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圣母百花大教堂的圓頂，到烏菲齊美術館的藏品，再到文藝復興時期我們耳熟能詳?shù)倪_芬奇、伽利略......可以說，我們如今在意大利佛羅倫薩看到的許多著名景點和那些藝術界科學界名人，都和一個家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這就是美第齊家族，曾一度在整個歐洲都叱咤風云，美第奇家族大力支持文化藝術事業(yè)，被稱為“文藝復興教父”，是不少藝術家背后的金主。

為何長期為文人和藝術家提供保護和資助?這個家族的資本運作有哪些特征?前不久引進出版的《美第奇銀行的興衰》是今人了解中世紀和文藝復興經濟史的必讀書目，日前在上海光的空間·新華書店，《美第奇銀行的興衰》中譯者呂吉爾、浙江財經大學金融學院教授丁騁騁、上海財經大學經濟學院梁捷圍談，評價這部經典著作是理解西歐金融史的根基性題材，也是早期資本主義運作的優(yōu)良范例，更是產業(yè)、政治、宗教交織的精彩故事。

喬凡尼·迪·比奇·德·美第奇于1397年創(chuàng)建美第奇銀行，一個顯赫家族由此開始。之后在意大利北部各城邦及歐洲其他國家設立分行，由此成為早期“跨國”公司的首領，為家族財富奠定了廣泛堅實的基礎，也為家族日后在文化和政治上的顯赫提供了有力保障。黃金的長期積累使喬凡尼·美第奇成為當時最富有的人物之一。他為一個建筑設計大賽擔任評委時開始接觸藝術贊助，看到了一條與銀行積累財富方式不同的道路，于是他成為了美第奇家族中第一個藝術贊助人。

光的空間《美第奇銀行的興衰》同名展覽

“美第奇銀行盡管不是歐洲最大的，但絕對是最令人矚目的一顆新星?！倍◎G騁說，美第奇銀行是美第奇家族下設的一個產業(yè)，最早他們的祖先叫喬凡尼，他的兒子科西莫，再到皮耶羅、洛倫佐，歷經這四代人的經營，成長為一個著名家族?！懊赖谄驺y行經營了1397年到1494年差不多100年時間，他們贊助了很多藝術家，也因為有這些家族的贊助，這些人才脫穎而出，才有了我們看到的文藝復興涌現(xiàn)的那么多藝術家?！?/p>

比如，作為家族中第一個贊助藝術的人，喬凡尼真正意義上資助的第一個藝術家便是馬薩喬。這位意大利文藝復興繪畫的奠基人，被稱為“現(xiàn)實主義開荒者”。馬薩喬的成功也讓美第奇家族獲得了公眾尊敬。喬凡尼與其他七個家族共同出資委托“透視法的始創(chuàng)者”布魯內萊斯基重建圣洛倫佐教堂和圣器收藏室。喬凡尼之子科西莫·美第奇也慷慨自助了佛羅倫薩的畫家與雕塑家。多納泰羅最好的青銅塑像作品《大衛(wèi)》就是為科西莫而創(chuàng)作的。

到了洛倫佐·美第奇，他索性把文藝復興中最具影響力的三位畫家波提切利、達·芬奇和米開朗基羅，邀請到美第奇宮中度過了成長初期。丁騁騁以波提切利《三博士朝圣》為例談到，畫中有很多美第奇家族的家族成員。因此，《三博士朝圣》可以說是獻給美第奇家族三代的彩色頌歌，描繪了美第奇家族及其朋友圈:喬凡尼、科西莫、皮耶羅、洛倫佐、裘連諾、米蘭多拉、波利齊亞諾等。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畫面右角處是畫家本人的自畫像，體現(xiàn)了畫家與美第奇家族非同尋常的關系。“當時油畫有一個傳統(tǒng)，就是讓畫家把那些現(xiàn)實當中他身邊的朋友，包括他的贊助者畫入畫中。洛倫佐當年十幾歲，還沒成年，他邊上有一匹馬?！?/p>

中世紀的佛羅倫薩銀行家

歷史學家彼得·伯克于1968年對文藝復興時期“創(chuàng)造性的精英”進行分類時，將意大利所有對藝術的資助歸結為兩種:美第奇的和非美第奇的。對于美第奇家族為何如此熱衷藝術贊助，有的人認為是興趣與宗教救贖和良心慰藉，而美術史家貢布里希則曾寫道:“贊助確實是美第奇家族(獲得)政治(地位)的一個主要手段”。

難怪有人說，美第奇銀行之所以地位顯赫，與其說是直接因為貨幣紅利，不如說是因為豪闊者洛倫佐的詩句、馬基雅維利的散文，以及美第奇家族花錢買來的藝術品。在現(xiàn)代歷史編纂學中，美第奇文化權勢背后的經濟來源一直受到忽視。因此，重讀這本意大利14至15世紀美第奇銀行的故事，讀者們一方面會驚嘆國際金融體系和資本主義在這段期間已經發(fā)展得相當可觀;另一方面原來家族與金錢的互聯(lián)網，早已在國際間運作得相當純熟。

美第奇家族徽章

現(xiàn)代資本主義植根于中世紀和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從十字軍東征到地理大發(fā)現(xiàn)，意大利一直是西方世界支配性的經濟強國。意大利霸權建立在超群的商業(yè)組織基礎之上，今天市場經濟的大多數(shù)商業(yè)制度，都是意大利人的發(fā)明。中世紀晚期的金融巨鱷美第奇銀行，是了解現(xiàn)代商業(yè)起源的捷徑，也是理解西方金融史的根基性題材。比如，美第齊銀行大力支持文藝活動，對文藝復興有舉足輕重的推動作用;設計了類似控股公司的組織形式，找到了遠距離管控跨國公司的方法;與明礬市場的競爭對手一起操縱價格，建立了人類歷史上最早的卡特爾;采用推廣了復式記賬法，自此從量上把握資本規(guī)模得以可能，為資本主義的產生打下基礎。

1949年，美第奇銀行的機密賬簿重見天日。借助這些珍貴資料，學者雷蒙·德魯弗傾十年之力寫成這部《美第奇銀行的興衰》，1963年由哈佛大學出版社出版。此書問世后獲得學術界高度評價，被視為關于美第奇銀行最權威的著作。1972年逝世后，德魯弗的這部名作多次重印。

“關于美第奇銀行，在世界史或專門史的研究中已引起關注，當然相關學者的引文無一例外都來自德魯弗的這本名著。雖然由于資訊的發(fā)展，新史料的出現(xiàn)，關于中世紀銀行和美第奇家族的研究仍然層出不窮，但關于美第奇銀行的研究恐怕再無人能出德魯弗其右。”丁騁騁評價，如果我們要把握未來金融的發(fā)展，有必要對金融早期的源頭--中世紀晚期金融史有深入研究，同時再來對照一下近代以來我國金融業(yè)發(fā)展的脈絡。

近兩年，英國和意大利合拍的《美第齊家族:翡冷翠名門》熱播。梁捷談到，這個家族最輝煌的歷史就是差不多1400年到1500年，也就是書中提到的1397-1494年，到了1500年之后開始盛極而衰，走下坡路?！拔覀円话阍谟懻撁赖谄婕易宓臅r候，最有意思的也是它從藝術角度來說最熱鬧繁華的時候。美第奇銀行在羅馬的分行成為了最重要的分支行，它的利潤遠超過其他同時期的分行。在科西莫的統(tǒng)一經營下，這家銀行也可以說達到了頂峰，整個家族的擴展在科西莫手上達到頂峰。洛倫佐是整個家族當中最有名的一個人物，人們把他稱之為豪闊者洛倫佐，說明這個人非常的大方豪爽，在歐洲的政治舞臺上影響也非常大。”

《美第奇銀行的興衰》上、下卷

雷蒙·德魯弗 著

呂吉爾 譯 丁騁騁 校 賴建誠 序

格致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洛倫佐·美第奇從小在文化藝術的包圍下長大，他的藝術贊助方式與家族其他成員不同。他以極高的鑒賞力成為藝術家中的伯樂，引導藝術家發(fā)揮自己的獨特才能，而他的人格魅力也吸引著有才華的藝術家聚集在他身邊。波提切利、達·芬奇、米開朗基羅等后來的大師都是在洛倫佐的贊助中成長起來的。

美第奇家族出資修建了佛羅倫薩地標圣母百花大教堂

譯者呂吉爾用“步步為營”來形容翻譯過程?！盀槭裁床讲綖闋I?因為有許多東西都是新的，為了保證前后統(tǒng)一，我們在每碰到一個專業(yè)術語或一個人名、一個地名，一個機構名，都把它作為一個詞匯對照表保留下來，一邊翻譯一邊留下痕跡，幫后面再碰到這種詞語的時候，我們就按照這個來。不然那么長篇幅下來了，前后會出現(xiàn)不統(tǒng)一的現(xiàn)象。我們在這方面做得非常細，做了大量的文件留下來。”

文匯記者:許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