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記得讀中學時候,語文老師講完朱自清的《荷塘月色》,要求全班同學寫一篇作文,結(jié)果第二天所有同學作文的第一句都是“這幾天我心里頗不寧靜?!焙髞碛袀€作家去了云南,說他一踏進昆明“心都醉了?!崩蠋熞笸瑢W們寫作文,全部同學都是“心醉了?!边@記憶給了自己深刻的影響,有時候讀了著名作家的作品,就在想,如果我的老師還在,我還是學生,我會寫出來怎樣的作文 ?林清玄的《桃花心木》寫于1998年,那時候他快近人生五十。一個經(jīng)歷了人生世事的人,寫出來樸素的帶著哲理的文字,本是給自己看的,或者同齡的人,也有了同感的,并非就適合小學六年級的孩子。十來歲的孩子,天性里正好是玩,對于一切都好奇,拿五十來歲的人的思想讓他們讀,還要由老師講出來一大堆“結(jié)構(gòu)”的分析,真是對于兩方面的瓦解。對林清玄來說,這是一個滄桑中年男人的生命思考,一口氣完成的作品,哪經(jīng)得起分析,這就像人家問畢加索的繪畫藝術(shù)一樣,畢加索干脆回答你去聽小鳥的歌唱吧!這是很文雅的諷刺,說直了,是罵人。對六年級的孩子來說,你叫他把“不確定性”幾個字的涵義搞懂,等于用一根巨大的魚刺卡死他們。一行禪師花了一生的時間寫了一本關(guān)于不確定性的書,佩瑪·丘卓憑借自己的努力精神,為二十世紀的生命奉獻了一本《與無常相處》的經(jīng)典著作(英文原文 comfortable with uncertainty,中文用“無常”翻譯出來 uncertainty,非常準確),胡因夢因此而強烈推薦的真實原因,正在于她看見了人生的不確定性對于生命平和的影響,我所喜歡的法國著名佛學博士馬修·李卡德(MATTHIEU RICARD),通過三十多年在尼泊爾,印度的深度學習和思考,才明晰了不確定性構(gòu)成的生命真相。我舉這幾個例子的意思是,對于小學六年級的孩子來說,讓他們知道馬齒莧可以吃,格?;ㄩL什么樣子,以及麻雀和蚯蚓的關(guān)系,比他們閱讀《桃花心木》更有意思和趣味。把小孩子們訓練成少年老成的樣子,對于生命的成長沒有絲毫價值,反而是世故,裝腔作勢,好高騖遠,以及刻板的引導(dǎo)。我不知道當老師講完林清玄這篇文章之后,某個班上的孩子是不是都把“不確定性”放在自己的文字里,——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深陷不確定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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