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果無花

2018年09月16日   11： 朝花/廣告    

倪輝祥

無花果的營養(yǎng)價值甚高，具有“清熱解毒、消腫、健脾潤肺，甚至于抗癌”之功效，難怪，而今無花果倍受人青睞。

說來慚愧，直到好幾年前，我對無花果依然無絲毫好感可言。這源自一次童年經(jīng)歷。剛讀小學(xué)時，某同學(xué)家所在的水橋邊植有一株無花果，他常在小伙伴面前夸說無花果的可口，撩撥得我們這些小同學(xué)嘴里幾乎爬得出饞蟲。一放暑假，我們幾個玩伴便央他領(lǐng)著去開開眼界，可他說要被家里大人罵。已經(jīng)勾起的好奇心難以熄滅，我們就相約著去河邊戲水時偷摘幾顆，嘗嘗鮮。

一看到高大的樹冠上結(jié)滿了滿天星般的無花果，我們立時蜂擁而上，也不管它們成熟與否，爭相采摘。畢竟是年幼人矮的一群頑童，夠不到果實的高度，還要“硬來”，為此折斷了好幾條枝干，不多時，便把一棵碩果累累的無花果樹糟蹋得不成樣子。然而收獲頗豐的“饞癆坯”們哪里管得了這么多，紛紛踏上水橋，在河水里洗了洗無花果便猴急地塞進嘴巴。誰知，皮色尚呈青的果實竟是那樣生腥與苦澀，惡心得吐掉都來不及。厭惡之下，我同大家一樣，隨手就把剩余的果子扔進了河里。玩到傍晚，一進家門，老爸又是擰我耳朵又是給我吃“麻栗子”——原是同學(xué)媽媽已告狀上門過，后來，直到我跟著姆媽上門去道歉才算罷休。既挑動我們的味蕾，卻沒嘗到好味道，又害我吃了“生活”去認錯，對無花果哪還會有好感？從此之后，我對這魔幻難咽的果實當(dāng)然是厭惡透頂、敬而遠之了。

對“魔果”消除成見，進而生愛，則因為移步異國的一次偶然遭遇。數(shù)年前，去溫哥華兒子家小住，周邊家家門前屋后造型別致的袖珍花園總會吸引我流連。一日，偕妻途經(jīng)一戶人家，見庭院中植著一棵高大無比的無花果樹，一對老外夫婦正架著八字梯采摘成熟的果實。見我倆駐足，女主人立即捧著一大籃泛著紅光、咧著小嘴的無花果，熱情地上來嘰里呱啦一陣。見我猶豫，她在籃里挑選幾顆最大的果實塞到我們手上，同時指著戶外的水龍頭，示意我倆洗來品嘗。我雖對無花果無感，但知道對此熱情卻之不恭，只得去洗了洗，勉為其難地塞進嘴里。

奇怪，嚼在嘴里的滋味卻完全不同于幼時留下的記憶，竟是出乎意料的香甜軟糯，回味綿長。原來，無花果的味道這般被記憶所誤！回家以后，我竟欲罷不能，幾次催兒媳再去市場上買來吃。我因有糖尿病，時而引起便秘，將無花果大膽吃個爽透的后果，竟是癥狀有了明顯好轉(zhuǎn)。人生步入不同階段，無花果和我的故事竟如此不同。這果實，果然魔幻。

那年從溫哥華回滬后，喜養(yǎng)花弄草的老伴遂在院子里遷插兩株無花果苗。果苗的成活率很高，生命力相當(dāng)旺盛，僅兩三年工夫，已長得枝藤茂盛，樹態(tài)優(yōu)雅。一有空閑，我自會站在樹下，仔細觀察它的變化，一有果實從小變大、由青呈紅，就從樹上摘下兩顆，品嘗成熟的滋味。近看畢竟不同于遠觀。無花果之名也魔幻——其實它是有花的，只是花朵盛綻在果實里而已。不信？去切開果實看看，里面不是布滿著一絲絲粉紅色的花瓣嗎？這不事張揚的美麗，內(nèi)在的蘊涵，實在讓人驚喜，也實在沒有理由讓我在人到黃昏時，再有拒絕這枚“魔果”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