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詔的使者從官道上奔馳而來，秦王司馬柬收拾行裝，黯然上路。

自從洛陽傳來楊駿倒臺的消息，秦王就知道，他留在長安的日子已經(jīng)為數(shù)不多，這份招他赴洛的詔書，完全在意料之中。

詔書中，皇帝哥哥很誠懇地表達了對他的思念，并且表示京城有驃騎將軍、加侍中、錄尚書事等一系列重要的職務非他莫屬?；莸圻€讓他享有開府儀同三司的殊榮，這份榮譽曾經(jīng)被賞給立有大功勛的羊祜、杜預，也曾經(jīng)賞給被武帝猜忌的齊王司馬攸。

秦王不想去琢磨自己屬于哪種類型，他的心情是憂郁的。他的母親姓楊，所以他不可以再占據(jù)被稱為“天下形勝之地”的關中。接替秦王都督關中諸軍事的，先是叔祖梁王司馬肜，然后是另一個叔祖趙王司馬倫。

關中以及關中以西的雍、秦、涼三州，是漢族、羌族、氐族、盧水胡等各族雜居的地方，也是晉朝最先動亂的地方。后來，在梁王、趙王都督關中期間，羌族、氐族叛亂頻起，關中民不聊生，無數(shù)流民背井離鄉(xiāng)，向南涌入蜀中，重重沖突之后，有巴氐李雄割據(jù)蜀中，成立成漢政權(quán)；為了鎮(zhèn)壓李雄，朝廷又在長江中下游大肆征兵征糧，激起民變，引發(fā)荊州張昌的叛亂，半壁江山幾乎不保。大風起于青萍之末，追溯起源，梁、趙二王罪莫大焉，但是挑起“八王之亂”的政客們也難辭其咎。

秦王到洛陽之后進位為大將軍，但實際上他沒有能夠參與朝政。秦王在洛陽戰(zhàn)戰(zhàn)兢兢，整日憂慮，他屢次要求遠離政治，回到關中的秦國去，但他的請求如泥牛入海。

半年之后，秦王突然死去。史書上未記載死因，只寫道：“元康元年九月甲午，秦王柬薨。”“時年三十，朝野痛惜之?！彼幕实鄹绺缫彩直?，下詔“葬禮如齊獻文王攸故事?！鼻赝跎八篮?，都享受了與叔父齊王司馬攸相同的待遇。

與秦王司馬柬的心情截然相反，汝南王司馬亮在赴洛途中，絕對是興高采烈的。

因為懦弱，汝南王已與執(zhí)政權(quán)力兩度失之交臂，一次是在武帝出殯之日不戰(zhàn)而逃，把洛陽拱手讓給楊駿；另一次是面對賈皇后的邀請?zhí)氯笱埽瑢㈩I導宗室復仇的機會讓給了楚王。這兩次關鍵時刻的糟糕表現(xiàn)讓汝南王的威望大受損傷，到頭來竟然還有機會執(zhí)政，這實在出乎汝南王意料。晉朝人把意料之外得來的東西叫“儻來之物”，汝南王就被一個天大的儻來之物給砸暈了，所以，汝南王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躲藏在這次任命背后的深刻原因，他不過是被賈皇后用來牽制楚王的一枚棋子。

楊駿既死，留下的權(quán)力真空必須有人填補，在這個問題上，賈皇后與楚王各懷鬼胎。

楚王是有資格做執(zhí)政的。論親疏，楚王是武帝的兒子、惠帝的弟弟，對他來說，國事就是家事。論威望，楚王是武帝臨終特別委以重任的一個兒子，授予長江中游兵馬大權(quán)，負責整江南的安危，早已譽滿天下；論能力，楚王勇猛果斷，“性開濟好施，能得眾心”，人緣威望都不錯；論功勛，楚王是辛卯政變的總指揮，撥亂反正的第一功臣。

楚王唯一的缺憾是太年輕了，元康元年他才二十一歲。當時武帝朝的老臣都在，與他們相比，楚王資歷太淺。

賈皇后不希望楚王執(zhí)政?；莸壑挥刑铀抉R遹一個兒子，太子是排在第一順位的儲君，排在太子之后，理論上來講，惠帝的弟弟們以及侄子們都有繼位的可能。楚王權(quán)力太大，對惠帝、賈皇后，都是個威脅。

賈皇后內(nèi)心，當然是恨不得滿朝公卿都姓賈，但是，吃獨食是有代價的，楊太后父女剛剛為此付出了沉重代價。楊駿墳上的土色還是新的，自然不能步其后塵。此時楚王是北軍中候，麾下禁軍三十六軍包圍著宮城，沖進來只需要一盞茶的功夫。

因此，在政變后最初十幾天內(nèi)，賈皇后跟楚王之間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實力平衡。

軍事方面，楚王控制洛陽的大部分禁軍，但是最關鍵的殿中禁軍掌握在賈皇后的手：她的心腹李肇、孟觀已升為積弩將軍，各領二千五百強弩手守衛(wèi)在殿中，后軍將軍荀悝是賈后黨人，右衛(wèi)將軍郭彰是賈皇后的堂舅，車騎司馬賈模是賈皇后的堂兄。

政權(quán)方面，郭彰、賈模還有賈皇后妹妹的兒子賈謐，與楚王、東安王司馬繇共預國事。

盡管大家暫時相安無事，但是可以預料，很快雙方都會感到不滿意的。東安王雖然是宗室疏族，但是這人野心不小，并且對賈氏一直心存不滿；賈氏這一邊，賈謐是個輕浮子弟，賓客盈門，排場比皇室還大，而且行事張揚，早晚會惹出禍事來。

賈皇后未雨綢繆，于是有了三月壬寅的詔書：任命汝南王司馬亮為太宰，與太保衛(wèi)瓘輔政。

賈皇后要奪楚王的權(quán)，汝南王簡直就是量身訂作的一枚棋子，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適合的了。

首先，眾所周知，汝南王是武帝生前指定的輔政大臣，因楊駿作梗，才被排擠到許昌去?，F(xiàn)在讓汝南王回到中樞，這是遵循先帝遺旨，撥亂反正，誰也沒法反對，包括楚王自己。其次，汝南王是宗室元老，楚王的叔祖，爺爺管教孫子，孫子能有什么話說？只能吃啞巴虧。

但其實，雖然大家都姓司馬，內(nèi)部并不團結(jié)，這一點賈皇后觀如洞火。汝南王在與楊駿的交鋒中怯懦敗逃，政變發(fā)生前他又推三阻四不肯參與，現(xiàn)在政變成功了，汝南王趕來分杯羹，這肯定會令楚王等人反感。

汝南王與楊駿相似，老而昏聵，戀權(quán)不舍，而楚王少年得志，輕銳果敢，是個狠角色。汝南王入朝后，勢必要與楚王爭權(quán)，而楚王肯定不會因為汝南王是祖父就自認孫子。

當兩人起了鷸蚌之爭，這場爭斗就是宗室內(nèi)部的斗爭，跟賈皇后無關。賈皇后完全可以隱在幕后，看一場好戲。

表面上看，汝南王入朝輔政也會損害賈皇后的利益，她與楚王一樣，也必須交出權(quán)力。但實際上賈皇后并沒有損失，作為妻子，她的權(quán)力來自白癡皇帝司馬衷，這層關系沒有解除，賈皇后就一直留著權(quán)力的暗門，想什么時候拿，都可以。

可能是擔心汝南王一人對付不了楚王，賈皇后又重新起用了衛(wèi)瓘。

這一招就狠毒了。賈皇后目的是一石三鳥，除了楚王、汝南王，她還要除掉衛(wèi)瓘。

衛(wèi)瓘，字伯玉，先朝老臣，早在文帝時就已被委以重任。當年鄧艾、鐘會討伐蜀漢，出任監(jiān)軍的就是衛(wèi)瓘。當年鐘會圖謀造反，就是載在衛(wèi)瓘手里。

衛(wèi)瓘后來先后都督關中、徐州、青州、幽州諸軍事，入朝后又任尚書令、司空、太保等重要官職，“為政清簡，甚得朝野聲譽。”武帝封衛(wèi)瓘為公爵，以衛(wèi)瓘之子尚公主。衛(wèi)瓘功勛重臣、家勢顯赫，遭世人羨慕，也招來了楊駿的忌憚，因此在武帝末年被廢黜。

賈皇后起用衛(wèi)瓘，表面上，是遵循先帝遺愿，由重臣與宗室夾輔王室，其實是為了將楚王更加有力地排擠出權(quán)力中樞。試想，一個是叔祖，另一個是兩朝元老，兩人從政的時間都比楚王的年齡長一大截，楚王的話語權(quán)自然就更小了。

再深一層的原因，是賈皇后想殺衛(wèi)瓘。

賈皇后有充份的理由想殺衛(wèi)瓘。當初群臣反對司馬衷為嗣君，衛(wèi)瓘是最起勁的一個，而且是賈皇后眼中最陰險的一個。當年武帝突發(fā)奇想，設了考場測試太子的應對能力，幸虧有賈皇后幫著作弊才蒙混過關。武帝拿到太子的答卷后，笑吟吟地拿給衛(wèi)瓘過目，衛(wèi)瓘“大躊躇”，朝臣才知道這場考試是衛(wèi)瓘出的險招。

一計不成，衛(wèi)瓘還不死心，又多次明里暗里進諫“太子不令”，每次都嚇出賈充一身冷汗，他偷偷傳話給當時還是太子妃的賈南風：“衛(wèi)瓘老奴，幾破汝家！”

即使拋開司馬衷不論，賈皇后也有理由恨衛(wèi)瓘。當年武帝給太子選妃，賈南風最有力的競爭者就是衛(wèi)瓘的女兒。武帝一度鐘意于衛(wèi)瓘的女兒，還作出了比較，說：“衛(wèi)公女有五可，賈公女有五不可。衛(wèi)家種賢而多子，美而長白；賈家種妒而少子，丑而短黑?！?/p>

雖然最后在楊艷、荀覬等人的幫助下，賈南風如愿以償當上了太子妃，但是被公然說成“丑而短黑”，這口氣怎么咽得下？衛(wèi)瓘老奴實在可惡，竟敢把女兒生得“美而長白”，可不是該死？

史書上說“賈后素怨衛(wèi)瓘”，現(xiàn)在有個借刀殺人的良機，賈皇后當然不會錯過。更妙的是，從表面上看，衛(wèi)瓘的復出表現(xiàn)了賈皇后胸襟開闊，不計前嫌。

賈皇后要微笑著將衛(wèi)瓘推向斷頭臺。

汝南王到洛陽之后，首要大事就是拉攏禁軍，他老人家宣稱要“論誅楊駿之功”，統(tǒng)計了參與政變的禁軍將領人數(shù)，然后大手筆，一次性封侯一千零八十一人。

這一幕是不是很眼熟？就在不久前，還有人在武帝靈柩前大賞群臣，以籠攏人心。接下來還有眼熟的，還記得那個尚書左丞傅咸么？當初勸過楊駿不要濫封濫賞的那位，現(xiàn)在他已遷官為御史中丞了。

傅咸寫信給汝南王，勸誡汝南王不要走楊駿老路。傅咸說，這次撥亂反正應該歸功于皇帝的英明領導，殿下卻如此濫行封賞，“震動天地，自古以來，封賞未有若此者也”，這會使大家以后都希望國家有亂事，好渾水摸魚。如此一來，就很危險了，此前東安王賞伐隨心所欲，已經(jīng)招來了不滿，本以為殿下會矯正錯誤，沒想到變本加厲，群臣“莫不失望”。我十分替殿下?lián)鷳n啊。

與當時楊駿的態(tài)度相似，汝南王對一切諫言都置之不理。

這種態(tài)度可以用來對付傅咸這種文官，但如果將楚王也視為空氣，那就很危險了。

汝南王偏偏就這么做了。

在討伐楊駿的時候，汝南王遠遠地躲在許昌，風平浪靜后卻跑來搶功，楚王肯定是有情緒的。而汝南王不僅不安撫楚王，還試圖到禁軍里面去拉關系，這分明是在挖楚王的墻角。

楚王還沒來得及發(fā)怒呢，汝南王又馬不停蹄地做了一件火上澆油的事。

汝南王曾經(jīng)做過一段時間的“宗師”。所謂“宗師”相當于司馬家族的族長，對族人“訓導觀察，有不遵禮法，小者正以義方，大者隨事聞奏”。由于職務之便，汝南王對于司馬家族內(nèi)部的家長里短十分熟悉。汝南王知道哥哥瑯琊王司馬伷的兩個兒子：東武公司馬澹與東安王司馬繇，兄弟倆一向不合。

東安王司馬繇的為人，從他殺人如草芥就可見一斑，但是《晉書》還是替他找了一些好辭來掩飾，說他“性剛毅，有威望，博學多才，事親孝，居喪盡禮”，言下之意，他還算是一個好人。

東武公司馬澹比他弟弟更不如，連《晉書》都找不到詞替他掩飾，只好實話實說，說司馬?！靶约珊?，無孝友之行”。據(jù)說他一直眼紅司馬繇在外面名聲比他好，一直妒忌父母從小對司馬繇的寵愛勝過他。因為這個可笑的原因，他對司馬繇“惡之如仇”，經(jīng)常到處造謠詆毀司馬繇。

汝南王執(zhí)政的時候，東武公正在洛陽擔任中護軍。中護軍手中的禁軍兵權(quán)是汝南王迫切需要的，所以東武公也成為汝南王要重點拉絡的對象。東武公見縫插針，向汝南王進弟弟的讒言，他說：“司馬繇專行誅賞，欲擅朝政?！?/p>

汝南王其實早就想處置東安王了，東安王殺人如麻，罪行是人所共睹?？墒?，東安王畢竟新立了大功，這么早過河拆橋，又沒有個合適的借口，汝南王不好下手。

現(xiàn)在可好，東武公將借口送上門來了。在傅咸寫給汝南王的信中，早已經(jīng)提到了東安王濫殺無辜，群臣有不平之聲；現(xiàn)在連東安王的親哥哥都看不過去，不惜大義滅親，可見東安王確實罪惡滔天，不嚴懲不足以平民憤。

汝南王擺出替天行道的樣子，要替文鴦等人報仇雪恨。

元康元年三月庚戌，汝南王進京執(zhí)政的第八天，惠帝下詔追究東安王司馬繇的罪行，內(nèi)容包括：矯詔、擅殺東夷校尉文鴦等。東安王因此被罷免一切官職，后來聽說他不服判決，有大逆不道的狂悖言論，于是又褫奪東安王王爵，廢黜為庶人，發(fā)配遼東帶方郡。（在今天的北朝鮮境內(nèi)）

東安王的被貶震動了楚王。楚王與東安王功戚一體，楚王是政變的總指揮，東安王矯詔殺人，楚王自然也脫不了干系。

楚王與汝南王原本就很脆弱的關系，更加雪上加霜，而汝南王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在刀口上游走，他正心情大好的與衛(wèi)瓘商議著如何重組政權(quán)。

可能是洛陽城中無可用之人，也可能是汝南王得不到群臣的擁護，汝南王覺得人才緊缺。他的解決方式是讓惠帝下詔，“群僚舉郡縣之職以補內(nèi)官?！本褪且獜牡胤竭x拔官員入京任職。汝南王的動機一目了然，就是要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但是這一措施必然會遭來洛陽群臣的反感。傅咸就曾勸阻過汝南王，可惜汝南王又來個充耳不聞。

如此磕磕磕碰碰過了三個月，汝南王大概覺得已在洛陽站穩(wěn)了腳，他忍不住要對楚王下手了。汝南王與衛(wèi)瓘決定，起用臨海侯裴楷接替楚王，擔任北軍中候。

撤掉楚王北軍中候，是奪他兵權(quán)，但是起用裴楷，這就不止是想對付楚王了吧？

裴楷、字叔則，河東聞喜人，是一個風流名士，善于清談，可以使“左右屬目，聽者忘倦”，為人“風神高邁，容儀俊爽，博涉群書，特精理義”，時人稱之為“玉人”。

裴楷是兩朝老臣，但不是先帝的重臣，他更多是以一種名士的姿態(tài)悠游于朝堂之上。當初武帝抽簽抽到晉朝的帝位只能傳“一”，皇帝很尷尬，眾臣大驚失色，誰都不敢吱聲，只有裴楷侃侃而談：“臣聞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王侯得一以為天下貞?！瘪R屁拍得高雅不俗，龍顏大悅。

起用裴楷，性格是一個重要原因，裴楷“性寬厚，與物無忤”，而且裴楷與汝南王、與衛(wèi)瓘都是兒女親家，裴楷的長子娶了汝南王的女兒，裴楷的女兒嫁給了衛(wèi)瓘的兒子。禁軍交給裴楷，兩人放心。

但是，賈皇后可沒法放心。

先前說過，裴楷是賈充的政敵，賈充生前兩人曾斗得你死我活。賈皇后心里一直記著這筆賬，裴楷另一個兒子裴瓚娶了楊駿的女兒，政變當夜，裴瓚死在楊府，賈皇后以此為借口，試圖殺掉裴楷。這事才過去不久，就讓裴楷掌握禁軍，這是要對付誰？

因此這一份任命，不僅震怒了楚王，連幕后的賈皇后也快要坐不住了。

幸好裴楷本人的腦子還是清醒的，在楊駿主政期間，他擔任著太子少師這樣可有可無的悠閑職務，現(xiàn)在一躍而起成為北軍中候，掌握禁軍三十六軍。別說旁人，裴楷自己都大吃一驚。他已過知天命之年，而且身體也不好，患有“渴利疾”，這是一直感到口渴要喝水的病，現(xiàn)代人推測就是糖尿病。上一次賈皇后要殺他，裴楷在刑場連遺書都寫好了，最后一刻被人救了下來。五十病夫何所求？裴楷已經(jīng)厭倦了，何必再摻和進那個殺戮場自尋死路？

裴楷堅決推辭任命。他預料到內(nèi)亂將起，為了避禍，裴楷要求外放去做地方官，惠帝于是任命他去襄陽接替楚王，做安南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

一計未成，汝南王就打算蠻干，蠻干的策略很老套，當年武帝就曾玩過。汝南王直接上書，“奏遣諸王還籓”，矛頭還是指向楚王，想趕他出京城。

賈皇后拿到這一份奏折，高興壞了，這就是壓垮楚王的最后一根稻草啊。賈皇后使壞，不說行，也不說不行，交給群臣廷議。

群臣們看到這份奏折，臉色都變了，全噤口不言，只有衛(wèi)瓘表示贊成。

當時楚王的臉色，肯定陰沉得十分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