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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克莊還有很多首這種格調(diào)的詞作,比如他所作的一首《賀新郎》,其小序道出了該詞的背景:“實之三和,有憂邊之語,走筆答之”: 國脈微如縷。問長纓、何時入手,縛將戎主。未必人間無好漢,誰與寬些尺度。試看取、當年韓五。豈有谷城公付授,也不干、曾遇驪山母。談笑起,兩河路。 少年棋柝曾聯(lián)句。嘆而今、登樓攬鏡,事機頻誤。聞?wù)f北風吹面急,邊上沖梯屢舞。君莫道、投鞭虛語。自古一賢能制難,有金湯、便可無張許??焱豆P,莫題柱。 那個時候,南宋與金對峙,金人并不會老老實實地守在邊界上,而是時不時有著侵略行為。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當然會讓很多文人為之憂心,而劉克莊正是把這種憂國之情融入了詞作內(nèi),他在詞中感嘆“未必人間無好漢”,但可惜的是,由于當權(quán)者的心態(tài)不同,太多的人雖有報國之心,卻壯志難酬。也正是因為這樣的詞風,使得后人將劉克莊的詞作視為“別調(diào)”,比如清李調(diào)元在《雨村詞話》卷三中說:“劉后村克莊有《滿江紅》十二首,悲壯激烈,有敲碎唾壺,旁若無人之意。南渡后諸賢皆不及。升庵稱其壯語足以立懦,信然。自名別調(diào),不辜也。” 也正因如此,劉克莊的這種詞風被視之為“北調(diào)”,清厲鶚在《紅螺詞序》中說:“嘗以詞譬之畫,畫家以南宗勝北宗。稼軒、后村諸人,詞之北宗也;清真、白石諸人,詞之南宗也?!眳桖樤诖擞美L畫來喻詞,他說畫分南宗和北宗,而詞人也可以這么分,辛棄疾、劉克莊等人的詞就屬于北宗,而周邦彥、姜夔等人的詞就屬于南宗。 雖然如此,其實劉克莊也羨慕南宗正統(tǒng)周邦彥的詞風,李調(diào)元在《雨村詞話》卷三中說:“劉后村克莊詞以才氣勝,迥非剪紅刻翠比。然服膺周清真邦彥不容口,見之于《最高樓》一詞云:‘周郎后,直數(shù)到清真?!崩钫{(diào)元所說的該詞,全文如下: 周郎后,直數(shù)到清真。君莫是前身。八音相應(yīng)諧韶樂,一聲未了落梁塵。笑而今,輕郢客,重巴人。 只少個、綠珠橫玉笛,更少個、雪兒彈錦瑟。欺賀晏,壓黃秦??蓱z樵唱并菱曲,不逢御手與龍巾。且醉眠,篷底月,甕間春。 劉克莊的這首詞雖然寫得也很口語化,讀上去有著元代散曲的味道,但他其實知道,只有周邦彥、大小晏、黃庭堅、秦觀等人的詞作方為正統(tǒng)。既然如此,劉克莊的詞作中也會有這種格調(diào)的作品,比如他作的一首《清平樂·贈陳參議師文侍兒》: 宮腰束素,只怕能輕舉。好筑避風臺護取,莫遣驚鴻飛去。 一團香玉溫柔,笑顰俱有風流。貪與蕭郎眉語,不知舞錯《伊州》。 這首詞是描繪一位舞女的姿態(tài),劉克莊形容此女身材曼妙,有如漢代的趙飛燕,然而此舞女卻未曾因貌美而傲,其在表演時,竟然還跟自己喜愛的一位男子眉來眼去,以至于把舞步都跳錯了。該詞的最后兩句話因為寫得傳神,而大受后世的夸贊,比如清許昂霄在《詞綜偶評·宋詞》中評點最后兩句說“入神”。給出同樣評點者,還有清賀裳:“寫景之工者,如……劉潛夫‘貪與蕭郎眉語,不知舞錯《伊州》?!匀肷裰??!?/span> 對于該詞的整體評價,俞陛云在《宋詞選釋》中予以了這樣的解析:“上闋惜其輕盈,有杜牧詩‘向春羅袖薄,誰憐舞臺風’之意。下闋窺其衷曲,有李端詩‘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之意。后村詞大率與辛稼軒相類,人稱其雄力足以排奡,此詞獨標嫵媚,殆如忠簡梨渦、歐陽江柳耶?”可見,該詞為后村詞作中廣受后世關(guān)注的一篇。 但可惜這種格調(diào)的詞作不多,故《四庫全書總目》在《后村別調(diào)》提要中有了這樣的惋惜:“克莊在宋末以詩名,其所作詞,張炎《樂府指迷》譏其直致近俗,效稼軒而不及。今觀是集,雖縱橫排宕,亦頗自豪,然于此事,究非當家。如贈陳參議家舞姬《清平樂》詞‘貪與蕭郎眉語,不知舞錯《伊州》’者,集中不數(shù)見也?!?/span> 但是,后村詞作中的婉約之作也并非這一首,比如他作的一首《賀新郎·席上聞歌有感》: 妾出于微賤。小年時、朱弦彈絕,玉笙吹遍。粗識國風關(guān)雎亂,羞學流鶯百囀??偛簧?、閨情春怨。誰向西鄰公子說,要珠鞍、迎入梨花院。身未動,意先懶。 主家十二樓連苑。那人人、靚妝按曲,繡簾初卷。道是華堂簫管唱,笑殺街坊拍兗?;厥淄铋T天遠。我有平生離鸞操,頗哀而不慍微而婉。聊一奏,更三嘆。 這首詞同樣是寫一位歌女。歌女的出身雖然低賤,但她卻有著高格調(diào),因為她只彈唱高雅的曲樂,絕不學俗艷歌曲。她的這種冷艷被住在旁邊的富二代看上了眼,于是叫她來自己的豪宅內(nèi)彈唱,但這位歌女卻并未受寵若驚,還未動身就已經(jīng)覺得沒什么意思,可她還是進了豪宅。這位富二代有著美女樂隊,此歌女聽她們唱那種俗歌,頗覺好笑,等她離開這個富家子時,她一點兒都不覺得哀傷。 劉克莊的這首詞,在后世得到了不少的夸贊,胡念貽輯錄的《詞潔輯評》卷六中,有清光著對該詞的評語:“真風騷之遺,不當僅作詞觀也。若情深而句婉,猶其余事?!倍鍎⑽踺d則在《藝概·詞曲概》中評價說:“劉后村詞,旨正而語有致?!蟠濉顿R新郎·席上聞歌有感》云:‘粗識國風關(guān)雎亂,羞學流鶯百囀??偛簧?、閨情春怨?!衷疲骸矣衅缴x鸞操,頗哀而不慍微而婉?!獯栽⑵湓~品耶?” 后世詞家對劉克莊詞給予較高評價者,當屬況周頤,他在《歷代詞人考略》卷三十六中說:“劉潛夫,文章郢匠,余事填詞,真率坦夷,信筆抒寫,往往神似稼軒,非刻意效稼軒也。竊嘗雒誦竟卷,就所賞會之句綴錄如左,其于后村勝處殆猶未逮什一?!睕r周頤不認為劉克莊是刻意效仿辛棄疾的詞風,他在該文中挑選出不少后村詞作中的名句,而后他評價說:“此等句,非必矜心作意而后出之,亦何庸于稼軒詞中求生活耶?” 況周頤所選后村詞的名句,其中有一首《摸魚兒·海棠》: 甚春來、冷煙凄雨,朝朝遲了芳信。驀然作暖晴三日,又覺萬姝嬌困。霜點鬢,潘令老,年年不帶看花分。才情減盡。悵玉局飛仙,石湖絕筆,孤負這風韻。 傾城色,懊惱佳人薄命,墻頭岑寂誰問。東風日暮無聊賴,吹得胭脂成粉。君細認,花共酒,古來二事天尤吝。年光去迅。漫綠葉成陰,青苔滿地,做得異時恨。 況周頤最欣賞該詞中的前三句,他評價這三句說:“尤能字字跳脫,婉轉(zhuǎn)關(guān)生?!倍鴮τ谠撛~,明陳霆云在《渚山堂詞話》卷一中評價說:“劉后村作《摸魚兒》,以詠海棠。后闋云:‘君細認,花共酒、古來二事天尤吝。年光去迅。漫綠葉成陰,青苔滿地,做得異時恨。’舊見瞿山陽(佑)《摸魚兒》尾云:‘怕綠葉成蔭,紅花結(jié)子,留作異時恨?!煤蟠寰涓??;蛘咦诩b劉詞久熟,不覺用為己語耶?” 相比較而言,劉克莊的豪放詞風更受后世所首肯,他的這類詞作尤以《玉樓春·戲林推》一詞的最后兩句,最為后世所熟知: 年年躍馬長安市,客舍似家家似寄。青錢換酒日無何,紅燭呼盧宵不寐。 易挑錦婦機中字;難得玉人心下事。男兒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橋畔淚。 對于劉克莊的這類詞作,周在浚于《借荊堂詞話》中予以了這樣的總評:“宋人詞調(diào),確自樂府中來。時代既異,聲調(diào)遂殊,然源流未始不同,亦各就其情之所近取法之耳。周、柳之纖麗,《子夜》《懊儂》之遺也;歐、蘇純正,非《君馬黃》《出東門》之類歟?放而為稼軒、后村,悲歌慷慨,旁若無人,則漢帝《大風》之歌,魏武《對酒》之什也。究其所以,何嘗不言情,亦各自道其情耳?!?/span> 劉克莊墓位于福建省莆田市城廂區(qū)城郊鄉(xiāng)延壽村馬坑山上。這次的莆田之行并不很順利,因為城鄉(xiāng)改造,很多遺跡都已難尋蹤影。出租車司機是河南人,知道我是北京來的,他堅稱這也算是老鄉(xiāng),因為在嶺南,無論河南還是北京,都是北方人??赡苷蛉绱?,他對當?shù)氐穆窂讲⒉皇煜?,一路上不斷地給朋友去電話問路線。他告訴我說,他們村有很多人在本地開車,自己也在此處開車三年多了。他自認為路線已經(jīng)很熟悉,但我要尋找的地方他一個也沒去過,所以不斷地跟道熟的朋友去請教。 按其朋友所指,跑了兩個地方,都不是我要尋找的延壽村,我讓他把車停在路邊,自己下車四處打問。在路口見到有摩的,于是拿單子給他看,他瞥了一眼就說,我知道在哪里,讓我上車,我向摩的司機解釋,出租車在旁邊等我,請他帶著車一同前往,他說帶路費是十元錢。于是我坐在出租車上,跟著這輛摩的東拐西拐,在一座小山腳下停了下來,摩的司機說,這就是延壽村,村后的小山就是我要尋找的馬坑山。 終于找到了登山小路 山間有許多的墳丘,但不知哪座是劉克莊的 沿著這條小路來到了后山 在村內(nèi)問了幾個人都說不清后面的山的名字,更為奇怪者,竟然沒人知道從村中如何登上隔壁的小山。我在村中看到了一個小商店,于是進里面問店老板。果真,他很熟悉,告訴我說,從商店的側(cè)邊有個很窄的小道可以穿過去。按其所說果真走到了山上,山不高,是丘陵狀的緩坡,然而上面到處是墓穴,看過了幾十個,都不是劉克莊的墓。如此找下去很是辛苦,在不遠處看到一位上山的老人,走上前向他請教,老人說問的巧,因為他了解劉克莊墓的一些情形。他告訴我此墓原在山坡上,文革中被砸爛了,但前些年有人不斷來尋找,于是村委會就派人在山上找到了劉克莊墓的殘碑,現(xiàn)在這塊殘碑就保存在村委會內(nèi)。 終于找到了村委會 這個消息對我很重要,我謝過老人原道下山。延壽村很大,從山坡找到村委會至少走了兩公里,村委會就在村子的中間位置,是二層樓式的小建筑,門口掛著一堆的牌子,表明了該村的所屬關(guān)系:莆田市城廂區(qū)龍橋街道延壽村??磥砦乙郧安榈降难訅鄞鍤w荔城區(qū)管轄是不確切的。 村委會院景 這么多的芳名錄 進入院內(nèi),在院當中有一群干部模樣的人正圍桌打牌,我走入院中沒人搭理,于是只好打擾他們的清興,問劉克莊碑在哪里。其中一位眼睛緊盯著自己手中的牌,聽到我的問話,眼皮都沒抬的往院墻角處一指,我按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墻角處有個白色的大蛇皮袋,似乎是盛垃圾用的。旁邊一位老人跑過去把那個蛇皮袋上壓著的磚拿了下來,把袋子挪開,我才看到垃圾袋后面矗在墻角的劉克莊墓碑。 挪開遮擋物,赫然見此碑 這塊碑就戳在墻角 墓碑是橫式,從斷裂處可以看出,僅殘存右半部分,上面用楷書刻著四行字:宋工部尚書/贈少師/謚文定/后村劉公墓。果真是劉克莊的墓碑,雖然是殘件,竟然能夠找到,這讓我喜出望外,我向那位拉開垃圾袋的老人請教劉克莊墓的舊址,老人說過去幾十年了,早已沒有了痕跡。 村委會旁的小廟 可惜跟劉克莊無關(guān)
此處的路名牌 村委會的隔壁是一間小廟式的建筑,門楣上寫著“建福社”,旁邊的院落墻上釘著的門牌寫著延壽村下大路30號,由此可知村委會所在的路名為下大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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