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紙張發(fā)明之前，先人用竹簡編冊寫字，公文或書信捆扎后將一片粘泥貼在繩結上，再蓋上印章作為封記，這片粘土稱之“封泥”。

我們在前文中說過，古代印材多系金屬或玉、牙等，皆由工匠或鑄或鑿或車刻，元明間興起的文人刻印只是篆刻的雛形，文士很難見到古代印章的風范。

故宮博物院藏

清代出土的許多地下文物中有周秦印璽，漢墓中更發(fā)現(xiàn)了許多有印記的封泥，人們才得以領略漢印的雄渾蒼勁和端嚴工整，文士紛紛仿刻，講求書法、刀法、章法，篆刻藝術得到快速發(fā)展，形成了不同的風格，主要有皖浙兩支藝術流派。

湖南省博物館藏

1972年湖南省長沙市馬王堆一號漢墓出土

浙派印人在杭州西湖孤山成立西泠印社，推舉吳昌碩為第一任社長。孤山是宋代名儒林逋隱居的地方，有“梅妻鶴子”的佳話，又是西泠社址，所以成為海內(nèi)外印人向往的勝地。

1963年西泠印社成立50周年，邀請福州工藝石刻廠派人隨帶石章參加慶典活動，在會場邊的房間里舉辦了一場小型石章展覽，引起許多篆刻家的極大興趣，競相購買，贊美之詞不絕于耳。

印文：張慎為印

邊款：慎為先生雅正，熾鬯。

有人說：“壽山石硬度適中，易于游刃奏刀，是最好的印材?！庇腥苏f：“壽山石章印鈕古獸精巧嫵媚，婀娜多姿，雕刻刀法飄逸流暢，細致入微?！?/p>

款識：陳達

印文：夢鄉(xiāng)侯

還有人說：“其他地方的鈕獸或威猛有余，柔和不足，或鏤刻過度，瑣碎纖弱?！?/p>

他們稱薄意為“淺雕”，十分欣賞這種技藝的中國畫意境和筆墨韻味。

印文：1. 放懷楚水吳山外

2. 得意唐詩晉帖間

02

壽山石章是福州的特產(chǎn)，福州人有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歷代以來蘊育出許多篆刻名家，造詣最深者當屬陳子奮與潘主蘭先生，他們都對壽山石文化的發(fā)展作出很大的貢獻。

印文：悔其少作

印文：石不能言最可人

陳子奮以國畫篆刻聞名于世，徐悲鴻來福州時與他成為知交，子奮師不大會說“官話”，他們多用筆談，徐悲鴻要離開福州時作“九方皋相馬圖”相贈，他在款字中贊揚陳子奮：

“年未三十已以篆刊名其家，為予治‘游于藝’、‘長顑頷亦何傷’、‘天下為公’諸章，雄奇遒勁，腕力橫絕，盱衡此世罕得其匹也?！?/p>

后來他們書信往來頻繁，徐悲鴻曾希望陳子奮為他治印百方，令人惋惜的是悲鴻大師英年早逝，子奮師僅為他刻印30余方而已。

數(shù)十年后陳子奮懷念徐悲鴻詩云：“悲鴻畫馬名天下，一出筆便空冀野……四十年知已隔人天，墓木蕭蕭忽拱把，題成無語坐燈窗，殘月掛檐燭光炮?！?/p>

子奮師與總督后圖章店老板都有很深的交情，常去總督后品石談藝，他所著的壽山石譜《印石小志》，不少資料就是從總督后收集的。

03

金石書畫家潘主蘭以畫蘭和對甲骨文深有研究而名聞遐爾，他在福州工藝美術學校任教時被劃為右派，文革中屢遭批斗，皆能泰然處之。那時他畫了一幅墨竹，許多年后才補上款字“此余于四兇猖逆時作也，未署款僅題經(jīng)風雨三字……今屈指已歷十八寒暑，畫尚無恙，余亦玩存，可喜也……”

從中可見潘先生品格之一斑。潘先生與世無爭，特立獨行，被人譽為“幽谷素蘭”。

他的書法自創(chuàng)一格，人稱“潘體”，篆刻亦自開疆土，勁削秀逸，恬淡中顯見清奇。在評選“中國書法蘭亭獎終身成就獎”時，啟功先生說：“如果潘主蘭沒有評上我也不能上?！边@自然是啟功大師的謙遜之詞，也可見他對潘先生的評介之高。

潘主蘭著有《壽山石刻史話》，首先考證提出福州南北朝墓葬出土的“石豬”是以壽山石所刻，從而推斷壽山石雕歷史有1500年以上，并從歷史、石材、雕刻、品評諸方面對壽山石雕作了系統(tǒng)的論述。

印文：唐俊德印。

邊款：癸酉一月，二仲擬漢。

石章與篆刻互相依存，有很深的淵源關系。

壽山石是篆刻家寄托情懷與抒發(fā)才思的理想載體，支撐了篆刻藝術的發(fā)展，而且由于石質(zhì)晶瑩脂潤，艷麗多彩，而得到歷代文人墨客的鐘愛，這種普遍性的長期鐘愛，促使石章的制作愈加精美，鈕飾技藝不斷提高。

印文：華酈館藏

邊款：尗眉刻。

薄意是鈕飾中最儒雅的形式，也是壽山石雕的獨特技法。人們常說藝術的最高境界是“天人合一”。什么是天人合一呢?不妨就薄意與篆刻做個剖析。

薄意依照石材的色澤紋理等天生條件，順其自然，以石配工，雕刻時當然有人文的因素，然而其主要意旨還是追求天趣。篆刻反映的是作者的學識與功力，人文的因素強烈。

所以有人說薄意藝術是“天”，篆刻藝術是“人”，兩者的結合可視為“天趣人意，天人合一”。

篆刻家偶然取一方薄意石章即興奏刀，這只是個別現(xiàn)象，如果某位名師別出心裁地創(chuàng)作一組薄意石章，再由某位篆刻家刊石治印，把薄意與篆刻藝術融為一體，那將是一種充滿文人味的新的藝術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