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薌齋先生解釋拳義，由說明精神氣質(zhì)之運使，至為詳盡。運用肢體，使筋骨伸縮，氣血川流，以強健身體，則屬之于氣質(zhì)方面，至筋骨因何運動，則屬這于精神方面。身體之動用，原由于一意之支配，意為之所計慮，乃精神現(xiàn)象之總稱，意之所向，神即前往，全身因之運動而行發(fā)力，順乎自然，出露體外，由此可知吾人之運動原之于意，而意之于身有全體統(tǒng)一之性。知慮之、覺察之、應付之，虛實動靜互為根用，均一意之所為。欲達此妙用，須要領(lǐng)會薌齋先生“爭力之生發(fā)和一意之支配”二語。意氣力運用于自身之外，尚須有其運用之空間，意氣力之守中處一，舍此空間不能成其妙用。所以習拳有以身外空間為運使，方能盡其運化之妙。薌齋先生嘗言：“練拳如在空氣中游泳，意在身外，守中身內(nèi)，自然勻整?！庇盅裕骸傲暼嬉猓闺x開已身，不合道理，執(zhí)著已身更有不妥”即此之謂也。 習拳須具精神合氣質(zhì)，養(yǎng)練合一之要，方成其為拳。欲達此境，須求之于存意；欲言存意，須先知學者習拳之通病，在欲求速效；求速效，乃是貪念；此念一生，身心定然吃力，能阻氣血之運行，使真力不能外發(fā)，過于助長，欲速不達，故制止身心用力是第一要事。制止之法，厥為存意；存意檢身，稍覺吃力，便要挽回，一動便覺，一覺便轉(zhuǎn)，久之歸于自然，全身舒適如無力之人。其氣力方能暢達周身，應運外發(fā)，無往不利。此即用力不可反為力所害之謂也。學者宜熟思之?！耙獯鎰又取睘榱暼E，覺古人千言萬語，盡于此矣。要知力隨動生，基于爭力，而以取勢為主，系由靜而動，由動而靜，動靜所生之勢也。運力得勢則隨意動作；無不得力，此則存意勿吃力之實功，所謂：“得意應手，意到便成者是也?！眲萦笮姓撸庀阮櫽谟?；勢欲右行者，意先顧于左，或上者勢欲下垂，或下者勢欲上聳，俱不可從本位經(jīng)情一往。古拳譜云：“用力如春蠶吐絲”，又曰：“起勢如挑擔，進步如槐蟲?！碧撝腥崳詣轂橹?，變化得宜。先以順拖，繼以逆送，即詳示勢字之運用也。順拖逆送，互為根互用，同時并具。 薌齋先生曰：“習拳須知來勢去勢”，來字去字，頗堪玩味，存意在此來去二字則得之矣。若先如何用力，而后如何用力，此樣講求則非矣（意存動之先，其動已止，而意仍在，乃指示初學之語，亦求知、求得，求存這途徑也）。 薌齋先生曰：“****拳能作到不用心處方好”，又曰：“寫意”兩語最為微妙，意非外面來至身內(nèi)，而是由身內(nèi)達于外面。薌齋先生復嘗言：“身外須有意，此意不定期存于身”。學者宜善領(lǐng)悟也。 習拳須知拳理、拳意、拳形。將意存于周身之外，使意在身外領(lǐng)取身上法度，神理自然得之。專習拳之外形，而不知拳理拳意者，勞心亂意，不但終無獲益，恐身心反為之傷。 薌齋先生：“意足不求形骸似，意足者神足，動則合意而得力，不求合而自合也?！绷暼獣r時刻刻常想著薌齋先生所謂：“為什么有此一動，此一動作的目的是什么？”二語去體認，去努力，無有不成者矣。 習拳講求存意，須知得意者為其前一步功夫，不能得，何以言存？何謂之得意？須先知何謂之意，意字之解前已言之，勿庸再敷。知字功夫要在動靜變化中求之。無論如何，一動便要先問為什么有此一動，又要問此一動是否合乎需要，大小關(guān)節(jié)，曲折面積及點力，有何作用？更要問此動恰應時機否？尤要檢查動后全身各處是否完整舒適一如不動之時呢？習拳如此用功，無不得意者矣。存意作到無有不至，身之動靜完整舒適，非知意之存在者弗能。以意檢身，以身知意，意自能存，意存不出于慮求，則拳功臻于幾微。故曰腦中想存意者，不能存意者也。因此一想，便將此一點意用錯，所以習拳者，能自知意，作到得意，由得意作到存意，再臻于不知存意而意存，方能達到知意、存意之境界。“有形有意都是假，意到無心始見奇”即此之謂也。 先哲論拳，常言：“守神專一”此說明得到存意真境界后之情形和作用也。功夫不到如此境界，何能言及自然，身動與意相忘，方得勿忘，而免助長之害矣。 講到存意，學者最易誤解，認定存意乃是一種欲望作用。須知助長之病，多生于欲望，薌齋先生嘗教以求放心，講求勿忘，以免助長。并嘗以爾雅云：“勿念勿忘”用來解釋勿之真義。如此看來，欲望必須根除，拳功方臻神化，此理當不謬也。薌齋先生論養(yǎng)氣，嘗言：“氣調(diào)則妄念平，能無念而神自清，神清方能心意定。”心意定，動則神歸氣足，而如不動之時。如斯方謂之能動，故心不外馳，意不外想，神不外游，精不妄動。乃從存意養(yǎng)氣中入手得來之功夫也。 第十三章 試力 站樁基礎(chǔ)，作到妙處，應習氣力之運用，其初步為試力。試力為得力之由，力由試而得知其所自發(fā)，更由知而得其所以用，故試力為習拳最大之關(guān)鍵。 初試須使渾身氣力勻整，關(guān)節(jié)靈活，骨骼支撐，筋骨收斂而舒放，然后所有力氣自然應運外發(fā)；動時，慢優(yōu)于快，緩勝于急，更須意不使斷，靈不使散，動一處牽全身，所謂動無不動，動猶不動也；習拳若能達此地步，全身力一，自然動靜守中，試力功夫方得其奧妙矣。 前言氣力勻整，關(guān)節(jié)靈活，骨骼支撐，筋肉收斂而舒放，冠以“渾身”二字系說明四種作用，同時并具于一身互為關(guān)系，是整個作用不得分開，作拳時從此體認自能得到。動靜基于一意之支配，須使全身任其自然，不可稍有滯處。最妙連試力二字，亦勿存于意中，徐徐運動肢體，動一處即作全體想，以意領(lǐng)導，神經(jīng)支配全身，動時大動不如小動，快動不如慢動，動越微而神越全，如能做到不動之動，方得生生不已之真動。心意照顧周到，氣力一致，歸于圓整，上下左右不忘不失，如此則全身力一，力一則力止于圓（中），動靜處中，自無妄動矣（滑力、暴力、硬力、滯力、溷力以及從雜亂發(fā)出種種不善之力不從心，自不生矣）。 力止于中者，永是而不變?yōu)殪o之至也，力一者乃形變之始、形變之終，始終為一動一守靜，定心在中，所以無妄動，動則適宜也。此靜為本體，動為作用之真理也。薌齋先生曰：“不覺力之力，莫大于變化，順生于自然，不覺其力也，故謂之渾圓。” 試力要從“徐徐”二字節(jié)中作體認功夫，不如是，不能試得本身氣力之如何，以及運使之所以用。 習時，如出于急迫，勢必先行吃力，吃力則不自然，必偏重于一方，失之于滑于暴。全身原有之渾元力（一貫力）不能暢達于體外矣。力之為用，莫大于變化。陰陽虛實，開合順逆，互為根用，順生自然，滔滔不絕，用之不竭，變化雖有不同，其力則處一不變。而力之外發(fā)，手、肩、肘、胯、全身關(guān)節(jié)，骨縮筋伸，氣血鼓蕩，面面有力出鋒棱，生生不已，共爭一中也；力出共爭一中者，乃言相乘之力也。其力名曰爭力，又曰渾元力，全身處處均有交互，具有上下左右前后四隅之相乘力。初步試習，應求二爭力，如手伸出，同時有前伸后撤，上托下壓，外撐裹裹相乘之力，從一中心異向發(fā)出，相等相乘。悟得二爭力，再求全身各部分，均同時面面生力，無不相乘，互為應合，渾元一致，共爭一心，氣力貫通，全身無空隙，習拳得此爭力，方能使神氣意力真實之合一，然后可謂之得中，可謂之得力矣。 力不從一心生出，失此意，則無八面玲瓏之巧，而失分合虛實互用之基?！耙粍尤D(zhuǎn)”，此“身”字正宜領(lǐng)會，于有意無意間，悟得自然神機之妙，方是試力功夫之妙境。 薌齋先生曰：“初學試力，使手自腕及指尖可稍加力，腕以后則不可有力。”如此作法，容易入門。又曰：“不論怎樣作法，總要勿忘勿助長，以動靜互為樞紐，全身無不渾元一爭，始得象外之妙，身外之意，拳外之拳。能否得之在于一試，經(jīng)此一試得之者，可與言拳道矣。” 薌齋先生教拳申明爭力作用，以求氣力自然發(fā)動。乃拳學不傳之秘，今揭以示人，其言頗詳，其法易，能得與否則系于學者，視學者志向與體認功夫如何耳。 第十四章 運力 習拳得力后，才能進言運用，運力之妙，固在于周身力一，運之于內(nèi)，靈之于外，而神之于用。力靜為動之基，動為靜之效，習拳致力于靜，正是求動。氣充力足，然后方能靜不滯其機，動不見其跡。能靜者方能動。靜者乃萬有變化無窮之源，樁法各章已有論矣。身、手、足之運動，須要用意，使之靈通一氣，其用則腰為之主。語云：“身化”，此之謂也。手為全身力氣神之前鋒，其發(fā)出撤回，非玩耍兩手往來之謂，實根于腰之運轉(zhuǎn)，及兩臂之伸縮而成。發(fā)出收回之動作，實際上兩手不使之局部運轉(zhuǎn)也。所以習拳忌兩手空發(fā)、空回，用時變換或拳或掌或指，翻轉(zhuǎn)變化運用靈活，但舉忌過高，按忌過低，總以高不過眉，低不過臍，左右不出肩窩為常度。至于步法：應知步大不靈，所以進前足，須跟后足。兩足虛實互相為用，前足尚虛，后足尚實，虛為靈活，實則山安。前后雖分虛實，其力并無二致。而肩臍之間，為身手幻變之地，又神經(jīng)中樞之所在，上達于手，下貫于足，成一神經(jīng)線，名曰中線，全身貫注在此，可免有失矣。手之變換或拳或掌或指，切忌死握緊靠，能不吃力于兩手，兩臂方活，氣力早達而手足相應矣。拳學要訣：“步輕似貓行”一語，頗堪玩味。若吃力于足，或使力頓足，進退變轉(zhuǎn)不得靈活，甚到戕害神經(jīng)，易致腦病。神經(jīng)末梢受到刺激，因反應作用，致使神經(jīng)中樞為這而受傷也。 習拳對于聲勢二字，應加以領(lǐng)會，聲字今姑不論，先言勢字。運力得其勢，則得其力，而妙其用。勢生于氣，為意所使，因形體靜動變化，表露于外，勢之雖有不同，而其氣則一也。 拳家言“合”，有內(nèi)外之分。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為內(nèi)三合；手與足合，肘與膝合，肩與胯合，為外三合。復有筋與骨，皮與肉，肝與腎為內(nèi)三合；頭與手，手與身，身與足為外三合，皆未得習拳之至要也。須以力氣神及光線聲勢，統(tǒng)一于一意，方得謂之合也，但求形象對，豈得謂之合哉？ 或曰：“意拳在十字當中求生活也?！泵钤账寡砸病Ｈ瓕W真諦，一語道破。所謂十字者，乃明爭力之作用，環(huán)中之奧理也。拳家皆言：“得其環(huán)中，以應無窮?！比凰^中者何在呢？所環(huán)者何為呢？環(huán)即俗稱之圓圈也。其結(jié)心即中之所在。有環(huán)則有中，環(huán)中之力，同一心結(jié)，而有若干相等相乘之十字也。人身上肢掌、腕、肘、臂，下肢趾、踵、膝、胯。全身各部，無不有其環(huán)中，然須統(tǒng)為一體。所以****拳非各處皆應，不能得其環(huán)中。中屬之于靜，環(huán)屬之于動。能靜者方能動，待時赴機，靜動運用之妙也。習拳如何能得其環(huán)中呢？總之須由中以求其環(huán)，并由環(huán)以求其中，兩者化一乃得其環(huán)中，練習之法，應求之于站樁，別無旁求。 敵我兩力相接，即分強弱，運力妙見矣。兩力相接之時，應知有所謂“點力”者，乃存乎其間。點力者何？即全身氣力出露體外與對方相接部分之梢端正力量也。其力根源于周身之氣力，彼此克化，各求其中，妙在一轉(zhuǎn)。彼力經(jīng)我一轉(zhuǎn)，即化為烏有，手、腕、腰、臂、頭等外之轉(zhuǎn)皆然。漸身所覺松緊矛盾回旋者是也。有時現(xiàn)于形，有時藏于膚中，一點轉(zhuǎn)動，全身一致，各處動則俱應。各處俱應，對于點力之作用，為足力之作用。其實非各處俱應，乃同時俱動也。更有時無轉(zhuǎn)動之形變，而其默化之妙用，須細心體會。俗謂某式為拳打，某式為肘打者，實未明運力之妙也，不許部分推進或轉(zhuǎn)動，豈得謂之是耶？ 薌齋先生曰：“力不可由內(nèi)向外張，須由外向內(nèi)引，其力方能外發(fā)?！彼?，又曰：“應敵也手前進時不許向敵發(fā)，方能應機應時?！惫蔬\力須存意勿努力，并且要意中不可有敵人；意若有敵，則已之力、已之氣，不免受氣力之阻。我之行動要正正堂堂，如入無人之境，氣力不為敵奪，方能得莫可當鋒之效，然后始得運力之妙也。薌齋先生曰：“運力外發(fā)，因其用之不同，運力可分為三種，曰虛中、實中、化中。”又曰：“應敵周旋，順應來勢，形變不測，全體齊動，敏捷異常。而力之為用，其變化不外剛?cè)岱綀A，斜面螺旋以及蓄力、彈力、驚力等等。”變化雖有不同，總要不外乎得其環(huán)中以應無窮耳。茲分述之于后： 剛力直豎（剛者力方，便于轉(zhuǎn)頓），如撞針然，渾身毛發(fā)直豎如戟，其力尖銳，出露體外，利于攻守。 柔力短縮而力長（柔者力圓，便于抽提），靈活如彈簧然，毛發(fā)動蕩，銳力內(nèi)“含”。 斜面力以偏擊正，機靈異常，易于進攻。 螺旋力，出于擰轉(zhuǎn)，不論剛?cè)釕舆\用，乘隙而入，最易得力，有引導拋擲與纏繞擰撥之用。 蓄力即全身氣力，波涌于內(nèi)，未蕩發(fā)于外者。外剛而內(nèi)柔，靜以待動，轉(zhuǎn)變利用，能生挺力及粘著、攝引之力，其妙在于虛靈守中，易于變化，故曰“虛中”。 彈力又名挺力，如彈簧所發(fā)之力，此力生于振動，外柔而內(nèi)剛，如棉裹鐵，為被動反擊之用，故曰“實中”。 驚力運用，在于身體之稍端，其變化主動于腰，如蛇如龍，剛?cè)嵯酀庩柼搶嵒楦?，但查敵之千差萬異，縱敵近我，旋繞而纏裹之，極其神速，故曰“化中”。 拳學通于易理，****拳用力，不出乾坤，乾者力之一，坤者力之二，而仍一者也。圓出于乾，方出于坤，而坤渾于乾，則方繞于圓。知其方而圓，遇敵變化不一，動分靜合，陰陽交錯，運轉(zhuǎn)乾坤，其道得矣。 薌齋先生曰：“世之論拳者，有某拳生某拳，或某拳克某拳之說，似亦有理，但仍基于招法之講求。若繩以拳理，當兩手相接對擊時，豈能有暇及此？若以目之所見，心再思之，然后出手制之，實不敢信其能也，況敵之來勢，逐迭更變，安有以某拳生某拳、某拳克某拳之說，而能致勝者歟？此欺人、誤人，謬誤之甚者也。倘能習得爭力，守中不失，不期然而然，莫知至而至，尚未敢說定能制人。如察來勢再思應付，出手論招，****拳論套法者，真可謂之門外談拳者也。” 運力之妙，百出盡致，隨機應變，方擬去而忽來，乍欲行而又止，陰陽剛?cè)幔误w無方，意則一定而不易，故****拳不可好奇，但取適意，意則無過，久用而不疲，初學應知吃力，則力失中，不吃力，則力自足，此乃用功所進之火候也。 薌齋先生曰：“全身力要渾無”，渾元力乃是爭力，動靜因而不同，不動時其力一貫，屬之于靜。動時大小關(guān)節(jié)無處不有上下、左右、前后，百般之二爭力，屬之于動。動靜之力，又因其用之不同，而分為金、木、水、火、土五力，實則仍一爭力耳，茲分述五力于后： （1）金力：渾身之筋骨堅硬，心如鐵石，運用時其力由虛中化為實中，有攻堅之能，其性屬金，故曰：“金力”。所謂皮肉如棉，筋骨如鋼意也。 （2）木力：四體百骸處處皆有，若樹木之曲直形，其力實中有動，其性屬木，故曰：“木力?！?br> （3）水力：身體之行動，如神龍行空，矯蛇游水，行無定蹤，靈活隨轉(zhuǎn)，猶如水之流動，其力虛中，其性屬水，故曰：“水力?！?br> （4）火力：發(fā)手如炸彈之爆烈，忽動如火之燒身，猛烈異常，其力由虛中化為實中，而反歸于虛中。動也甚速，其性屬火，故曰：“火力?！?br> （5）土力：完滿敦厚沉實，意若山岳之重，無處不生鋒芒，其力化中，具有虛實之妙用，其性屬土，故曰：“土力。” 薌齋先生曰：“古譜有云：動如水流，靜似水止，身若虬龍，氣若長虹，能得樞紐環(huán)中竅，自然動靜互為根，而周身之氣力，其中乎，其化乎，堪與天地一爭，全身動用與天地應合，此力學之運用，加以精神之支配，對于拳理與實相，非得其三昧者，未易知也。” 力之運用，陰陽虛實，開合剛?cè)?，橫豎等變化無窮。陰中藏陽，陽中含陰，陰陽有剝復變。動為靜地，靜為動機。動靜有感通之妙。虛為實用，實為虛體，虛實有真幻之巧。不開怎合，不合怎開，開合有噬嗑之理。剛須寓柔，柔能克剛，剛?cè)嵊卸史蛑M不離豎，豎不離橫，橫豎有相輔之功。更有長出短擊，高低抑揚。左柔右剛，或梢節(jié)剛而中節(jié)柔；亦有時剛時柔，半剛半柔；復有柔退剛進，剛左而柔右；遇虛則柔，而剛隨其后；適實則剛，而柔在其先；過剛易折，過柔不進；剛?cè)峄ビ?，隨機應變，百出盡致，擬去忽來，欲行若止，雖形變而無方，意則一定而不易，運用之妙，不外歸總于“重心不失，中線不斷”為準。 天生萬物，各盡其性，各有其能，習拳取象，參其變化，以合形體之妙用。而****練之時，應注意其動作神情，得其神則得其動靜之勢，得其勢，則得其力，妙其用。若專摹其動作形式，已失其真，則形非其形，便失取象之一意。語云：假道煉形，真道煉神，學者各自取法，運化之妙，不難得也（龍蹲，虎坐，鷹目，猿神，貓行，馬奔，雞腿，蛇身）。 人身與空氣互運，身體力運左旋，空氣則反而右旋。身體有爭力，所向殊方，人氣則隨之亦生變化；空氣動則生力，無形無象，與體力應合為一，此之謂體生力。體外有力，回旋空際，盤繞如游絲，虛動如飛龍，實則騰空，去來無跡。習拳能體外生力，則勢全意一，其力乃大。然能無中取勢，空際用意，此不傳之秘也。薌齋先生嘗言：“****拳要和空氣作爭奪戰(zhàn)，而使為一體?！惫策\力施意之妙，與游泳相似，善游者忘水，忘水者則神全，所以能泳也。 第十五章 對手功夫 習拳練習對打，以求實搏功夫，是拳功中一部分也。練習時應辨虛套與真藝之不同。諺云：“到撕打時，忘了拳法。”此語說盡虛套花法之病，足證美觀不實用，實用不美觀。而拳法應用，須隨意應敵，臨致勝。對敵發(fā)力，要不早不遲，恰合時機，勢勢相乘而變化無窮，微妙莫測，方可謂之得了因字、應字功夫?？芍ǚㄞD(zhuǎn)身跳打，你來我往，不獨無益，抑且學熟害人誤人，以其死套不堪實用。蓋以其非由此應字因字而生之變化，不合時宜之動作也。 推究花法來源，想系因練習實用，而行對打所成之把戲也。對打一名為對手功夫，原系練習實搏。因先存有損傷之戒心，若心先失去實搏精神氣力，即成了好看的花法勾當。觀今之對手套數(shù)，可資證，由此看來，周旋華彩儼然戲局。拳術(shù)病在花法勝而正法昧，定無謬也。所以花法勝，而拳學對手功夫，教習之道迷，于今論拳尚虛套，而使真藝之難成，當以此為因也。 練習對手功夫，以備應用，須知其要點為比較二字；比較者，比較其真實功夫也。習時最好要如與真實相對搏撕打者為之，以免你強我弱，徒丟虛架，演成花法，以圖人前美觀之現(xiàn)象。至于應敵本事絲毫無得，反增若干害處，實無益也。 薌齋先生嘗言：“作拳時意中如身之前后左右，均有敵人來與搏打?！庇衷唬骸白羞M退，要與空氣（假設(shè)之敵）爭地位；習之既久若真對敵，則動不可當矣。”又曰：“閑居坐睡嬉戲，亦在練習。若習以定時或場所，豈得謂之真練習哉？” 薌齋先生論拳極重“中”字，嘗言要守中，用中，保中線，守中神，不失中氣，不失中力，不失中神，注意當中一點，敵我相搏，彼此應留意，此力對于自身，則要守著當中一點，以防敵力侵入。對于敵方，則要向著當中一點以收摧敗之功。初習對手功夫，最好用當中一點來說明敵人，或體認中字奧妙之所在。能得當中一點之妙用，然后出手對敵；不可假眼目之端詳，一動即有奪其心志之神氣，如此焉有失和之理。語云：“不招不架，只是一下。”乃此理之申明。要知一下，亦即萬一之謂也。 人身鼻居中央，其兩側(cè)形長只有七、八寸，交手時，撥轉(zhuǎn)敵力，出此七、八寸，即不及我身。此乃動之果，言其動，則俗語所云：“妙在一寸間”之言耳。此語說盡****拳無須兩手高舞。先哲有言曰：“不必遠求尚美觀，只在眼前寸間變。”又曰：“不論姿式好壞，只看進退虛實之大意。”意思是說動作不拘繁簡，任意所之，得力為止，圖好看者，未必有實用也。 習拳能學會打圈足矣，此說極精，習拳打圈，要知打大圈，不如打小圈。打小圈不如打不顯形之小圈。打不顯形之小圈，還不如全身齊動，全其神，全其氣，全其力，此習拳求中用中之道也。 揉手為習稱找中線之功夫，亦試習與人對敵之功夫也。切忌虛為招架，應著實推究。各求其空隙，遇有所乘，即行進擊，不使失掉時機，作實功，不可以勝負為丑為樂，當思何以勝之，何以敗之，勉而久試藝自精、膽自大，自無怯敵之慮。若虛為招架，徒具你來我往之形勢。乃于已無利之事，何須習焉？語云：“對手功夫，不相等人，打不得?！贝苏Z正防人有畏怯之念，或自欺欺人之病。而不能有所獲益也。明乎此，然后手之轉(zhuǎn)圈，足之進退，腰之運轉(zhuǎn)，方有所因有所為而得其效。身、手、步，運用方法，可以畢得，何旁求乎哉？ 薌齋先生嘗言：“挽轉(zhuǎn)游身，如行空游水”是說明“活”字之功夫。使動靜一體，因勢生發(fā)，八面靈動，力勻交插相乘。向左不離右，向右而起于左，右無不宜，左無不有，上下四隅皆然，照顧周到，無顧此失彼之慮，此爭力之運用也。爭力者，乃得其環(huán)中以應無窮之實質(zhì)也。 動無直出直入，是說明運力由曲處求其勁挺之狀。更由直處，以取拳曲之意。曲直相因，其變化不露形跡，而力尤須內(nèi)含。形曲力直，亦是說明此理，應善自體認，爭力不難求得也。 練習對手功夫，要注重實搏，前已言之。交手時彼此進退，互相攻擊，當知人之頭部或兩肋、前胸、小腹、心窩等處，一受拳擊，重者能截斷營衛(wèi)，斃性命于頃刻，輕者或致傷其內(nèi)部。要知攻擊要害為應敵決戰(zhàn)之動作，練習時慎勿行此致傷于人，至為切要者也。 第十六章 應敵 應敵要訣，千言萬語，不外乎“制人而不制于人”。對敵要審，如何為審，是一注意要點。今人多言審敵，乃是審的，即目中有敵在前，應去講求如何應付也，殊不知審的不過審中之一事。“審”字功夫，求于“審已”二字，可以盡之，使吾人身、神、氣、力、動靜守中，手之舉，足之動，腰之運轉(zhuǎn)，無不守中，安固如不動之時，力之發(fā)出無不中，無往不利矣。審已功夫，作到妙處，出于意求自然能審矣。 薌齋先生曰：“拳能得八面意，自然靈妙?！贝藢徸止Ψ蛑畩W妙也，勿庸去講“審的”。審的乃審已，乃守中之一部功夫，只?！皩彽摹眲t謬矣。拳家所言，目中有敵，始可出拳，意中有敵，方許動足者，此審的功夫也；然動有所因，自無妄為，仍審已也。 應敵要明“彼此”，順人之勢，借人之力；借力者乃撥轉(zhuǎn)敵力，而利用之之謂也，所謂一指撥千斤者是也。要敏速適應時機，又要似進實退，不可急進，以求應敵；先退后進，蓄勢審敵，分斷敵力得其力得其隙，進以備退，不敗之道也。對敵“運力應機”須在勢、氣、力，相因相生之際求之。后人發(fā)、先人至，不可早，尤忌遲，更不管來的是拳是掌，認定他全身，臨“機”一下（其“機”要在敵方真實擊出將著未著之間，或當應手而擊，即恰當之火候），何須費力，以靜等動，以逸等勞，微乎！微乎！然應“機”者知“機”，“機”者神之用，以意得之，以意應之，神之所為，任運而成，游于規(guī)矩準繩之中，而不為所窘，方謂之能變化運用，知機者，當神乎其技矣。 薌齋先生曰：“畏心存則侮?！睌城跋茸郧樱訑痴弑財?。所以習拳者平日練得精熟，臨時手軟身顫，舉藝不起，此必缺勇氣而無實功也。有實功而得其藝者，當臨陣無畏也。 發(fā)手應敵，開聲吐氣，亂敵心意，以張我之氣勢，須合時機，不用力不變勢，只此一聲，而使敵心敗膽寒。古人“聲擊”之說，即此之謂也。但未與敵接，故意來張我威，而開聲叱氣者，實出于畏怯，而先示人以弱，應知禁忌。豈可輕于開聲自餒其氣，以致敗于人耶？ 薌齋先生曰：“應敵時要審要固，更須具有以下之神情和氣勢；頭要撞人，手要打人，身要摧人，步要過人，足要踏人，神要逼人，氣要襲人，得機發(fā)力，勝券定由我****，事所必然，豈可疑乎？所謂：“較技者不可思悟，思悟者寸步難行；進退動轉(zhuǎn)有意莫帶形，帶形定不贏；氣如龍虎而動無定勢，應機發(fā)動，勁斷意不斷，意斷神猶連，神全則身自安，如斯臨敵，安有不勝之理哉？”復曰：“應敵知機，方能發(fā)動制人，不必度來勢之機會，自能揣敵人之短長，均在有意無意之間也。靜以待動，動中處靜，以退為進，以進為退，直出而側(cè)入，斜進而豎擊，柔去而驚抖，剛來而纏繞，力之外發(fā)，縮骨而出，縮即發(fā)也。發(fā)力時意欲透其骨，，而入其髓，意存數(shù)尺外，敵身為我意所束，豈能逃哉？”應思斯語也。 或問兩人較拳，甲于未學之時固勝于乙既學之后，反為所敗，何也？薌齋先生曰：“此由于較拳時，不能應機運用也?！陛^拳時，不忍不可，不肯不可，不狠不可（氣安穩(wěn)，心要狠，手要準）。李廣射虎，視虎則中，知其為石則羽不能入者其神異也。勝負之際，頃刻而決，其間錯綜變化之由，不一而足。學理富而功力不敵不可；學理功力俱為富強，經(jīng)驗不足又不可；經(jīng)驗亦既富矣，其權(quán)變不能應機，而神氣不全亦不可也。故藝之優(yōu)劣，有時不能盡以勝負判斷，所謂是非不能以成敗論也。學者但求其是而已，未可以一時之勝負餒其志也。誠哉斯言也。 應敵最要之訣，則“守中用中”四字而已?？傊硇囊恢拢种饧缤蟛⒁簧黻P(guān)節(jié)，處處都應如起鋒棱，頭足閭骨，垂成直線，均有前后左右上下諸般之爭力，三角之螺旋，自不離六道含靈共一光。敬能如斯，不但已“中”不失，即對方之“中”，不期然而然，為我所乘，一擊即敗。此周身筋骨氣力精神均歸一貫，得其環(huán)中樞紐，自能變化無窮，常生常化，無時不生，無時不化，千化萬化，不使留隙與人，渾元不可破，所謂已正不管他人斜也。 應敵出手，守著面前尺許之路線，左右互相扶助，動用合一，意動而擊敵方起于一線，指欲透其骨入其髓，筋骨微為轉(zhuǎn)動，則打法成，說來何須崩攀句。足履地上，無論地勢高低平踏自然；氣貫小腹，隨跳蹬點。擎氣負著腳趾尖。要知手足轉(zhuǎn)動，滿腔熱情于腰之運轉(zhuǎn)，腰轉(zhuǎn)如輪，首尾顧到，重心保持皆在腰，自頭至足要一氣相貫。至于筋骨，用則筋如彈簧，骨如針，筋肉一縮，骨節(jié)生棱。針簧一動，氣力外發(fā)，萬棱伸出，所遇莫可當鋒。 薌齋先生曰：“兩手結(jié)合，迎面伸出，前伸后撤，左右封固，務須守著中線。兩足鉆進抽撤，保住重心，并無定位，踢達如卷地風，縱橫高低揚落進閃，隨意變化。直奔敵人重心，莫為旁求。揣度情勢，當進則進****其身，當退則退領(lǐng)其氣，前后左右反轉(zhuǎn)照顧，渾元一爭。語云：手到步不到，打人不為妙；手到步亦到，打人如玩笑；手足齊到，乃全身合為應付也。 遇敵時須要毫氣放縱，心小膽在，靜似木雉（面善心惡），動若曳浪，舉動藏神，處處有法，身動似龍蛇，手動速如風。平日練習，面前如臨大敵（在三尺以外，七尺以內(nèi)，如有勁敵當前）。但交手時，有人若無人，有怒虎驚嘯之勢、捕食之勇，橫沖直撞，頭頂趾抓，周身鼓蕩，出手似銼，回手如鉤，不得分開使用，運使渾然，納于一圈，力不空發(fā)，意不空回。起手分舉、抗、擰、抖、順；落手分劈、摟、搬、扒、撐；沉托分擰，神在手前，力透敵背。力動縮亦即發(fā)；發(fā)亦即縮。動靜合一，出之自然，起頓抑揚，猶如生龍活虎，吟嘯聲喊，谷應山搖，壯而無敵矣。 臨敵發(fā)力，縮骨而出，如弓之反弦，魚之發(fā)刺；其制勝要點，在于動靜虛實，已發(fā)未發(fā)間，捉摸其火候，此隨機施巧之時也。此中動靜，全在筋骨，氣血之運用，其奧妙必資神遇，其機巧必須心悟，不可以目取，或以力求，學者三致意焉。 薌齋先生曰：“應敵要訣，為身手齊到，所以進頭、進手、須進身；內(nèi)則提起精神，外則動作疾速；拳未動而力已蓄，打要遠，力要絕（放字妙訣）。取勝尚須隨意與運氣，倘然不勝，必是心有懷疑矣?！?br> 第十七章 瑣論 （一）提倡拳學，反對練習拳套，申明拳理法。 （二）拳功妙用，原為整儀容，養(yǎng)氣血一心志。 （三）劍法拳功，異曲同工，不過練習時，須得渾元力，方可再分節(jié)段，不外乎面積與構(gòu)造之配備或應合。大概言之，只要梢節(jié)直刺，中節(jié)待轉(zhuǎn)，根節(jié)及全身之力前摧而已。至其各種運用，則難于口述，有待于身示矣。 （四）今之學者、同道，去宗派門戶之見，共研拳學之真理，拳學振，拳理明，實為國學之存續(xù)。吾人之任務，在于以誠接，勿傾軋，及未尚較技以爭勝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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