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狂之叁拾玖    楊瘋子楊凝式

    五代時有書法家楊凝式，著名書法作品是《韭花帖》。楊凝式是唐昭宗時進士，歷仕后梁、后唐、后晉、后漢、后周，官至少師，故后世稱為楊少師。

    他是五代世家子弟，自己佯狂，時人稱楊瘋子。首先有政治上的原因。但行為怪異，也有個人性格上的稟賦與書法藝術(shù)上的原因。他的書法藝術(shù)特點是雄強而奇宕。一般認為雄強處源于他學(xué)習(xí)顏真卿，有功底。奇宕處則因為他“天真爛漫”的天性（米芾語）、“矜奇尚褊”的個性追求、“不衫不履”（包世臣《藝舟雙輯》語）的不合規(guī)矩、“以分入草”（康有為語）的創(chuàng)造性。此中褒貶我不談，因為我們這里的重點不在書法，而在書法家之狂。

    《舊五代史》卷128《周書》有《楊凝之傳》。

    楊凝式，華陰人也?！队位录o聞》載《凝式年譜》云：唐咸通十四年癸巳，凝式是年生，故題識多自稱癸巳人。又，《別傳》云：凝式，字景度。父涉，唐末梁初，再登臺席，罷相守左仆射卒。《歐陽史·楊涉?zhèn)鳌吩疲鹤媸?，父嚴。吳縝《纂誤》云：收與嚴乃兄弟，非父子也。又，《游宦紀聞》載《楊氏家譜》云：唐修行楊氏，系出越公房，本出中山相結(jié)，次子繼生洛州刺史暉，暉生河間太守恩，恩生越恭公鈞，出居馮翊，至藏器徙潯陽。唐相楊收之父曰遺直，生四子，名皆從「又」，曰發(fā)、假、收、嚴，以四時為義，故發(fā)之子名皆從「木」，假之子從「火」，收之子從「金」，嚴之子從「水」。嚴生涉，涉生凝式，而收乃藏器之兄、涉之伯也?！缎挛宕酚洝ぬ屏紓鳌纺艘允諡樯嬷妗乐?，非也。凝式體雖蕞眇，而精神穎悟，《宣和書譜》云：凝式形貌寢侻，然精神矍然，要大于身。富有文藻，大為時輩所推。唐昭宗朝，登進士第，解褐授度支巡官，再遷秘書郎，直史館。梁開平中，為殿中侍御史、禮部員外郎、三川守，齊王張宗奭見而嘉之，請以本官充留守巡官。梁相趙光允素重其才，奏為集賢殿直學(xué)士，改考功員外郎。唐同光初，授比部郎中、知制誥。尋以心疾罷去，改給事中、史館修撰，判館事。明宗即位，拜中書舍人，復(fù)以心疾不朝而罷。長興中，歷右常侍、工戶二部侍郎，以舊恙免，改秘書監(jiān)。清泰初，遷兵部侍郎。唐末帝按兵于懷覃，凝式在扈從之列，頗以心恙喧嘩于軍寨，末帝以其才名，優(yōu)容之，詔遣歸洛。晉天福初，改太子賓客，尋以禮部尚書致仕，閑居伊、洛之間，恣其狂逸，多所干忤，自居守以降，咸以俊才耆德，莫之責(zé)也。晉開運中，宰相桑維翰知其絕俸，艱于家食，奏除太子少保，分司于洛。漢乾祐中，歷少傅、少師。太祖總兵，凝式候于軍門，且以年老不任戎事上訴，太祖特為奏免之。廣順中，表求致政，尋以右仆射得請。顯德初，改左仆射，又改太子太保，并懸車。元年冬，卒于洛陽，年八十五。詔贈太子太傅。

    凝式長于歌詩，《別傳》云：凝式詩什，亦多雜以詼諧，少從張全義辟，故作詩紀全義之德云：“洛陽風(fēng)景實堪哀，昔日曾為瓦子堆。不是我公重葺理，至今猶自一堆灰?！彼惾舸?。張從恩尹洛，凝式自汴還，時飛蝗蔽日，偶與之俱，凝式先以詩寄曰：“押引蝗蟲到洛京，合消郡守遠相迎。”從恩弗怪也。然凝式詩句自佳，其題壁有“院似禪心靜，花如覺性圓”，清麗可喜。善于筆札，洛川寺觀藍墻粉壁之上，題紀殆遍，時人以其縱誕，有“風(fēng)子”之號焉?！秳e傳》云：凝式雖仕歷五代，以心疾閑居，故時人目以“風(fēng)子”,其筆跡遒放，宗師歐陽詢與顏真卿，而加以縱逸。既久居洛，多遨游佛道祠，遇山水勝概，輒留連賞詠，有垣墻圭缺處，顧視引筆，且吟且書，若與神會，率寶護之。其號或以姓名，或稱癸巳人，或稱楊虛白，或稱希維居士，或稱關(guān)西老農(nóng)。其所題后，或真或草，不可原詰，而論者謂其書自顏中書后一人而已。其佯狂之跡甚著，卜第于尹京之側(cè)，遇入府，前輿后馬，猶以為遲，乃策杖徒行，市人隨笑之。嘗迫冬，家人未挾纊，會有故人過洛，贈以綿五十兩、絹百端，凝式悉留之修行尼舍，俾造襪以施崇德、普明兩寺飯僧，其家雖號寒啼饑，而凝式不屑屑也。留守聞其事，乃自制衣給米遺之，凝式笑謂家人曰：“我固知留守必見赒也?！泵康┢饘⒊觯驼埶?，楊曰：“宜東游廣愛寺?！逼驮唬骸安蝗粑饔问谒隆！蹦脚e鞭曰：“姑游廣愛。”仆又以石壁為請，凝式乃曰：“姑游石壁。”聞?wù)咿哉??！段宕费a》：楊凝式父涉為唐宰相。太祖之篡唐祚也，涉當送傳國璽，時凝式方冠，諫曰：“大人為宰相，而國家至此，不可謂之無過，而更手持天子印綬以付他人，保富貴，其如千載之后云云何？其宜辭免之。”時太祖恐唐室大臣不利于己，往往陰使人來探訪群議，搢紳之士及禍甚眾，涉常不自保，忽聞凝式言，大駭曰：“汝滅吾族。”于是神色沮喪者數(shù)日。凝式恐事泄，即日遂佯狂，時人謂之“楊風(fēng)子”也。

    “風(fēng)子”即今“瘋子”。

    楊凝式能文辭，《全唐詩》卷715有《題懷素酒狂帖后》詩：

    十年揮素學(xué)臨池，始識王公學(xué)衛(wèi)非。

    草圣未須因酒發(fā)，筆端應(yīng)解化龍飛。

    詩中意思，顯然是肯定懷素，而認為王羲之學(xué)衛(wèi)夫人是不對的，相當于前邊說過的“自言轉(zhuǎn)腕無所拘，大笑羲之用陣圖?！币圆菔ッ麘阉?，且以草圣壓倒書圣，他的見解確實也非同一般。

    佯狂我們以后再說，但狂得有趣，狂與書法成就又息息相關(guān)，所以附在懷素后面說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