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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的籍貫,是鄉(xiāng)村。無論青瓦還是紅瓦,不管是拱形的、半圓筒形的,還是平的,都是鄉(xiāng)村的標(biāo)志,是老屋的“涼帽”和“空調(diào)”。 “瓦”與“媧”字同音。據(jù)傳,華夏始祖——女媧最初補天的神話內(nèi)核,只是其燒瓦覆蓋屋頂?shù)墓适隆:髞碓诹鱾鬟^程中,這故事被添枝加葉,漸漸神話,“燒瓦”演變?yōu)椤盁捨迳保案采w屋頂”演變?yōu)椤把a天”。 土瓦,幾乎與人類同生。 那是黃河的水和著河岸的土,被智慧的先民用溫暖的十指加以揉捏,脫模成胚,窯火煅燒,成形質(zhì)硬。然后一片片暗玉似的,相枕相依,俯仰相承,覆蓋在屋頂,齊整如魚鱗,默默地庇護著人類,延續(xù)著千年的歲月,承載著源遠流長的華夏文明。 有了瓦,房屋就披上了蓑, 戴上了“涼帽”,安上了“空調(diào)”。一片片薄薄的瓦,撐起了一個個安寧的日子。陰雨連綿,淌雨水;炎陽似火,擋烈日;風(fēng)雪滿天,隔寒冷。上瓦與下瓦之間,溝瓦與扣瓦之間,那細若線的縫隙里,清風(fēng)任意穿行,朗月肆意流銀。住在這樣的瓦屋里,“也無風(fēng)雨也無晴”,心定氣閑,夏涼冬暖。 瓦是雨的琴鍵,是心心相印、永世不忘的情人。晴日里,彼此牽掛,卻默默無語。一旦風(fēng)攜雨至,雨指彈瓦,千絲萬線,搖曳成一根根琴弦,音樂隨之奏響:春雨溫柔,樂聲動人,仿佛春蠶咀嚼桑葉,如懷春少女花前呢喃,像孩子夢中囈語;夏雨急驟如注,擊在瓦上的琴聲激越慷慨、氣勢恢宏,如一曲命運交響樂;有風(fēng)時,雨珠便像頑皮小兒,在瓦面上東西飄蕩,南北嬉戲,跳躍著無限的生命活力;秋雨纏綿,惆悵著“欲說還休,天涼好個秋”的無限落寞與感慨…… 無論何時的雨聲,都是“最易叩響中年人感情的門環(huán)”。人不到一定的時候,似乎很難靜下心,仰看瓦和雨合寫的獨特詩行,傾聽那無與倫比的合唱。如果喜歡上了靜心聽雨,那一定是經(jīng)過了生活的基本歷練,心中有了某種滄桑的感喟。瓦屋雨聲,成了許多游子鄉(xiāng)村家園的精神皈依。 常有好事的風(fēng),隨意挾來少許的塵土,布在瓦的縫隙里,再捎來幾粒草籽。于是瓦間草就安居在屋頂上,櫛風(fēng)沐雨,生根發(fā)芽。先是泛出點點綠意,若有若無,接著就是一蓬、兩叢,成了一道特有的風(fēng)景。這些站在瓦上的小小生靈,居高臨下,眺望著院落里嬉鬧的麻雀,閱讀著身旁晨昏升起的裊裊炊煙,隨著季節(jié)安然榮枯。瓦間草是歲月的印戳,是老屋的點綴,天長日久,積累著光陰里的小故事。 最田園、最溫馨的風(fēng)景,是瓦上燕 ?!澳剜嘧诱Z梁間”,其實更喜語瓦間。燕子是最愿意親近人類的鳥,它和人類一樣,喜歡泥與水組合的“房子”。它們把泥巢精心地筑在瓦檐下,依傍著瓦檐繁衍生息。夏日黃昏,燕子歸巢前,總會把由瓦鋪成的屋頂,當(dāng)作偌大的、安寧的休閑廣場。 燕子夫妻帶著剛會飛的兒女們,軟語呢喃,談?wù)勑?,唱唱歌,交流著一天的收獲,或許還有明天的計劃,然后才安然地睡在瓦檐下的暖巢里。 瓦上光陰歲月長。 自古以來,屋瓦上下,都有太多太旺的生命,在鄉(xiāng)村的炊煙里生生不息……有人說:“上帝創(chuàng)造了鄉(xiāng)村,人類創(chuàng)造了城市,”可是,人類發(fā)展到現(xiàn)在,物質(zhì)文明日益發(fā)達的今天,每一天都有村莊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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