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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沁陽縣西向聯(lián)中用兩年讀完了初中,那是我畢生都不會忘懷的時光。學校周邊有釘馬掌的兄弟,有瘋癲的傻子,有賣豬蹄鹵肉的國營食堂,我們喜歡聽這些奇人講故事,也嘴饞那鍋里的豬蹄鹵肉。如今這些少女少年都成了爺爺奶奶,有時間要與他們一起,為青春年少干杯。
陳中軍 | 文蹲式馬桶堵了怎么辦 我的初中上了兩年 學校周圍都是奇人 1975年到1976年,我的初中在沁陽縣西向聯(lián)中念完,當時初中還是兩年制。學校五個大隊合辦,也叫聯(lián)中,現(xiàn)在改叫“西向鎮(zhèn)中”。 聯(lián)中是在一個叫“庵”的舊址上辦起來的,我們前邊已經(jīng)有很多屆,上學的時侯只剩了伙房等房子是舊址,還有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槐樹,它常在我夢里出現(xiàn),伴我?guī)资辍?/p> 聯(lián)中在我們村集正當中,斜對面是供銷社大門,門西邊原有個盛雨水的谷坨,后被填平改成燈光球場。供銷社對門一溜門面房,有食堂、鐵匠鋪、剃頭鋪、釘馬掌,還有一家住家戶。 當年村集是我們公社的王府井,是世道江湖,每天都在演繹著不同的故事。 最精彩的莫過于釘馬掌的弟兄兩個,他們有烘爐,自已生爐打馬碲鐵,愛說俏皮話。那個時候,農(nóng)村學生沒有自己的愛好,放學就愛看人家釘馬掌,再烈的馬到他們手里都老老實實。 他們扳起蹄子放凳子上,手起刀落,幾下便把馬蹄削得干干凈凈,馬碲鐵鑲嵌得安安適適,簡直就是藝術。 我們愛看他們干活,更愛聽他們說話,哥倆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到現(xiàn)在我們一帶還流傳著他們很多故事。 比如他們說對面供銷社:一抬頭,二層樓,端起碗供銷社里滴醬油。他們還說有次兩口子吵架媳婦回娘家,男人抱了個西瓜上門賠罪,幾番爭執(zhí)西瓜掉地上摔成幾瓣,男人張口就來了句,“說理斗爭,不該把西瓜扳(摔)蹦”。直到今天,此話還有人談起。 學校門口還有一個憨人(傻子),經(jīng)常拍手唱歌,歌詞也只有一句,“貧下中農(nóng)是一家,誰有錢來誰去花”。
初聽此話,學生們都哈哈大笑,之后越尋思,此話越有哲理,我一直記了幾十年。長大后喜歡看歷史書籍,太平天國有個宣傳口號和此話如同一轍,“茫茫世界亂如麻,自己跌倒自己爬。要人拉,得酒飯茶”。 有篇文章曾講過,一個憨人就是一個村莊的保護神,它承載了人世間所有的苦難,以致他們沒文化卻能出口成章,冬來暑往也不曾感冒發(fā)燒。 日復一日,學校門口的憨人成了一景,哪日不見好像感覺少了什么東西似的。 當學生時趣事多 我老師現(xiàn)在是教授領導 校門口不遠是一個國營食堂,這是全村唯一的食堂,也可能是全公社唯一的食堂。說是食堂,也就兩間門面,前廳后廚,門口盤兩個灶,常年賣肉丸雜碎。 肉丸一角錢六個,屋里也只是賣鹵肉、麻糖、涼粉,夏天多煮一鍋粽子,香飄半道街。 當時還是一大早去學校,跑早操、上早自習,再上一堂大課,八點放學回家吃早飯。當年生活水平不高,家家戶戶都一樣,早餐晚餐照例是給面湯配咸菜,偶爾有饃,也多是紅薯。 吃完一頓,轉(zhuǎn)眼間又是饑腸轆轆,出校門再聞到肉丸鍋的香味,個個都嗷嗷待哺的小奶狗,夾著肚子往家跑。如今,這個場景我還記憶猶新,啞然失笑的同時又有些許無奈。
我們這一屆人大多六十年代初出生,學生多,當時六個班,老師也是從各個大隊抽調(diào),其中不乏有人中龍鳳。 恢復高考之后有幾個考上大學,分別成了我們當?shù)馗骷夘I導。我經(jīng)常給伙計們吹牛,我初中語文老師是大學教授。比如我的班主任叫沈拜雷,后是焦作師范學院政治系教授,曾給國家決策部門寫過提案。 當時學生多,學校也大,去個廁所都二百米短跑,再加上經(jīng)常停電,一到晚上,白天喧囂的學校就又成了“庵”,就差古佛青燈。 不知怎么,那時候還興起手抄本,各種版本的手抄本在學生中悄然流行,《一雙繡花鞋》、《梅花黨傳奇》,就連《第二次握手》都有手抄本。 當時學校圍墻邊放了一堆樹木,學生們經(jīng)常三五成群坐在木頭上胡吹瞎侃。一天放學后瞎聊,不知誰講起《一雙繡花鞋》,講的人繪聲繪色,聽的人聚精會神。
不知不覺天己黑了,偌大的校園就剩我們幾個,嚇得我們躡手躡腳往外走,大氣都不敢出。出校門就是大街,夏天人們都在門口吃晚飯,看到人影后,幾個小子就“哇”一聲就喊出來:媽呀!恁害怕! 我的同桌是個很有意思的人,人不傻也不油滑,熱心腸,總是樂呵呵的,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看到一個好聽的詞馬上想到改名字。 那時候也沒有身份證,想改名字直接在作業(yè)本一改交上去就行。忘了他是怎么想起“青春”這個詞,問我改這個名字怎么樣,我當然說好,他姓靳,直接把作業(yè)本名字涂成“靳青春”交了上去。 老師就和他原本是鄰居,看到這個名字也一愣,班里還有如此激情的學生,后知道是他,也是啞然失笑。 當學生首次拉磚賺錢 我買了一個大豬蹄 我們那時候上學,最大的特點是不以學習為目的,小小年紀就承擔了太大的社會責任,反潮流、批林批孔、反擊右傾翻案風,更稀奇的是每星期都有一下午勞動課,學校有自己的大寨田,有時候甚至能連干一星期。
學生們就是義務勞動力,有一門課程就是《農(nóng)業(yè)》課,仿佛我們這些農(nóng)村學生長大以后只能去種地。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上高中上大學都是貧下中農(nóng)推薦,普通人上完初中也就算是完成學業(yè),只有老老實實地回生產(chǎn)隊里掙工分。 不過生活的天空不全是灰色,偶爾也會有七彩陽光。 有次又輪到我們班上勞動課,上午放學時老師就宣布,下午都帶架子車,去邘邰村拉磚,只不過這次不是義務勞動,掙運費,每塊磚一分。 學生們都興奮起來,這可是百年不遇的好事,甚至有人開始盤算能掙幾塊錢,能干些什么大事。那時一個勞動日也就掙一角兩角,當個工人也才掙二、三十塊,一個下午就能掙一塊兩塊,豈不是天大好事。 邘邰村在我們村東,離我們村有十來里地,春秋戰(zhàn)國時期是一個小國家,是“于”姓人的發(fā)源地,后被敵國所滅,國人四處奔逃,為了紀念自己的國家,把國都改為邘邰。 下午同學們興高彩烈地拉車出發(fā),女同學三兩人一個車,男同學仗著有把力氣,一個人拉個車,我那時身小力薄,也一人拉車,反正又不限數(shù)量,拉幾十塊就行,只要夠吃一個豬蹄就中。 那時供銷社食堂豬蹄兩角錢一個,鹵肉也只有幾角錢一斤,啃個大豬蹄一直是我夢寐已久的事。裝磚時我心里一直在斗爭,我也想多裝,可又怕自己拉不動,裝些就要拉拉試試,最終裝了七十塊磚,班里那些個子大的同學都裝了二三百塊。 有驚無險,把磚拉回學校,擺放整齊,老師驗收,得了七角錢,拉著架子車就往食堂跑,先啃一個豬蹄再說。 那天鹵肉鍋旁圍的都是我同學,好幾個女同學也去買個一角錢的豬心、豬肝,原來不光是我想吃豬蹄,大伙心里想的都一樣。
坐在架子車上啃完豬蹄,心滿意足,喜悅之情溢于言表,一路上都笑著回家,那是我這輩子掙的第一筆錢。 時光過去幾十年,同學們各奔東西,原本青春年少的男女同學也變成了爺爺奶奶,更有幾個同學早早就撒手人間,不知他們還能記得當年的初中生活,還能記得笑聲連天的架子車隊。 找個機會,一定得和同學們喝杯酒,只為自己已失去的青春年少干杯。 (圖片來源于網(wǎng)絡) 作者簡介 陳中軍,生于1962年,河南省沁陽市西向鎮(zhèn)五街村人,農(nóng)民,高中畢業(yè),喜歡寫些小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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