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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吠陀思想中,存在著從多神論向一神論,最終向一元論過渡的趨勢。 早期吠陀的多神論是對自然現(xiàn)象的神格化的必然結(jié)果。其以為在宇宙萬物, 山河大地之間,充滿著各種各樣的神。每一種引起人們恐懼和崇拜的自然 現(xiàn)象,如天、地、雷、電、風(fēng)雨等,都被冠以神之名。然而多神論與人的 宗教意識、與(作為宗教基礎(chǔ)的)人們對無限和普遍東西的渴望,都是相 矛盾的。因此從多神論過渡到一神論是宗教思想發(fā)展的必然邏輯。在吠陀 中,這一過程是依靠對眾多的神的本質(zhì)同一性的認(rèn)識而實現(xiàn)的,這與希伯 來等西方宗教通過暴力消除異已思想,而達(dá)到一神教的方式有所不同?。在 吠陀晚期思想中,因陀羅、婆羅那、密特剌等都被認(rèn)為是同一普遍“靈魂” 的(彼唯一者)的別名或化身;歌云:“彼真實者是一,知者以多名字稱 之,曰阿耆尼、閭摩、馬闥厘須梵?!?又云:“諸神之體其實是一”?。 在吠陀晚期思想中,有神論向一元論過渡。一元論把至上神視為宇宙 最高之本體,神不僅超越諸有,而且它就是萬有之整體。神生存于萬有之 中并使之運動,它隨花兒之開放而顯現(xiàn)、隨云彩之閃耀而顯現(xiàn)、隨風(fēng)雨雷 電之強(qiáng)力而顯現(xiàn)。所以這種一元論同時又是泛神論。這種觀念是后世梵我 一如觀念之嚆矢。 1P1 · % RV. 1. 164. 46 RV. 3. 55.在晚期,這個普遍者或唯一者,又被稱為“造成物主”(visvakarman)或“生 主”(prajapti)、“黃金之胎”(hiranyagarbha)等。 -“神明’’與“玄冥” 在《天地之歌》中,吠陀詩人開頭就問: 何神為先出?何神為后生? 神如何而生? 啊,圣哲!有誰能知曉? 彼載一切有,日夜如轉(zhuǎn)輪?。 黎俱吠陀,乃人類神話時代之產(chǎn)物?。而在印度思想中,“神”這個 詞的意義最難以捉摸。神的最早的意義有兩方面,一是“給予者”的意 思,“神是給予者'在遠(yuǎn)古時代,人類不能脫離自然,故所需的一切生活 資料,皆委之于天,故以為世間一切,皆是某種超越的生命所賜,此超越 的生命,即是神。凡有所施與,皆是神。父母是神,因為他們生育后代。 導(dǎo)師也是神,因為他傳授德性和學(xué)問。甚至客人也是神?。當(dāng)然,最根本 的是對存在和世界的給予,這就是創(chuàng)世。此外,神還有“光明”的意思。 神者明也?,神的本質(zhì)是光。神話學(xué)研究表明,古希臘的主神Zeus,古羅 馬的Jupiter,條頓部落的Tyr或Tyi,來源于一個為古老的印歐民族共同 尊奉的神Dyaus,后者即Div或Deva,即“光明”之意。所以日、月、星 空等是神。而最根本的光,乃是照亮世界之存在的光。日月等具有的自然 之光,只是這種光輝的體現(xiàn)。 照亮存在,使萬物顯現(xiàn),這與創(chuàng)世、給予的意義也是相同的。因此, “給予者”和“光明”實際上是同一個神,其本質(zhì)就是澄明、覺性。從根 本上說,給予就是將某物“帶近前來”,即將其置于某種存有關(guān)聯(lián),從而 獲得一種存有意義。這種授予與世界的創(chuàng)造有著密切聯(lián)系。神的授予將事 物引進(jìn)存在的光亮中。這種通過“使顯現(xiàn)”而實施的給予活動,即是覺 性。覺性是神明的運動,它也是神性的本質(zhì),而諸神則不過是澄明或覺性 的象征?。最早的時候,唯神得享光明。此后光明乃加于日、月、星、空 RVI -185.1 在吠陀時代,如何處理人與神的關(guān)系,最關(guān)重要。人們在對神充滿熱愛的同時,最關(guān)心 的是通過祈禱或獻(xiàn)祭等方式獲得神的好感,并求得神的保護(hù)、寬宥和賜福。 IPI,72 IP1. 76 參閱IP I,72 之屬,而唯其有了神之光,才有日月星等之明?。因此在古人眼中,日月 之光不僅僅是自然之光,而且也是神性之光。因那唯一真正的光即是神 性,事物唯因分有神性,方有其光輝。因此在所有古代民族中,日、月等 因為有光而成為自然現(xiàn)象中首先被神圣化的東西。與光的給予能力相一 致,大地之為神,也在于其生育無窮之物產(chǎn),富集一切生存之所需(天地 常常被比喻成父親和母親,它們不僅生產(chǎn)出所有生命,而且養(yǎng)育著他們); 風(fēng)雨雷電等,莫非有所施予,皆為自然萬物生生不息創(chuàng)造條件?!敖o予者” 和“光明”的概念,揭示了精神的本質(zhì)。精神即是澄明、覺性,它通過照 明、揭示而創(chuàng)造存有,所以它也是給予者。故從存有論言之,唯有人之 “心”(精神)為能給予,而神明、自然之給予,實皆為本心的給予與創(chuàng)造 之隱喻。本心即是神,即是明。神之創(chuàng)世,即是將萬物由暗處引向澄明, 這就是覺性的作用。因此吠陀中的神明,乃是本心、覺性的名號。 但光明總是與黑暗相對而言的,黑暗就是“本無”,是世界之冥性本 體。依吠陀存有論,光明破除黑暗,使存有顯現(xiàn)出來,所以它是存有之本 體;而本無也是存有之本體,因為僅有光明也不能使存有產(chǎn)生,如獨陽木 生,孤陰不育;必須陰陽交會、明暗訢合、顯隱互具,存有方生;因此吠 陀存有論乃持有二元本體。在神話中,這二者即光明神與黑暗神,或神與 魔。存有的發(fā)生,乃被描述為這兩種力量的斗爭。 所以在吠陀中,尚有一種與其他諸神品類有別的存在,名Aditi。A- diti者,謂無形象、無限量之體,即是本無,她從四周包圍著我們,她實 際上象征存有的基礎(chǔ)£。在吠陀頌歌中,Aditi并未完全被神格化,它指諸 神和世間產(chǎn)生之前的玄冥之境。因此Adid也是世界之最終根源。黎俱歌 云:“Aditi是天,Aditi是中界,Aditi是父、母、子,Aditi是所有神圣及 五部眾,Aditi是所有已生及當(dāng)生者?!盄我們認(rèn)為Aditi代表了世界的冥性 本體,是數(shù)論(作為世界之)“自性”概念之嚆矢?。 Aditi冥然無照,與諸神之光輝昭明形成對比。而世間萬物都是在冥 漠之境與神性光耀相互交涉中產(chǎn)生的。這種產(chǎn)生過程,有時就被吠陀認(rèn)為 就是天父與地母交合生育萬物的繁殖過程。在吠陀晚期的梵主仙人那里, 白騾奧義15云:太陽本無光,M月亦如是;閃電亦非耀,豈談地上火!唯彼神光明,即 依神光輝,事物方閃耀,以神之光明,世界得照亮(Svet Up VI ·丨4)。這充分體現(xiàn)r古人對于神 的光明本質(zhì)的理解。 參考PIP18 RVI -89 阿迭底乃是盲目的生命能量,近代學(xué)者或解釋為自然。阿迭底作為冥性, 與覺性是一對矛盾;同時她作為非有、無限,與有、有限也是一對矛盾。 除此之外,她的生命能量還來自一種內(nèi)在她自身的矛盾,即阿迭底與尼黎 楗(Nirriti)的矛盾,后者是邪惡、死亡、毀滅之神?。阿迭底與尼黎提 其實不是兩個不同的存在,而是一體之二面。阿迭底是生長、發(fā)育和青 春,尼黎提則是衰替、退化、老朽;阿迭底是永生,尼黎提是死亡;阿迭 底是光明、德性、法則、智慧、清明之母,尼黎提是黑暗、罪惡、混亂、 愚昧、昏沉之母?。生命本來就包含生與死兩個方面,死是生的構(gòu)成環(huán) 節(jié),無死則無生。冥性之中包括智慧,黑暗之中包含光明,死亡之中孕育 生存,而生命演化,就來自這種內(nèi)在矛盾,這些說法后來在數(shù)論的自性轉(zhuǎn) 變論中得到更充分的闡明。宇宙是天的賜予,也是地的產(chǎn)物。天地之交涉 表現(xiàn)在,所有在地上死亡者,應(yīng)歸于天;所有在天上死亡者,應(yīng)歸于地。 所以天、地是一個相互聯(lián)結(jié)的整體?。 自然、冥性的內(nèi)在矛盾運動,與神、覺性的運動,是相互交織的。吠 陀說,“達(dá)蹉(天父)是阿迭底所生,阿迭底又是達(dá)蹉的孩子?!?自然與. 覺性、精神,在其生長中就是相互影響的。一方面,覺性的光明進(jìn)人混 沌,促使其生成秩序,形成世界經(jīng)驗,所以自然的生長也是覺性作用的結(jié) 果,因此說她是覺性之子。另一方面,自然不斷涌人覺性的光明形成世界 經(jīng)驗,覺性就是通過新的經(jīng)驗而進(jìn)行自我的更新和生長的,所以他也是冥 性之子。這在吠陀神話學(xué)中表現(xiàn)為:一方面,通過與自然結(jié)合,原始的光 明神變?yōu)槎鄠€自然神,所以提奧斯成為諸神之父;另一方面,原始黑暗也 在神光的照射之下逐漸失去其黑暗特性,所以阿迭底也成為一個神,并且 是達(dá)蹉的女兒?,而且通過與光明的結(jié)合,阿迭底也成為諸神之母。 存在的發(fā)生,就是通過光明與黑暗的二元性的相互作用實現(xiàn)的。吠陀 RVV _4卜 17. etc 參考PIP19 Ait Aril 小2_ 15 RVX-72-4 后來梵書對神明與阿迪提的關(guān)系進(jìn)行了進(jìn)一步的解釋。其以為宇宙最初為非有,沒有 天,沒有地,也沒有空界。這非有想成為有,于是宇宙轉(zhuǎn)變就開始了。先是經(jīng)過一系列過程從虛 無中產(chǎn)生了水(首先從虛無中產(chǎn)生的是煙,接著是火,然后依次是光、焰.明、耀,然后這些東 西逐漸凝聚成了一種云霧狀物質(zhì),接著從它中間又產(chǎn)生了水)。從水中形成天、地和空界。意識 也是從虛無中產(chǎn)生的。意識創(chuàng)造了生主,而生主則創(chuàng)造一切存在。意識生于非有,復(fù)創(chuàng)造生主, 是一切存有皆來源于意識,因此他又被稱為梵天(TAITBR 1_1卜24)。這里明確認(rèn)為覺性 (意識)產(chǎn)生于非有(冥性),與吠陀原來的思想并不符合。 的創(chuàng)世神話的一個基本隱喻就是,一縷光線射到無限的黑暗和混沌中,以 后光明迅速擴(kuò)大,世界豁然開顯。因此吠陀的創(chuàng)世論實際上是通過神話的 語言,表達(dá)了一種存在論的體悟。 但二元性與西人近代之心物二元論有別。蓋神光與冥境、覺性與冥性 等,皆非現(xiàn)存之實體。神即是揭示、照耀和開顯著的精神與生命,它不是 真正意義上的存有(境)。冥性是有,且是唯一真實之有;它是存有的本 質(zhì)、真諦和基礎(chǔ)。在吠陀思想中,一方面,一切存有皆因覺性而顯現(xiàn),且 居于精神之中,存有就是精神性的,在這種意義上可以說,精神、覺性與 世界就是同一的。另一方面,一切存有之本然真理即是冥性,存有之顯現(xiàn) 亦必以冥性為根基,冥性滲透于一切存有之中且為其本性,故存有雖千變 萬化,皆無有出乎其外者,在這種意義上也可以說冥性與世界就是同一 的。因此吠陀說覺性與冥性同為世界之本體,且在一定意義上皆許說為彼 “唯一者”,而無害二者之并列。但毫無疑問,覺性與冥性并不是在同樣的 意義上被稱作“本體”,因此,吠陀二重本體之說,既不能被當(dāng)作二元論, 也不是奧義書中彌漫的一元論?。 遠(yuǎn)古之人,才從蒙昧倥侗之中走出,故對于精神之除愚冥、澄明之破 黑暗,良必有親切的記憶,故其于存有發(fā)生的理解,乃更為本源,竟為近 人所不及。乃尊光明、覺性以為神,以其為存有的開創(chuàng)者。世界的開創(chuàng)被 理解為神明與黑暗、覺性與冥性之戰(zhàn)斗,最終神明完全征服黑暗,其結(jié)果 是人類進(jìn)入文明時代。但時日既久,記憶寢消;光明取得絕對的統(tǒng)治,結(jié) 果反倒使光明自身被遺忘。原始的光明之神逐漸消退,日、月等神也失去 其存有論的象征意義,完全等同于自然。自然崇拜就這樣悄悄代替了對存 有的本真領(lǐng)悟。 二黎俱吠陀的多神教 我們試圖通過吠陀《阿耆尼之歌》,闡明吠陀多神教階段的自然神概 最強(qiáng)且嶄新,我以茲禱’、,即我之思想,奉獻(xiàn)阿耆尼,謂強(qiáng)者之 子;彼水之愛子,安坐于地上,如祭司視禮,與婆蘇眾俱(婆蘇為阿 在《薄伽梵歌》,梵與自我都被尊為最高存在,如《薄伽梵歌》第十三章闡述了梵作為 世界本源(BGXM_7),第十四章又將“我”作為最高本體,二者相互爭奪優(yōu)勢地位,故有妥協(xié) 之論(如歌第十四章有說:“梵是有形物的孕育之器,我為播種者亦為其父?!?BG XIV. 4.) 耆尼另稱)。生于至上天,造物者所視。一時烈焰起,乃依心意力, 及其殊勝德,光輝塞天地。其容至妖好,其光乃麗都,其焰永不老。 其力即光輝,.阿耆尼之焰,不眠亦不衰,夜流如河水。請以禱歌送, 火神入其居,彼為財富王,統(tǒng)治諸天眾,如婆樓那神。世界一切力, 皆為彼具有,請以析禱歌,喚醒阿耆尼。迅疾如風(fēng)暴,無物能阻礙, 如彼大軍行,如天作閃電——火神阿耆尼,以利齒噬物,摧毀大森 林,如勇士撲敵。彼愿赴我祝?彼能足我愿?賦予生力者!能否激吾 祝,使生諸財富?我以此詩歌,頌彼光顏者。點燃火神者,乃奔赴與 之,如會良友神,顏面泛油光,彼持正法者。愿彼如迅馬,閃耀于祭 祀,高舉吾祝詞,包以其光輝。恒守護(hù)吾等,以你之守護(hù),吉祥且強(qiáng) 盛;如是護(hù)吾民,周遍且無欺,不眠亦不懈,愿你能如是?。 據(jù)吠陀自己的說法,吠陀的神有3306種,也有說是3339,總之?dāng)?shù)目 不小。一般將吠陀神分為三種,即:地神,如阿耆尼(火神)等,居住在 地上;天神,如婆樓那、蘇黎雅(日神)等,居于天上;中界神,如因陀 羅(雷電及暴風(fēng)雨神),居于天、地之間的空中。據(jù)說在最早的時候,所 有的神力量都是一樣的,但后來,他們中的三位,即火神阿耆尼、雷神因 陀羅、日神蘇黎雅,急欲凌于眾神之上,故厲行祭祀,勤作苦行,終于得 到成就。此三者,又稱為吠陀“三聚合”。 吠陀宗教屬于自然宗教的范疇。人們認(rèn)為,在自然界的山川、河流、 森林、大海、大氣、星空中,布滿了各種各樣的神,此外還有為數(shù)眾多的 或善或惡的精靈、鬼怪等。拉姆·莫漢·羅易認(rèn)為吠陀諸神是唯一的最髙神 的不同屬性的表象。阿羅頻多·高斯認(rèn)為,吠陀的諸神,是人的心理活動 的符號:日神象征理智,火神象征意志,須摩神象征情感。這些說法也是 獨具只眼,但都是用后來的一神教的立場來解釋吠陀神話,而忽視了自然 宗教的特點,因而缺乏歷史的意識。 在吠陀早期,原始的創(chuàng)世記憶已近消失,而人們嘗形成對精神的超越 性的反思,所以在自然宗教中,自然不是象征或符號,它就是實在,就是 神自身?。自然與人尚未完全區(qū)分,自然現(xiàn)象甚至比人自身更能反映人的 本質(zhì);因此在歷史上首先成為神的是自然現(xiàn)象、動植物,而不是人類自 身。神是人的本質(zhì)的表象,吠陀時代的多神崇拜也是以人類對自身本質(zhì)豐 RVI -143.1-8 但即使如此,自然神的本質(zhì)仍然是原始的光明,正是后者使自然成為神。 富性的理解為基礎(chǔ)的。同時也由于人自身理解的深化,吠陀諸神也從單純 的自然現(xiàn)象的神化,過渡為人格神。 在遠(yuǎn)古思想中,存在、覺性與生命概念沒有聯(lián)系,吠陀思想尤其如 此?。靈魂起初也只是生命,而不是覺性、精神。因此單純從古人那種素 樸的靈魂觀念,決不能發(fā)展出真正的神的概念。所以我認(rèn)為那種企圖將宗 教起源單純追溯到對死者靈魂的尊崇,或?qū)δ切┑教幋嬖诘?、具有超人?領(lǐng)的自然精靈的認(rèn)識的做法,實際上并無合法根據(jù)?。因為這種自然靈魂 沒有上升到作為自我本質(zhì)的高度?。所以如果它們要成為神明,就必須在 某種意義上與原始的光明神關(guān)聯(lián)起來——而這正是自然神產(chǎn)生的機(jī)制。 相反,從與光明相對的混沌或太一,是絕對發(fā)展不出神的概念的。許 多印度學(xué)研究者把這種混沌概念,當(dāng)作吠陀多神論之前的“原始一神論”, 這種說法是成問題的。第一,一種存在只有在某種意義上代表了自我的本 質(zhì),才可能成為神。而太一或混沌,就是自然的本質(zhì),是完全無我的。由 于作為存在本質(zhì)的覺性和冥性的隱秘特點,因此蓋上古之人,都不是從本 質(zhì)的意義上理解存在,而是把它理解為直接的、樸素的自然,即混沌。因 而第二,這混沌由于是直接上手的,毫無超越性,因而最不可能成為崇拜 的對象。總之將吠陀多神論之前,只有原始的光明神符合神的本質(zhì),而對 “太一”的信仰,則與對神的崇拜有別。 (一)從原始的光明神到多神教之產(chǎn)生。在人類歷史上曾經(jīng)有一段時 期,原始的光明神與太一是并存的?;這應(yīng)該是在中亞的雅利安人尚未分 家的時代⑤。吠陀中仍然存在的“提奧斯”(Dyaus)?、“阿迭底”(Aditi) 崇拜,可算作是這一時代留下的遺跡。這二者也可以說是吠陀中最老的神 在中國思想中,表示生命本質(zhì)的概念是“易”,但易似乎與覺性、精神無關(guān),因此很難 說它真正具有存在論意義。 參考 Arthur Keith,The Religion and Philosophy of Veda and Upanishads I,Harvard U- niversity Press Cambridgel925. 43 比如在古代印度哲學(xué)中,自然靈魂是內(nèi)根(manas),而內(nèi)根并非自我。 這也并不是說,古代思想就對二者的這種并存有非常清晰的意識。更可能的情況是,雖 然在原始精神中二者皆確實存在,但人們往往在思及其一時,忘記其他。吠陀中的一元論思想, 就具有這種特點,人們或認(rèn)為世界從某種原始物質(zhì)(比如水)發(fā)展而出,或認(rèn)為是從一種精神原 理(如所謂金卵)發(fā)展而出,似乎并沒明確意識到這兩者是不同的(我們這樣看的證據(jù)之一,是 吠陀雖然提出了種種創(chuàng)世說,但卻從來沒有對其中的差別進(jìn)行爭論或思考),而是同時相信它們。 這種模糊不定性應(yīng)視為吠陀一元論的特點。 參考 The Religion and Philosophy of the Veda and Upanisads I . 58 Dyaus (Div)與Deva同意,它顯然與希臘神“Zeus”,以及條頓人的“Tyr”,“Tyi”具有 共同來源;他的另一名稱Dyauspitar羅馬神“Jupiter”同位。 了(嚴(yán)格說來只有提奧斯才是神,阿迭底是混沌、太一),他們被稱為天 地和諸神的父母。前面已經(jīng)談到,提奧斯就是原始的光明神?。當(dāng)然日、 月、星空等也有其光明,但神是最根本的光,是照亮世界之存在的光。日 月等具有的自然之光,只是這種光輝的體現(xiàn)。日、月、星空等正因為具有 光輝,所以成為神的符號。后來它們的符號性質(zhì)逐漸被遺忘,因此它們也 成為獨立的存在,成為神。在吠陀中,提奧斯似乎已不甚重要,乃至沒有 一首單獨獻(xiàn)給他的頌歌。但他被認(rèn)為是“諸神之父”,或“諸神之母”,較 年輕的諸神,如阿耆尼、烏莎斯、蘇黎雅、馬祿特、阿迭底諸神等,據(jù)說 都是他所生?。吠陀用神話的語言表達(dá)的是這一事實:所有自然神都是從 原始的光明神產(chǎn)生的。首先成為神的當(dāng)然是同乃父一樣具有光明之物,到 后來河流、山川等也成為神。但是在這些自然神產(chǎn)生之后,他們的父親則 逐漸被冷落、遺忘了;于是符號不再是符號,因為它所代表的神性經(jīng)驗已 經(jīng)消失,符號自身成為神,而且成為唯一的神。只有這時,自然崇拜才真 正建立,而且是多神崇拜。 阿迭底,即無限、自由之意?,它首先意指一種心、物等等顢頇混同 的狀態(tài),其中并無主客之分,自然與精神同屬于一個模糊的全體,人的情 緒、意志與自然的風(fēng)雨寒暑等等似乎并無本質(zhì)差別;這就是太一。這“太 一”差不多就是古希臘人所謂“physis”和古代中國人所謂“自然”的意 思(最早的“自然”不是客觀的無機(jī)自然界,但二者也并非全不相通)。 “自然神”必須是從“自然”而生,所以阿迭底被認(rèn)為是諸神之母(她至 少是被稱作“阿迭底亞”諸神之母,她有時也被等同于地神般特維,與天 神提奧斯為一切神之父母)。但是自然神的產(chǎn)生,僅有自然“母親”(阿迭 底)還不夠,還必須有神明的“父親”(提奧斯),因此他們是神性的光明 進(jìn)人自然的結(jié)果。是神性之光使自然成為神圣一-實際上是使自然成為神 的符號或象征;但由于神自身的本質(zhì)不可思議,甚至被遺忘,這就導(dǎo)致自 然本身被當(dāng)作神。由自然現(xiàn)象的多樣性就導(dǎo)致了多神論。 總之,提奧斯就是原始的光明神,而阿迭底則是太一,二者象征覺性 和冥性;他們是諸神的“父親”和“母親”,所有自然神都是從太一和原 有說Dyaus是天空神,但至少他應(yīng)t先是"光明”神,其次才是天空神,而天空正因為 分享了神性之光,所以才成為神。 RVI .185.4-6 dW即限制之意,限制包括心物之分隔、時空之局限、法則之制約、罪責(zé)之擔(dān)負(fù)等,A- diti是對diti的否定,即此類限制一并免卻,意近于道家所謂“逍遙”。其中最根本的是免除心 物、時空的分割,這種分割實際上就是心的分別。 始的光明神的“結(jié)合”產(chǎn)生出來的。 (二)自然崇拜。一般說來,自然崇拜包栝分別以自然現(xiàn)象崇拜、動 植物崇拜以及神的擬人化為主的幾個發(fā)展階段,這幾個階段在吠陀宗教中 都留下了足跡。 人類宗教的最早形式是單純的自然崇拜,有些吠陀詩篇就是對朝霞、 青山、大海、日月、江河等的真誠謳歌。人們認(rèn)為這些自然現(xiàn)象,也像他 們自身一樣,具有靈魂。吠陀的詩人們相信,像春華秋實,晝夜變換,水 旱潮汐,風(fēng)雨雷電等自然現(xiàn)象,都是受背后一個不可見的實在世界支配, 這就是神的世界。但這自然不是現(xiàn)在所謂自然界,而是“太一”。 最早的時候,人類與自然混然同一。人們甚至在形器的層面,也不能 看到自身與自然的差異,也就是說,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作為一種生命 存在與非生命存在的差別。而一些無生命的自然現(xiàn)象如山川、大海、曰月 等,似乎顯得更為強(qiáng)大,因而它們受到有生命的人類的崇拜,是很自然 的。它們是神的最粗陋的形態(tài)。吠陀中,完全以自然形態(tài)出現(xiàn)的神已極少 見,但大多數(shù)擬人化的神,如雷神(因陀羅)、日神(蘇黎雅)、暴風(fēng)雨神 (馬祿特)等,都帶有自然的遺跡。與這些神并列的還有許多“抽象神”, 這包括表示人的情緒、心理感受的神,如憤怒神、愛神、欲望神等;表示 人和自然的活動的神,如作用神、工匠神等;表示人的品質(zhì)的神,如忠誠 神、信仰神等。而人性與自然性同屬于神祇之列,也表明人類確實尚未從 自然抽身而出\ 人后來意識到自己作為生物界的一員,與無機(jī)自然是有區(qū)別的,因而 產(chǎn)生了一系列的動植物崇拜,出現(xiàn)了一些新的動物神和植物神;在二者 中,動物神可能更為晚起。在黎俱吠陀中,植物崇拜的現(xiàn)象已不多見,但 的確存在。當(dāng)時盛行的須摩崇拜、阿濕婆陀樹的崇拜,乃是更古的植物崇 拜的遺跡?。阿闥婆吠陀也形容植物是地母所生的女神?。人們認(rèn)為植物 也有靈魂,是人情感傾訴的對象,而且有特殊的本領(lǐng),人們甚至請求植物 賜給牛羊、衣食、財富、婚姻等等。林中的大樹則尤其受到崇拜?。有時 候人們似乎認(rèn)為某一棵樹就是神,有時候似乎又認(rèn)為樹只是神或精靈單身 所謂“抽象神”(abstract gods)乃是西方學(xué)者加的標(biāo)簽,我認(rèn)為并不妥當(dāng),因為這些神 并不“抽象”,不如稱之為“性格神”更好。“性格”者,梵言guna,包括屬性、作用、表相、品 質(zhì)等;這不僅包括人性的品格,也包括自然的品格。 The Religion and Philosophy of the Veda and Upanisads I · 170 AVVM36.1 RVVB .34.23; RVX .64.8 或一家子居住的處所,在后一種情況下,當(dāng)樹被砍伐時,他們就會遷居到 別的樹去住?。 動物崇拜盛行于印歐民族分化以前。在吠陀時代,它已不是很盛行 了。在黎俱吠陀中,完全的動物神只有兩個,一是獨腳羊阿遮伽波(Aja Ekapdda),一是深水蛇神阿孜(AhiBudhnya)D但過去動物崇拜興盛的遺 跡,則隨處可見。這表現(xiàn)在:第一,大多數(shù)神雖然脫離了直接的動物形 態(tài),但仍然保留著與動物的特殊關(guān)聯(lián)第二,吠陀中,有神性的動物服 務(wù)于神,也可能是擬人化的神代替動物神的遺跡第三,吠陀神大多有 其動物的化身,這也可能是動物崇拜的殘余,比如生主曾化身為野豬將陸 地從海中拱起來,毗濕奴化身為海龜創(chuàng)造一切生命,或化身為侏儒為諸神 和人類奪取生存空間?,因陀羅化身為鷹擭取須摩,或盜取仙食以拯眾神 于將死?,等等;第四,吠陀祭祀中普遍存在動物偶像(animal fetishes), 也與此前的動物崇拜有關(guān) 隨著人自身從動物界區(qū)分出來,以前的自然神和動物神,都逐漸具有 了人化的形象。神的擬人化在印歐民族尚未分開時,就已出現(xiàn)。吠陀萬神 殿中的大多數(shù)神祇,都是這種人化的自然神。他們具有人的形象,但也帶 我們這里選譯黎俱吠陀中一首專門獻(xiàn)給植物的長詩,其云:眾草木神生于遠(yuǎn)古,比其 他諸神年長三輩,^—彼黃棕色者,有一百又七種神通。2母親們,你們有房屋成百,子孫成 千。愿你這有千種神通者,解除我的病人的疾患。3愿你在植物中幸福愉快,開花結(jié)果。植物將 我們引向成功,如母馬之征服畜群。4啊植物,我以此名稱呼你,母親,女神!我欲得駿馬、母 牛,及一件外套,且重新贏得我的自我,啊,男人。5神圣的無花果樹是你的家,波那樹是你的 廣M:如果你能為我重新贏得這個男人,你將得到畜群。6那手持草木者,如王在人群中,—— 這圣人乃是醫(yī)師,殺敵者,驅(qū)災(zāi)除病者。7富有須摩,富有駿馬,富有營養(yǎng),富有強(qiáng)力的植物 ——我將這一切奉獻(xiàn)于此,愿這人早日康復(fù)?!?(RVI -97) 比如因陀羅有時被說成是一頭公牛,而他的母親阿迭底被稱為母牛,阿耆尼據(jù)說是一匹 馬,馬祿特則被說成是獅子或黑天鵝等等,這可能是動物神向擬人神的過渡階段的殘留。 比如母狗娑羅馬幫因陀羅立下顯赫的戰(zhàn)功,她的兩個兒子承擔(dān)守護(hù)冥府之門的職責(zé)。動 物還成為神的坐騎,如因陀羅所乘的香象,就非常有名,另外普霜乘一只獨腳羊拉的車,阿濕文 則乘坐驢車,如此等等。 據(jù)說阿修羅在征服諸神后,打算瓜分世界,這時諸神乃將毗濕奴舉在頭頂,愿以之為犧 牲,分得如他的身體所能丈量的土地。阿修羅見毗濕奴只是一個長不過數(shù)寸的侏儒,就勉強(qiáng)答應(yīng) 了。但峨濕奴一落地后,即開始無限地生長,直至覆蓋整個大地。于是毗濕奴最終為諸神和人類 贏得了世界。 據(jù)說有一個阿修羅叫“蘇濕奴”(Sushna)者,曾經(jīng)將諸神幾乎要殺光,而他的威力來 自其口中所含的仙餌。因陀羅乃變?yōu)辁?,將仙餌攉取,從而使魔鬼失勢而敗。 比如在某種須摩祭中,一匹經(jīng)過特別挑選的馬(其皮毛一般應(yīng)是純白色)作為阿耆尼的 象征,接受人的祭品,并始終注視、參與祭祀的全過程(動物偶像參與祭祀的細(xì)節(jié),請參閱The Religion and Philosophy of the Veda and UpanisadsT · 68 — 71 )〇 有其自然性的遺跡?。神還具有人的情感、意志,甚至具有嫉妒、虛榮、 暴躁、輕率等所有屬于人的缺點,其品性并不優(yōu)于人類。其優(yōu)于人者,在 于形體較人類高大美好,力量較人類更強(qiáng),而且長生不死(據(jù)說神的長生 是由于常飲須摩所致)。神之戰(zhàn)勝阿修羅(魔鬼),據(jù)說全因為無誑語。 對于人化的自然神的崇拜,仍然屬于自然宗教的范圍(它所崇拜的仍 然是人的自然性,而不是精神),但它已不同于原來的自然崇拜了。 (三)人格化的自然神。神的本質(zhì)是精神、光明,這在多神教的自然 崇拜階段,仍然成立。拉達(dá)克利須南指出,-些吠陀神祇只是同一普遍存 在的不同名稱固然吠陀思想家未必具有對這普遍者的意識,但是自然 神實際上是從古老的光明之神演變而來,是后者使前者成為神,因此自然 神的本質(zhì)仍然是精神、覺性,雖然這一點在吠陀多神教時代并不總是被意 識到。 天神提奧斯和地神普黎提毗(Prithivi)后來也被人格化,成為諸神 的父母。而阿迭底常常被與地神當(dāng)作同一個神,但其地位遠(yuǎn)較后者重要。 阿迭底被認(rèn)為是罪惡的寬宥者,如吠陀祈禱說,“愿Aditi饒恕我”,“Adi- ti請發(fā)慈悲,饒恕我們對你的罪過”“無論我們犯有何種罪惡,請Aditi幫 助我們消除它?!?據(jù)說Aditi生有八個或十二個孩子,他們稱為“Aditya” (意即阿迭底之子)。這些神包括:密特拉,阿黎曼,薄伽,婆樓那,因陀 那,蘇黎雅,阿姆蘇,陀克娑等,都是吠陀中最顯赫的神。他們的共同特 點是都具有光明性,他們的本質(zhì),乃是永恒、常住的光明,是天堂之光。 隨著阿迭底日益脫離其混沌色彩而成為人格神,純粹的黑暗、混沌特 征就被轉(zhuǎn)交給妖魔,后者因而與神的光明性完全對立。因陀羅最大的敵人 毗黎特羅,即“黑魔”,乃是雷雨前天空的黑云;婆剌、達(dá)薩眾和波尼眾, 都被稱為“黑暗之子”;阿孜是藏身于黑暗深淵的巨蟒。代表黑暗的魔鬼, 象征對存在的遮蔽作用。比如婆剌就被稱為“守財奴”,波尼眾被稱作 “慳吝者”,他們所藏守的牛群,乃是光明、存在的象征。因此存在的發(fā) 生,必須經(jīng)過神和魔的斗爭。 婆樓那(Vamna)也是吠陀中最古老的神之一,其與古希臘的烏拉諾 斯神(Uranus)和波斯的阿修羅馬自達(dá)神(Ahuramazda)是同一個神。往 學(xué)者認(rèn)為,吠陀諸神的擬人化,不如希臘神話充分,他們可能嘗未完全擺脫自然性。但 毫無疑問,神已經(jīng)具有了人的品質(zhì)(The Religion and Philosophy of the Veda and Upanisads I ■ 58)〇 IP I 69 OSTV .47 事書說他全身為白色,以一個奇怪的水生動物為坐騎。吠陀說他是諸神與 整個世界之王,是宇宙天理(Rta)的守護(hù)者,而天理不過是他的意志的 體現(xiàn)。任何人都不能違背婆樓那的意志,整個宇宙都是服從他的命令而運 行。日月運轉(zhuǎn),四季交替,皆從其意。風(fēng)雨雷電,亦其所授。婆樓那是道 德神。明察秋毫,洞悉真?zhèn)?。具?shù)千只眼,幾萬條腿,居處有千門,故能 察知一切事,趕赴一切處。揚善懲惡。對于虔誠者,他以仁愛拯之于苦 厄,以慈悲寬恕其罪惡。對于罪惡深重者,乃以疾病、災(zāi)饉、水腫等給予 懲罰。他有時被認(rèn)為與Mitra是同一個神。婆樓那還具有摩耶之力,并通 過它調(diào)理世界?。 作為道德神的婆樓那,后來不得不將天王的寶座,讓給戰(zhàn)神因陀羅 了。這是因為雅利安人甫人印度,即卷人與土著民族的長期戰(zhàn)爭,因陀羅 作為戰(zhàn)神顯然更加適應(yīng)了時代需要·,其次印土大部經(jīng)常長期干旱,甚至導(dǎo) 致人民無以為食,因此因陀羅作為雷雨神,備受尊崇,也屬自然?。在梵 書中,婆樓那墮落為一個丑陋不堪的畸形人,地位如同小丑。婆樓那的失 勢,反映了印度宗教的道德感的衰落,這一點影響了后來全部印度文化的 品質(zhì)氣 因陀羅(Indra),又譯為王、帝釋,是雷雨之神?。在吠陀頌歌中, 我們這里選譯了一首獻(xiàn)給婆樓那的詩:“1言歌風(fēng)暴神,睿哲勝汝眾;2吁請婆樓那,屈 尊降此處,善護(hù)人思想,如牧牛羊群。3彼現(xiàn)一切處,且以摩耶術(shù)(摩耶,maya,此處當(dāng)指魔術(shù) ——引者),攝立夜與晨。彼所親愛者,乃依其法則,畢備三黎明(“彼所親愛者”,可能指黎明 生起前之黑夜,“三黎明”指早晨、中午、黃昏——引者)。4遍籠大地者,建立天諸維,此皆其 牧場,彼為一切主。5彼持一切者,洞奧朝陽名;如天作諸相,睿哲誠圣人。6如輻歸于軸,智 咸集于彼。汝應(yīng)禮此神,如牛歸于廄。7彼如一大袍,包裹全宇宙;注視諸神聚,及人間諸業(yè)。 于彼圣殿前,諸神遵旨行。8彼為天外海,眾生俱頂禮;驅(qū)散彼摩耶,妙足登天庭。9光輝遍諸 土,充溢三重天;寶座甚穩(wěn)固,為七河之王(“七河”:吠陀說天下有七條大河,此處乃以之代指 世界也——引者)。10彼以光明衣,覆黝黑者身(謂轉(zhuǎn)黑夜為白晝——引者);測量古寶座,支 撐諸世間,如彼擎天者;愿敵皆消亡?!保≧V1*41;參考了巫白慧的譯文) 黎俱吠陀還記錄了因陀羅和婆樓那關(guān)于最髙統(tǒng)治權(quán)的爭論,結(jié)果是因陀羅功勞更大,應(yīng) 享帝位(RVIV*42)。黎俱第十卷《阿耆尼諸神之歌》,記述了人們的這種宗教崇拜變遷的情況: “我現(xiàn)即離開,阿修羅天父(指婆樓那——引者);離彼婆樓那,無人祭祀者,去就因陀羅,眾祀 之所歸。王權(quán)常更迭,我就順時宜^乃離天之父,縱事此多年。神力已他歸,阿香尼、須摩,婆 樓那偕隱,如此我已視”(RVX_124_3?4)。 正如研究者者出,即使在印度的高尚文化中,哲學(xué)與宗教的根本興趣也是在智慧而非道 德,這是與伊朗宗教根本不同之處(The Religion and Philosophy of the Veda and UpanisadsU : 434)。 印度有學(xué)者考證,“因陀羅” 一詞可能是遠(yuǎn)古的一個軍銜,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所謂“將軍”,公 元前2000年之前,尚在中亞活動的雅利安游牧民族的首領(lǐng)就叫做“因陀羅' 以獻(xiàn)給他的最多。因此他可能是地位最高的神。傳說因陀羅四臂或二臂, 一手執(zhí)閃電,另一手執(zhí)長矛,全身有千目(原因),身騎大象,所居帝釋 天宮,造物神所制,極為華美,但是他的品性似乎很成問題,如暴躁、嗜 飲須摩等因陀羅要降服的妖魔很多。其中有黑魔毗黎特羅(Vritra), 專門聚斂雨水,因而是導(dǎo)致干旱的罪魁禍?zhǔn)?。只有因陀羅打敗了毗黎特 羅,雨水才能降下來。此外因陀羅的敵人還有蛇魔阿孜、羅剎鬼、食尸鬼 皮娑遮、三頭怪毗濕婆奴婆、九十九臂妖魔烏羅那、阿修羅、達(dá)休、波尼 等等。 正如我們前面提到,因陀羅與眾魔鬼的戰(zhàn)斗,也象征了精神的光明與 黑暗之間的斗爭。閃電之神因陀羅與黑暗之神毗黎特羅的斗爭,在黎俱吠 陀中占有極大篇幅,它就是光明與黑暗的矛盾之表現(xiàn)。據(jù)說很早的時候, 雅利安人的牛被達(dá)薩人和帕尼人(即“黑暗之子”)偷去了。后者的首領(lǐng) 即毗黎特羅。于是仙人們舉行祭祀,唱頌歌,因陀羅諸神遂被吁請而來。 彼既享須摩醉飽,乃挾娑羅天犬,遂與毗黎特羅眾展開英勇戰(zhàn)斗,斃敵無 算。以閃電破重扉,穿堅壁,摧山裂石,遂將牛群從達(dá)薩人的洞穴中釋放 出來。 在上述神話中,牛象征失去的光明,或被掩蓋的存在。在梵語中, “go” (牛),兼有光明之意;而在另外有些詩篇中,被盜去的就是太陽。 吠陀仙人認(rèn)為人心之靈明、事物之光輝,皆曾被“黑暗之子”以暗夜和陰 霾掩蓋。但掩蓋不是消滅,光明也是魔鬼的珍藏。黑暗之中潛伏著神秘之 光,混沌和愚昧在其最深處包藏著它的仇敵。據(jù)說因陀羅發(fā)現(xiàn)真理、太陽 被藏匿于帕尼人的黑洞之最深處。斗爭既是神明逐漸下降到洞穴深處,也 我們這里也選譯一首獻(xiàn)給因陀羅的頌詩:“1稽禮因陀羅,最偉大的英雄,他以強(qiáng)力分開 天地;他遍滿一切,為人類之依止。2他是蘇黎雅:穿過廣闊的空間,因陀羅將他引向前來,迅 疾如車輪;如河流般永遠(yuǎn)活動,從不停息:他用光明摧毀了黝黑的黑神。3我應(yīng)對他吟誦神圣的 祈禱,它清新鮮活,舉世無匹,永不停息,為天地所共;他區(qū)分一切生物,好像在布上打上記 號:高貴的因陀羅,永不失為朋友。4對因陀羅,我將放歌,如大江之水,永不停息,如重溟之 水,永不枯竭。天與地被安置于其車之兩端,如輪之安于軸。5那震撼者,從干渴中醒來,猛烈 地向前沖撞,他手執(zhí)弓箭,強(qiáng)大無比,他就是須摩;林中樹并不以其相似欺騙因陀羅。6須摩流 向他,無有能與之匹敵者,大地,諸天,太空,山脈。當(dāng)其憤怒生起時,他摧毀一切堅固者,將 強(qiáng)大者撕為碎片。7他殺死毗黎特羅,摧毀堅壁,鑿出河流。他摧裂山脈,如毀土罐。因陀羅及 其戰(zhàn)友,乃將牛群釋放出來。8那些過著邪惡生活的人,那違背盟約者,以及傷害婆樓那、阿黎 曼和密特羅的人,——對于這些怨敵,強(qiáng)大的因陀羅嚴(yán)陣以待,如憤怒的死神。10因陀羅是天 地之至上主宰,因陀羅是山川和諸水之主宰。因陀羅是精進(jìn)者和圣人的主宰:無論在工作中,或 在偃息中,人皆應(yīng)召喚因陀羅。”(RVX_89) 是太陽次第上升到存有之山的頂峰?。光明之戰(zhàn)既是存有之創(chuàng)生,也象征 文明之開辟;它不僅是邪惡和黑暗之消滅,還是被遮蔽的光明和真理的顯 現(xiàn)。真理就是存有之光,由于它是通過光明與黑暗的艱苦斗爭獲得的,所 以它也是一種“財富”。 光明在這里是具體事物的存在或真理(sat)。在遠(yuǎn)古的印度思想中, 光就是存在的代名詞。被照亮的事物的存在與照亮它的揭示之光,被等同 起來。而在古人的意識中,牛是一切存在的象征,這是因為人們往往是從 實踐中最直接上手的東西來規(guī)定其他存在者的存在,而牛則是農(nóng)牧?xí)r代最 為上手之物?。人的目光以牛為基礎(chǔ),推而及其他事物(如牛所耘之地, 所牧之野,所食之草,所領(lǐng)之具等等),從而建立起一種存在關(guān)聯(lián)。這目 光實際上就是存在揭示的光線,循此前來報到的牛等物,則是存有之寶 藏。這種存在揭示,被譬喻為因陀羅找出牛群的過程。對于這一神話,歷 來吠陀詮釋者持說非一,總結(jié)起來可以說,這場戰(zhàn)斗象征了光明與黑暗之 爭③。 較晚期的吠陀作品,還描述了因陀羅與克里希納的斗爭。如果說因陀 羅是光明、秩序、法則的維護(hù)者,那么起源于印度東部地區(qū)的非雅里安部 落的神克里希納(大黑天),則是無序、黑暗與混沌的象征,他體現(xiàn)著人 類本然的生存及欲望之自然放縱狀態(tài)。因陀羅與克里希納之對立,類似于 希臘神話中阿波羅與迪奧尼索斯之對立。在吠陀詩篇中,因陀羅和克里希 納的戰(zhàn)斗以因陀羅的徹底勝利而結(jié)束?,這意味著神明消除了冥性,成為 黎俱吠陀:“于是黑暗崩潰,天國重光,曙光再現(xiàn);太陽升至(真理的)寬廣的境域, 燭照人的一切善、惡”(RVW-1‘17)。 吾國以“物”統(tǒng)稱一切存在者,亦取意于此。萬物牛為大,非謂其形體之大,實謂其在 生活實踐中,較它物之優(yōu)先性也。 尼祿克多的作者耶室伽認(rèn)為毗黎特羅就是云,而因陀羅則是把云驅(qū)散開的雷雨神,這種 說法可稱為“雷雨說”。毗耶娑(相傳為史詩的作者)則認(rèn)為因陀羅和毗黎特羅都不是自然現(xiàn)象, 而是歷史上實有其人,這種說法類似于現(xiàn)在所謂“神話即歷史說”。第三種說法認(rèn)為毗黎特羅就 是黑夜,而因陀羅就是消滅黑暗的太陽,這種說法可稱為“黎明說”。第四,有些近代學(xué)者解釋 說,毗黎特羅和因陀羅分別指人類生活在極地時期所見到的各持續(xù)半年的長夜和長晝,這就是所 謂“極地說”。第五種說法認(rèn)為毗黎特羅意指寒冬,而因陀羅則指春天,因為寒冬使河水凍結(jié), 而春日的陽光則使冰霜融化,這種說法稱為“春天說”(參考TheReligionandPhilosophyofthe Veda and Upanisads I ,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26 ~127)。其中第三、第四種說法喻義甚明。 就第一種說法而言,閃電象征光明,云象征黑暗。第二、第五種說法也不違背我們的解釋,因為 春曰象征生命,寒冬象征死亡,生與死乃是創(chuàng)世的二元本體的名稱,而歷史人物也可以是這二元 本體的擬人化表達(dá)。 黎俱歌曰:“克里希納的部眾居住在阿姆須馬第河岸,有一萬兵士 ^■因陀羅以其慧力認(rèn) 出高聲叫喊的敵酋,它并為保護(hù)我們的福祉而摧毀了敵眾?!保≧V1. 85. 13?15) 世界的本質(zhì)。對于一種由覺道規(guī)定的思想傳統(tǒng)來說,神性的徹底勝利是必 然的。這一勝利支配著奧義書以后的婆羅門思想的主要傾向,也決定了整 個歐洲思想的命運?。值得慶幸的是,由于印度思想一直就包含的多元 性,印度思想似乎沒有遭遇與西方相同的命運。在黎俱贊歌中克里希納的 失敗,似乎也并不是最終的定論?。在史詩時代,克里希納又重新收回其 失去的領(lǐng)地。在《薄伽梵歌》中,黑天成為唯一的尊神。它充塞天地宇 宙,且體現(xiàn)在萬事萬物之中。它是如如不二,無差別、無形象方所的究極 存在。在因陀羅與克里希納的相持中,事物的存在得以涌現(xiàn),只有在這種 二元的運動之中,存有才能本真地被理解。我們認(rèn)為吠陀神話,提示了一 種本源的存在論,后者乃至對佛教唯識思想都有影響。 日神(Surya),據(jù)說是Aditya八神中最小的,且是殘廢。他的妻子叫 僧伽那(Sangn6)或迦耶(Chdya),后者是影子的意思。往事書中的曰 神形象為三目、四臂,二手持睡蓮,膚黑紅色,坐于蓮花座,全身放光。 據(jù)說他能使萬物具有生命。太陽的光芒+僅是自然之光,而且是' 精神之 光、生命之光、存在之光?,是存在的最高真理。神性作為存在的光輝, 能征服象征黑暗的眾魔,而存在者的存在,被認(rèn)為是通過征服而從魔鬼的 黑暗中贏得的,所以存在者往往被稱作“寶藏”。吠陀《日神之歌》云: “光輝此真理(指日神),粲然世所珍;彼殊勝真理,最使人強(qiáng)盛;安置高 臺h,高臺支天庭。光明斯生起,誅滅彼黑魔,以及余敵眾,達(dá)休、阿修 羅。稽首此光明,光明勝一切,至上征服者,贏得諸財富?!? 在火神阿耆尼(Agni)身上,神的光明本質(zhì)也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 “火”(阿耆尼)往往不僅是一種有形的存在,而且是無形的力量,它既是 物界運動演化的內(nèi)在原理,也是生物運動、呼吸的生命原理。古人心物不 分,因此這自然之火,又是內(nèi)在的渴望、意志、心的力量,是人的精神之 火。所以火也是世界的生命、靈魂、光明、溫暖,它潛人于一切事物之 在歐洲思想中,正是由于神性的徹底勝利,使神光照徹寰宇。纖毫的混亂、模糊都應(yīng)作 為與天堂之明凈純潔不一致的塵世瑕疵而予以攘除。其結(jié)果是,作為h帝的化身,邏各斯的統(tǒng)治 吞噬了生命直觀的豐富性。因而理性的徹照反過來構(gòu)成對存在本質(zhì)的遮蔽,這種后果在黑格爾的 哲學(xué)中表現(xiàn)得最為充分。因此我們稱印度主流傳統(tǒng)與西方文化的存在命運為“覺性之道”,而中 國文化的存在命運為“冥性之道”。 印度此后史詩時代的婆羅門思想,基本上就是以克里希納崇拜為核心展開的。 吠陀歌云:“愿日神賜-f·吾人視見”(RVX _丨58_3)。這里“視見”不僅限于肉眼之光, 亦是心性之光。至于其為存有、真理之光,以下所引一頌亦足明之。 RVX-170.2-3 中,推動其生長、運動?。這都是對精神的作用的象征表達(dá)?;鸨緛硎欠?間之物,是人所創(chuàng)造,是“自然之子”,也是“人類之子” ?,但是由于光 明的進(jìn)人,使之自然物為神,所以阿耆尼是光明與黑暗結(jié)合所生,是“上 天借大地之軀所產(chǎn)之子” ?。從吠陀這些說法,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自然 神與原始的光明神的關(guān)聯(lián)。 在吠陀中,毗濕奴(Vismi)并不屬于最重要的神之列。在黎俱吠陀 中,直接獻(xiàn)給他的詩歌只有五首。黎俱說他是太陽神的一種,夜珠則說他 住在山中,是山川之王。他仁慈、慷慨、誠信、勇敢,而且很年輕、靈活 敏捷。他是胎兒的保護(hù)者,人們祈求他幫助妊娠吠陀形容毗濕奴是遍 滿宇宙萬物,是萬物的精華。據(jù)說他以三步丈量宇宙,開辟神、人居住的 空間。晚近的學(xué)者或以為這三步是指光的三種表現(xiàn),即火、閃電、太 陽?,或以為它實際上就是太陽運行的三個位置,即日出、日中、日落?。 這都指出了毗濕奴與“光”的特殊聯(lián)系。但我們認(rèn)為,毗濕奴的“光”不 是自然之光,而是神性之光、存在之光。毗濕奴的腳步就是光的運動,他 通過它丈量世界,開辟世界,以此為人類打開一個居處?。毗濕奴跨越大 地,是通過光的照射,“三步”就是光的三次照射、三次跨越。神通過澄 明之光破除黑暗,從而為人打開了生存的空間,實際上是將存在授予人 類,其目的是消除人類的痛苦?。毗濕奴不僅是世界的開辟者,他也是世 界的維持者,歌云:“他獨自支撐起三界:天、地、眾生?!?? “毗濕奴! 你區(qū)分開諸世界,并且用樁子將大地栓緊”,“是你撐起天穹,并牢牢地固 定大地東方的尖頂而毗濕奴神以三步開辟世界,也意味著他以三步包 容世界。把毗濕奴神當(dāng)作是包容一切存有的全體,顯然來自一種更深的宗 吠陀頌曰:“他是我們生存的呼吸與生命”(RVI“(阿耆尼)是隱藏的充滿光 輝的王”(RVI .23.14), “阿香尼!你的善德是光明和生命之海,遍及天、地、植物、諸水,充 塞虛空”,“……你是天地之首領(lǐng),是在天、地二界運動的強(qiáng)力”(RVI _59) RVI1 -1.12; RVI .66.1 RVffl_25.1 RVVI .36-9; RVX .184 T. H. Griffth, The Hymns of the Rigveda. 27n. The Religion and Philosophy of the Veda and Upanisads I . 108 黎俱吠陀說:“他跨越大地,以便將它賜予人類,作為居處”(RVI "100.4),所以“一 切存有都居住在他的三步之內(nèi)”(RVI*154_2)。 參考 The Religion and Philosophy of the Veda and Upanisads I ■ 108 ? RVI.154.4 ⑩ RVI.99.2 ?3 教經(jīng)驗。在梵書時代,舭濕奴和祿陀羅成為兩個最大的神①。而在《薄伽 梵歌》中,毗濕奴最終成了唯一的至上神?。 此外吠陀中重要的神祇還有阿濕文(Asvin,雙馬童),是兄弟兩人, 主醫(yī)術(shù)等事;造物神(Malarisvan, Visvakarman),火神的鐵斧,雷神之 閃電,所有天上的宮殿,神用的各種兵器,皆其所造,一切自然物,皆其 雕鑿,婦女懷胎,亦其之功;閭摩(Yama),與阿吠斯塔中的“Yima” 為一人,為冥府之神,太陽神之子,是人類初祖。 有些神由于具有某些共同特征,導(dǎo)致他們相互同化。比如阿耆尼以火 驅(qū)逐妖怪,因陀羅以閃電降服魔鬼,二者有共同之處,因而這兩個神乃逐 漸結(jié)合成一個整體,乃至被當(dāng)作一個神。這種同化最終使吠陀思想從多神 教過渡到一神教,所有的神成為一個神的符號、表象。吠陀詩云:“你, 阿耆尼啊,生來就是婆樓那;強(qiáng)大的兒子! 一切諸神皆集中于你;對于 崇拜者,你就是因陀羅”,“彼是一,雖則圣者稱之以異名:因陀羅, 密特拉,婆樓那,阿耆尼,天空神,蘇拔那,賈魯特曼,閻摩和造物 者”③。 而之所以有這些造成神的同化的共同特征,一方面是因為人們看到與 自然神相聯(lián)系的自然現(xiàn)象具有統(tǒng)一性,如地能生火(石頭撞擊產(chǎn)生火花)、 水能生光(云中生閃電)等,但由于這類統(tǒng)一性都是局限在一定范圍的, 只能導(dǎo)致相關(guān)的幾個神的趨同。另一方面,所有的神都象征光明,都具有 智慧、神通、正直等特征,這些特征是普遍的,這就使所有的神有可能最 終融合為一個新的單一神。 吠陀的這些神在后來的印度教中,都居于次要地位。印度教所崇拜的 主神是梵天、毗濕奴和濕婆的三位一體神,多神教乃最終為一神教所代 替?。但一神論的傾向,在稍晚時期的黎俱吠陀中就已經(jīng)存在了。 三黎俱吠陀的一神論傾向 黎俱吠陀“未知神歌”云: 祿陀羅在黎俱吠陀中是主管牲畜的神,也屬于二三等的神之列。其上升為大神,也是由 于「口1 化了與之相似的其他神祇(The Religion and Philosophy of theVedaandUpanisadsI . 147)。 至于為什么偏偏是毗濕奴能間化了其他神而成為單一神,可能是無法完全解釋清楚的。 RV 1.164.46 ?《阿闥婆吠陀》:“一切諸神皆在梵天之中,如牛在牛棚。于初梵天即是此宇宙。他創(chuàng)造 諸神^即創(chuàng)造已,他又將他們放在各自世界中,如火神在此世界,風(fēng)神在中界,日神在天界。在 更髙的世界中,他安置的神就更高。于是梵天進(jìn)人至上界(據(jù)說此即真如界Satydoka)。諸神本 來皆有死,唯因梵天遍人之,故成不死,(OSTV*387FF) 唯初光卵生;一切之主宰。安立天與地。此主我應(yīng)頌。彼乃生元 氣,生機(jī)與活力,眾神以之王,影相即不朽;彼即是死亡,此主我應(yīng) 頌。彼以殊勝過,呼吸、瞬目者,為其唯一主;彼人、獸之主;此 主我應(yīng)頌。以其大神通,雪山因之存,江海為其資。天界是其臂。 此主我應(yīng)頌。諸天因之強(qiáng),大地因以固;天穹、光明界,因之得支 持;中界他量度。此主我應(yīng)頌。何時洪水至,包含宇宙卵,由此而生 火,由此彼乃生,諸神之精神。此主我應(yīng)頌。他乃以神通,遍視大洪 水,包含生育力,亦能生虔敬。彼乃神中神,無在其右者。此主我應(yīng) 頌①。 對于一種真實的宗教意識來說,神只能是唯一的。從多神論轉(zhuǎn)變到一 神論,是一切宗教發(fā)展的必然趨勢。對于吠陀思想來說,這個轉(zhuǎn)化的第一 階段,是建立了一種“單一神教”(henotheism)。所謂單一神教,就是說 在這種信仰中,每一個神都會輪流成為至上神而受到崇拜,而其他神則暫 時被遺忘,或被降低到次要或從屬地位。吠陀先人有時認(rèn)為婆樓那是最高 神,如說“婆樓那是天,婆樓那是地,婆樓那是空界,婆樓那是全宇宙及 一切事物”。有時候是因陀羅或阿耆尼居于至上神的地位。神的地位因為 人們崇拜的熱情的偶然變化,以及各個神與具體的世界現(xiàn)象或特殊的宗教 事務(wù)的關(guān)聯(lián)而表現(xiàn)出很大的隨機(jī)性,因此有的學(xué)者又稱這種信仰為一種 “機(jī)會主義一神教” ?。 但是這種“機(jī)會主義一神教”,仍然不是真正的一神教。在真正的宗 教經(jīng)驗中人的虔誠的自我放棄,只有面對絕對唯一的神才是可能的。單一 神教必然要過渡到真正的一神教。某個唯一的神永遠(yuǎn)居于至上神的地位, 而且成為唯一真實的神。 在印度思想中,這種一神教的建立,不是像猶太教、伊斯蘭教那樣, 是通過某一個神對其他神的消滅,而是所有以前的神都成為了一個最高存 在的名號或化身,這至上存在是他們的共同本質(zhì),也是他們的真理。如吠 陀中說:“神是唯一者,雖則有阿耆尼,因陀羅,婆樓那,密特拉,阿黎 曼,或阿姆蘇等名稱。”? “彼是一,雖則圣者稱之以異名:因陀羅,密特 RVX.121 IP 191 RVU.1.4 拉,婆樓那,阿耆尼,天空神,蘇拔那,賈魯特曼,閻摩和造物者。” ? “唯彼是阿耆尼,彼同樣是阿提雅,同樣被當(dāng)作風(fēng)神與乾陀羅瑪。彼又同 于蘇克羅,梵,阿拔赫或生主。”?神作為這多種名稱所表示的“一”,本 身也表明了神是超越于以前諸神的感性形象之上的,也就是說,神成為超 驗的存在。 這些名稱所指示的唯一真神,也是諸神、人類和世界的主宰。比如黎 俱吠陀說婆樓那是宇宙一切秩序、規(guī)則的維持者,因陀羅、阿耆尼等諸神 都出于對他的恐懼,而履行職責(zé);一切自然現(xiàn)象也遵循婆樓那的命令而運 行?。這個神,是一切神圣光輝之源,是澄明之主宰。我們開首所引一 頌,對這單一神的性質(zhì)已有詳細(xì)描述。夜珠吠陀也說:“彼至上之主宰, 光明澄澈,無身無形,無傷無創(chuàng),純凈無惡,從一切方面包圍我們。他是 透過一切之智,是人格化的般若,遍滿一切量,獨立自存,明智如斯,他 為他的長存的臣民創(chuàng)造智識與財富之屋。” ? 這個主宰神的概念,反映了古人對于精神作為存在物秩序的建立者的 理解。在一種真正的精神宗教中,作為主宰的神,就是邏各斯。但是在古 代人的思維中,精神還沒有從它存在者性中區(qū)別開來,.神具有現(xiàn)實的人的 道德、情感等,是一種人格化的存在。吠陀一神教所崇拜的神,就是一個 超驗的人格神。 有的學(xué)者認(rèn)為,吠陀的一神教甚至早于多神教?。對此我們前面已經(jīng) 指出,盡管在吠陀多神的自然崇拜之前,人們的確認(rèn)為存在、世界是一個 混沌的整體,但這個混沌不是神,不是崇拜的對象。 在晚期吠陀和梵書中,一神論得到強(qiáng)化。在夜珠吠陀中,舭濕奴的 地位得到很大提高。百道梵書乃以之為祭祀的化身。那羅衍那也已出現(xiàn) 并與毗濕奴聯(lián)系起來。在考史多啟梵書中,濕婆神已經(jīng)出現(xiàn),并與黎俱 吠陀的祿陀羅連結(jié)。到r史詩時代,吠陀的舊神就完全被取代或限居 于依附地位,而毗濕奴、那羅衍那和濕婆完全融合,成為唯一的最高 神。 現(xiàn)代的印度學(xué)者,往往將吠陀中的諸神,當(dāng)作唯一至上神的不同屬性 ① RV 1.164.46 ? YV X X A Ii * 1 黎俱吠陀第_ 曼荼羅A : “(至上神主宰)一切動與不動者,一切爬行與飛行者,一 切異生者。”(RVffl_54_8) YVXL.8 Q KREV1, 680 和作用的表現(xiàn),因此認(rèn)為吠陀宗教其實是一種真正的一神教我們認(rèn)為 這種說法只能適用于晚期的吠陀思想,而且應(yīng)該看到即使吠陀晚期思想, 也包括多種詮釋的可能。一神論只是一種詮釋的可能性,但是由于持一神 論的奧義書、《薄伽梵歌》出現(xiàn),皆尊吠陀思想為淵源,這就使得傳統(tǒng)上 對吠陀的一神論解釋得到了加強(qiáng)。 四晚期黎俱吠陀的一元論 從吠陀的一神論,很容易過渡到一元論;至上神作為諸神的真理,很 快變成宇宙和世界的普遍真理。吠陀人格神的概念,包含了對神的本質(zhì)的 虛假道德化,因此它本身也構(gòu)成對神的一種限制。這個人格神就只是神性 真理的表象。然而根據(jù)一種更深刻的宗教意識,不僅神的人格化存在是神 的表象,整個世界都應(yīng)當(dāng)是神的表象。所以神又是世界的本原。 在吠陀中,一元論是通過將唯一神理解為包含整個宇宙的存在得到 的,因此它往往又是泛神論。黎俱吠陀有時將神描繪為一個巨大的生命 體,他以日、月為眼睛,以虛空為軀干,以草木為毛發(fā),以江河為經(jīng)脈 等。其中《原人頌歌》將世界比作“原人”: 1原人具有千首、千目、千足。他從一切方面包含大地,其形量 為十指之廣。2原人是一切世間,是一切已在和當(dāng)在者。他是不死的 主宰,由祭食而生長。3這就是他的偉大,而原人的偉大更有逾于 此。他的四分之一是萬有。他的四分之三是天國的不死者。4原人的 四分之三生長在天國,四分之一生長在大地。所以他遍滿一切方面, 遍滿一切食者與非食者。5由原人生毗刺(Viraj),由毗刺復(fù)生原人。 他出生后遍滿大地的東方和西方?。 如八卷本《黎俱吠陀》的譯者在其長篇導(dǎo)言中說:“如實而言,神是一,雖然因其德、 用多樣,被以不同名號表示。與他相比,我們的小我,微不足道,而他卻在一切維度上都是無限 的。人依吠陀的語詞,以不同名號稱呼這個神圣者,以相應(yīng)于其不同的德用。故我們每稱之為阿 耆尼,最可愛者;或婆樓那,最可敬者;阿黎曼,至上立法者;作為我們的生命中神圣的生氣和 精力,他是祿多羅;作為我們一切所由生者,他乃是沙毗特黎;他是提毗雅,即光明;他是執(zhí)法 者,即閻摩;他我們的唯一寶藏與善友,故其號曰密特拉;他是最髙主宰,所以叫做婆羅須拔底 或梵;他遍滿宇宙,故稱毗濕奴;他是妙樂,故稱須摩;因其大慈大悲,又稱為濕婆,商羯羅和 摩耶羯羅。故吠陀是最純粹的一神教?!保≧igvedaSamhitsI,TransbyS. S. P. SarasvatiandS. Vidyalankar,Veda Pratishthana,Shiksha bharati Press, New Delbiil977*'~ 1980. Introduction6 — 7) RVX.90.卜 5 其中第一偈說明神不同于單個的生命,而是人類的全體(“具千首、 千目、千足”),而且他包括物質(zhì)(大地)在內(nèi),不同于以往的擬人神。第 二偈進(jìn)一步說明神是一切存有之全體,因而不是通常所謂人格神。此外說 神是不死的主宰,不僅是一種習(xí)慣的說法,可能也是提示神是永恒的精 神。而神食祭祀而生長,表明了神的存在與人的虔敬的依存關(guān)系。第三偈 表明神的存在不僅包括經(jīng)驗世界,而且包括超驗世界,而且其超驗存在才 是其本質(zhì)。第四偈繼續(xù)發(fā)揮上偈的內(nèi)容,并說明神不是靜止的、僵死的存 在,而是自身運動的,他轉(zhuǎn)化為有生命(食者)與無生命(非食者)的一 切東西。第五偈表明神的存在包含兩個方面,一是他的物質(zhì)層面,即客觀 的宇宙,也就是歌中所說的毗剌,類似于人的軀體。另一方面是他的精神 層面,作為單純的精神或靈魂的存在,類似于人的心理層面。其中精神性 才是神的真實存在,而物質(zhì)則是由精神所產(chǎn)生的。 從這一頌的全部內(nèi)容的解釋我們可以看出神是世界一切物質(zhì)和精神現(xiàn) 象、創(chuàng)造者與被造者、主體與客體的統(tǒng)一,是世界存在之大全。在吠陀晚 期思想中,神的絕對性就在于他的全體性。原人頌歌接著還描述了神和仙 人們以原人作為犧牲進(jìn)行祭祀,從祭祀中產(chǎn)生了馬、山羊、森林、江河、 村莊及四種姓等。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從這原人中產(chǎn)生出來的。 總之在晚期的吠陀思想中,神從人格神轉(zhuǎn)變成世界靈魂。這個非人格 的神,是存在的真理和大全。他是最高的實在(Sat),無聲無臭,為人的 一切感知能力所不及,所以他始終是神秘的;另一方面,他又切實地生活 在一切現(xiàn)實的存在中,他在溪流的清響中顯現(xiàn),在山花的嬌媚中顯現(xiàn),在 鳶飛魚躍的歡悅中顯現(xiàn),在日月星辰的運行不失中顯現(xiàn)。神在一切存有之 中,同時一切存有也在神之中,整個宇宙無處不是神。這就是吠陀的一元 論。這種一元論又是一種泛神論。 但是一元論并不代表吠陀的主流思想。實際上即使在吠陀晚期,也是 對存在的二元性的領(lǐng)會支配著人們的存在理解。我們上面談到的神明與冥 境的二元性,正是在晚期的創(chuàng)世歌中得到了最充分的體現(xiàn)。蓋神功與原 質(zhì),同為創(chuàng)世之因,故皆不可廢,縱有鬼斧神工,而無可斬刻之材具,亦 必不見其成;故神力雖巨,而尚不足以代原質(zhì)之圭勺也。因此一切創(chuàng)世神 話,皆曾力圖于神性之外另求宇宙之原質(zhì),以為世間一切存有之最終真理 與根源,此即是存有之真實本體。創(chuàng)世歌描述了冥性與覺性之二元互動, 以及萬有由之噴涌而出的過程。蓋宇宙泰初,既無有,亦無無,只有彼絕 對黑暗淵玄、沓渺無別的冥然之體,此即是唯一者,即是梵或本體。然后 由達(dá)帕之力,方有有與無、我與非我、原我與自性產(chǎn)生。蓋本體即冥性之 體,達(dá)帕即覺性之功,二者交會,訢合無間,遂有分別境相升起。最初生 原我與自性,此后由此兩種原理轉(zhuǎn)化出世間諸相。由于有非我(自性)現(xiàn) 前,原我遂起愛欲,經(jīng)愛欲之?dāng)_動,原我乃被引向非我,此時形物亦得介 人原我之澄照中,故印土思想恒以愛欲為聯(lián)系有與非有之紐帶?。 Histroy of Christian Philosophy in the Middle Ages,334 Histroy of Christian Philosophy in the Middle Ages,334 Bri Upl .4.10 USH 小27; USII 小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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