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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解說正文第一回中的第一首詩,這首詩是被棄于青埂峰下的那塊頑石,“無材補天,幻形入世”“歷盡一番離合悲歡,炎涼世態(tài)的一段故事”之后,又復(fù)歸于青埂峰下時,刻于頑石后面的一首偈語:
無材可去補蒼天, 枉入紅塵若許年。 此系身前身后事, 倩誰記去作奇?zhèn)鳎?/p>
這一首七絕很好理解,作者先是借頑石口吻,說自己沒有能力去補天,是被遺棄的無用之材,看似是妄自菲薄之語,言語之中卻又隱藏著不甘、無奈和悲憤。 這個不甘心,從女媧煉石補天的經(jīng)過可知,當(dāng)日女媧煉成了補天頑石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但最終只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只單單的剩下了一塊未用”,別人都有了用武之地,成了有用之材,唯獨剩下這一塊頑石,其內(nèi)心之不甘可想而知。 作者這是以頑石自喻,表達自己不容于世,被棄之道旁,未能成為有用之材,表達自己“至今日一事無成、半生潦倒”的無奈和悲憤,他覺得自己白白地在這塵世走一遭,到頭來卻百無一用,真是不甘心就這么被遺忘。 甲戌本對第一句有一句側(cè)批:書之本旨。也就是說“無材可去補蒼天”這句話是紅樓一書的主旨。什么意思呢?我們反過來思考,也正是因為頑石的無材補天,所以才有了它的幻形入世,也才有了這些身前身后事。 對照紅樓夢里的賈寶玉,我們就更容易懂了。寶玉在警幻仙子眼中,正是“ 在閨閣中,固可為良友,然于世道中未免迂闊怪詭,百口嘲謗,萬目睚眥。”也就是說,寶玉是不容于世的,是富貴閑人,是賈政眼中將來的“酒色之徒耳”,對世人來說自然是無用的。 既然他不為世所容,不為世所用,他干脆去經(jīng)歷一番紅塵中的榮華富貴,原文說的就是寶玉從小在女兒堆里廝混,從來不想著讀書考功名,甚至極為厭惡此道。 沒想到這一去就是若許年。原文說“那紅塵中有卻有些樂事,但不能永遠(yuǎn)依恃,況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個字緊相連屬,瞬息間則又樂極悲生,人非物換,究竟是到頭一夢,萬境歸空?!?/p> 這也是作者用“枉入”二字的原因,脂硯齋批語對此句也批道:慚愧之言,嗚咽如聞。雖然我這個無用之材經(jīng)歷了那紅塵中事,到頭來卻終究要依然回歸本我,還原成為原來的自己。 雖然如此,但對頑石來說,這段枉入紅塵的經(jīng)歷卻也是“有些趣味,故編寫在此,意在問世傳奇?!敝皇钦l能來抄寫了我的這些經(jīng)歷,拿去紅塵作為一件趣事奇聞流傳呢? 作者雖借頑石口吻說自己無材補天,但幻形入世有了一番經(jīng)歷后,已然已不同于以往,雖然覺得自己的一番經(jīng)歷也許并無奇特之處,但如果能有人幫我將此流傳出去,給世人看到,也許對世人會有一些幫助呢?那樣是不是就不算是徹底的無用了?至少以我之經(jīng)歷,能夠供人茶余飯后談資,街頭巷尾之熱議,也比讓我沉睡在此從無人知曉要好的多。 對照紅樓一書來看,作者的意思就是這樣的:你們之所以能看到紅樓夢這本書,是因為我對社會沒用啊,既然這個現(xiàn)實的社會容不下我,我只能鉆到紅塵中去經(jīng)歷一番,然后我把這番經(jīng)歷寫出來,讓更多人知道我的故事,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里去,知道我曾真實地活在富貴場中,我現(xiàn)在就缺一個可以讓這個故事流芳百世的人,那個人何時才會出現(xiàn)呢? 司馬遷在《報任安書》里曾說過這么一段話,在今天來說也許就是一段心靈雞湯:
古者富貴而名摩滅,不可勝記,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此皆圣賢發(fā)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結(jié),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來者。
這段話用來總結(jié)作者寫這首詩的用意,再合適不過。也許曹雪芹先生正是因為不容于世,被認(rèn)為是無材之人,所以他才寫出了《紅樓夢》,這叫:芹溪見棄于世,乃作《紅樓夢》一書。 曹公當(dāng)年寫書時,也會還在擔(dān)心這本書不會被流傳,所以有“倩誰記去作奇?zhèn)??”的顧慮,他哪里會想到,自從紅樓一書問世以來,兩百多年間,它早已成為世界級的文學(xué)名著,它的忠實傳播者以億計。 作者:夕四少,為你講述不一樣的紅樓和金瓶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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