我大六歲。他天生聾啞,又因為他的父母工作忙碌對他照顧不便,我的母親就有很長一段時間把他帶在身邊。所以在他和我都很小的時候,曾和我們生活在一起。男孩子貪玩,而我又總是依賴和追隨著哥哥,只要見不到他的影子我就會哭鼻子。哥哥離開我們是在經(jīng)歷了唐山大地震那場災(zāi)難之后。命運對聾啞的哥哥本已不公,可卻要他同我們一樣沒有逃脫房倒屋塌,被埋在殘垣斷壁下的厄運。聽母親說姨父在震后的第二天就一路哭著從北京(當(dāng)時姨父正在中科院工作)趕到了唐山,因為他不知道我們一家人的生死存亡。雖說是大難不死,但在哥哥的記憶中那段經(jīng)歷仍是不堪回首的一場噩夢。他用一個字來形容“慘”。哥哥就在那時被姨父接走了,從此他就再沒有回過唐山。再后來哥哥隨父母到了南京,上了聾啞學(xué)校,畢業(yè)后參加了工作,又成了家。嫂子是哥哥聾啞學(xué)校的同學(xué),為人很好。再以后他們又有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

就當(dāng)哥哥過上平靜而幸福的生活不久,不幸又開始在哥哥一家降臨了。哥哥的工廠不景氣,七年前他下崗了?;继悄虿资甑囊谈赣忠蚰X梗塞和心肌梗塞先后三次住進(jìn)了醫(yī)院。命是保住了,但生活上卻再不能自理。生活的重?fù)?dān)更嚴(yán)峻地壓在了哥哥的肩上。他既要照顧家中年邁的父母,又要撫養(yǎng)女兒,為了生計他四處尋找工作。但他不得不又要面對另一個殘酷的現(xiàn)實:殘疾人就業(yè)——難!2003年底,我利用十余天的補(bǔ)休,不遠(yuǎn)千里去南京看望哥哥一家。短短一個星期的相處,哥哥對我倍加呵護(hù)。在哥哥的身邊,我又找回了小時候做妹妹的感覺。在離開哥哥和那座城市的下午,南京沒有雨,而在離別的站臺上,我卻止不住地淚如雨下了……

北方的雨從早起下到了黃昏,沒有絲毫停息的跡象。而我的思念也像這雨一樣無法停歇。我那忙碌了一天的哥哥現(xiàn)在是否已回到了家中?為他癱瘓在床的父親翻身拍背,活動四肢;為喜歡少兒節(jié)目的女兒打開了電視機(jī);再為父母家人燒一頓可口的飯菜;和同樣辛苦了一天剛進(jìn)家門的妻子玩笑,逗她開心。只要有哥哥在,這個家就會充滿了溫馨和歡樂。前些天我收到嫂子發(fā)給我的短信,她說哥哥雖沒有說過什么,但她看得出哥哥又比先前瘦了許多,這令她感到心酸了??墒菦]有辦法,她說她們也需要生存。哥哥啊,你們的生活中有幾許甘甜是你來創(chuàng)造,又有多少苦累你一個人來承受?你可知道這甘苦點點滴滴也滲透到妹妹的心里。玄武湖的水,你可以因為曾滿懷傷感而被抽干換上了澄清的長江水,可我的思念又有誰能用什么辦法來把它替換?

細(xì)雨敲窗,那雨聲又壓過了風(fēng)聲。窗外是一片濕漉漉的綠草地。我想此時那紫金山上的翠竹是否要比這片綠草更要郁郁蔥蔥?雨天山路滑,游人已歇足。紫金山的竹林啊,你是否也會像我一樣感到了這雨天的孤寂?你是否還記得幾個月前在你林間的山路上游玩的一對兄妹?走在前面的哥哥時不時地回過頭來,望著氣喘吁吁緊跟在后的妹妹微笑,在山路較陡的地方,伸出手來拉她一把。風(fēng)吹動著竹枝。雨敲打著竹葉,我的思念可比得上這紫金山上的翠竹,在連綿的雨中又拔出新的枝節(jié),在山石巖土的孕育中又滋生出新的筍芽?淋著雨,迎著風(fēng)。那雨是否也會噙著我思念的淚滴?

細(xì)雨霏霏,風(fēng)聲簌簌,烏云在天空中游走,我的心神能否踏上那最輕盈的一塊雨云,隨風(fēng)飄去,飄到頭陀嶺上去看一看??匆豢搭^陀嶺的大佛可有人愿意為他撐起一把巨傘來遮風(fēng)擋雨?而大佛卻淋著雨笑呵呵的在原地巋然不動。他說山風(fēng)和游人給他身上帶來了些灰塵,他正需要這天上之水來清洗沐浴,他正喜迎樂受呢!我對大佛說:“我的思念從千里之外而來,可我怎么就不能像你這樣心情舒暢的接受風(fēng)雨的洗禮呢?”大佛意味深長地說:“天上之水能洗去我在塵世上沾染的污濁;而你的思念是人間的真情,就像那纏樹的藤,天上的雨是藤要吸取的甘霖。雨越下,藤就會把根扎得更深,把樹纏得越牢!”

細(xì)雨霏霏,我心中的忐忑就像這打在窗臺上的雨,落下來之前是完整的一滴,可落下來之后就摔碎成亂濺的水花。雨還在下個不停,我怎么能夠停止對那個南方綠城的思念呢?我又怎么才能夠停止對那個有著像玄武湖的水一樣的深沉,像紫金山的翠竹一樣的堅毅挺拔,又像頭陀嶺的大佛一樣豁達(dá)樂觀的哥哥的思念呢?

雨啊雨,北方的雨連著南方的雨。越過了長江,那江南的雨也是我思念的淚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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