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圖為2017年紐約無褲子地鐵日現(xiàn)場 來源：Scott Lynch 文內(nèi)圖片來源：Improv Everywhere、Arin Sang-urai

每年的1月8日，紐約地鐵里都會出現(xiàn)一大群上身穿著正常冬衣，下身卻只穿一條內(nèi)褲的乘客。見多識廣的紐約客面不改色，他們早就接受了這一冬日傳統(tǒng)。信奉這種傳統(tǒng)的城市陣容正在這幾年間不斷壯大，比如波士頓、達拉斯、洛杉磯、舊金山，也包括倫敦、多倫多、慕尼黑、蘇黎世。在網(wǎng)絡百科里，這一天有了自己的專屬詞條注釋——“無褲子地鐵日”。2018年1月8日，這個傳統(tǒng)即將邁進第17個年頭。

發(fā)起這項年度活動的團隊是扎根美國紐約的“惡作劇”組織Improv Everywhere。除了“無褲子地鐵日”，他們知名的作品還有把207個游客被“凍”在了人流高峰期的紐約中車站，讓乘客配合“說謊”把紐約地鐵改造成時光穿梭器，以及一大波舞蹈快閃嘗試等等。我們此前報道過的“假蘋果商店”的創(chuàng)意亦出自他們之手。

2016年“無褲子地鐵日”在日本東京

2014年“無褲子地鐵日”在中國香港

2014年“無褲子地鐵日”在烏克蘭基輔源于惡作劇，卻不再只是惡作劇

不過，回溯到“無褲子地鐵日”起源的2002年，沒人能想到它在之后幾年會發(fā)展得如此聲勢浩大。嚴格意義上說，無褲子地鐵日在那個時候都不能被稱為一場活動，因為全天光腿坐地鐵的一共只有7個人。其中領頭的就是Improv Everywhere的創(chuàng)始人Charlie Todd，剩下的6個則都是Todd的好朋友。

對應地，Improv Everywhere在彼時也算不得是個組織。它更像是Todd和朋友們搞怪、做惡作劇的一個名頭。事實上，它的誕生正是因為一次惡作劇。

2001年，剛從戲劇學院畢業(yè)來到紐約追尋喜劇表演夢想的Todd決定在酒吧做一次“隱藏攝像機”式的公共表演嘗試。他讓一個朋友假裝美國搖滾歌手Ben Folds。自己則與不知情的顧客搭訕，說服他們相信朋友就是真正的明星。結果，信了他的話，問假明星求合影、求握手的人還不少。

“那天酒吧人不多，但效果出乎意料地好，當我告訴那些顧客這是我的惡作劇時，幾乎每一個人都笑了，他們都覺得這很有趣，”Todd向菲卡回憶道，“而之后當我把這個故事記錄在博客上，我的朋友和粉絲也都給到了積極的反饋，我意識到也許互聯(lián)網(wǎng)給了我一個向更多人表演的機會，這也是為什么我會繼續(xù)創(chuàng)作這樣的惡作劇，并試著用文字、相片，到后期用視頻，將它們記錄下來，并分享給更多人。”

Charlie Todd在紐約追求戲劇夢想遠沒有Todd預想的容易。即使加入了專業(yè)劇團，上臺機會依舊有限，角色自由度小。Improv Everywhere恰好能給他更多的“表演”機會。只是觀眾群體的積累需要時間。

“幾年的時間里，我們就是靠朋友，和朋友的朋友來幫著宣傳，讓人認識我們的過程十分漫長。”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這一度成了Todd最大的煩惱，“幸運的是后來Youtube出現(xiàn)了，更多人知道了我們，我們的一些作品得以取得病毒式的傳播，這才有了現(xiàn)在的Improv Everywhere。”

2005年，允許用戶免費上傳視頻內(nèi)容的視頻媒體網(wǎng)站Youtube誕生。2006年起，分享自制視頻、觀看網(wǎng)絡視頻逐漸成為了被越來越多人接受的新娛樂方式，視頻網(wǎng)紅們也應運而生，以吉他掃弦走紅的Jerry C、美妝視頻博主Michelle Phan都是趕上了這趟風潮。

Improv Everwhere雖然沒有如網(wǎng)紅們一般爆發(fā)，卻也獲得了紅利。它的單個視頻點擊數(shù)從幾千、幾萬慢慢漲到幾十萬甚至幾百萬。關注粉絲數(shù)同樣一路上漲。截至目前，頻道訂閱人數(shù)已有近189萬。

2017年紐約“無褲子地鐵日”的組織者合影，圖中第一排中間穿著橙色波點內(nèi)褲的就是Todd。做出讓人喜歡的惡作劇是門學問

伴隨而來的是越來越多的商業(yè)化機會。除了自娛自樂，Improv Everywhere也開始為ESPN（娛樂體育節(jié)目電視網(wǎng)）、BBC美國臺、美國商超Target等品牌提供廣告策劃服務。這些廣告幾乎看不見直接的品牌內(nèi)容。腦洞大開的特點得到延續(xù)，觀眾完全可以把這些推廣內(nèi)容當作正常的視頻更新看。

“只有真的想做些有趣的創(chuàng)意的品牌才能收獲更多的關注，如果一味追求在視頻里直白地曝光品牌以及產(chǎn)品，觀眾很快就會關閉視頻”。Todd強調(diào)道。

時間不僅為Todd及Improv Everywhere帶來了更多的觀眾，也為他們帶去了經(jīng)驗。如何制作一則有人氣的推廣內(nèi)容需要經(jīng)驗。這些年Todd和團隊成員一直在學習的還包括如何拿捏惡作劇的尺度。

“我們在確定一個項目前會對創(chuàng)意進行評估，首先是我本人得覺得創(chuàng)意夠有趣、夠積極，但更重要的是我需要考慮到是否會有人因為我的惡作劇受到打擾?！盩odd說。

全城MP3實驗，所有人戴著耳機，跟著耳機里的指令統(tǒng)一行動。不明真相的路人總是會被這樣的整齊劃一震驚。

全城MP3實驗，所有人戴著耳機，跟著耳機里的指令統(tǒng)一行動。不明真相的路人總是會被這樣的整齊劃一震驚。

全城MP3實驗，所有人戴著耳機，跟著耳機里的指令統(tǒng)一行動。不明真相的路人總是會被這樣的整齊劃一震驚。漸漸了有了名氣后，Todd的郵箱總能收到不少自薦信。除了希望參與表演的，也有忙著出謀劃策的。有的點子會被采納，比如Todd曾聽從一個高中生的提議，招募了幾十個志愿者，讓他們身穿藍色Polo衫，米色卡其褲，進入百思買和真的店員站在一起，制造一種奇妙的相遇。但更多的點子會被否決，就像人曾提議Improv Everywhere去電影院玩次和電影內(nèi)容配合的快閃表演，但Todd希望不要去打擾那些付錢買票希望享受電影的觀眾。

“我們現(xiàn)在做的項目都是讓受眾有自主選擇權的，他可以選擇參與我們的惡搞，也可以選擇忽略、放棄。”

有時候，尤其是在操作一些大型案例時，法律風險的預測也要事先放進創(chuàng)意評估的體系中。在之前提到的百思買案例中，Todd和志愿者們就招來了警察。百思買的門店經(jīng)理覺得Todd他們擾亂了門店經(jīng)營秩序，因而報了警。好在最后有驚無險。

現(xiàn)在，有些在公共場地舉辦、牽涉公共資源的活動，Todd會提前申請相關許可。一般的案例，會引起麻煩的因素會在創(chuàng)意策劃環(huán)節(jié)就被盡力刪除、規(guī)避。

所有創(chuàng)意人都要面對的煩惱

翻看Improv Everywhere最近幾年的案例記錄，“成熟”是最能明顯感受到的變化。

持續(xù)創(chuàng)新就是成熟的一種表現(xiàn)。當市面上有了越來越多的模仿者、跟隨者，甚至超越者，想要始終保持組織的吸引力從而存活下來，并持續(xù)發(fā)展，一直有新點子是必須的。

“觀眾一直期待新的想法，加之互聯(lián)網(wǎng)一直在變化，觀眾不聽地在嘗試新的事物，我們也需要不斷地適應調(diào)整?！盩odd說。他認為Improv Everywhere的最新創(chuàng)意“點亮某人的假日”是團隊求新求變的一個典型例子。這個創(chuàng)意動用了廣場大屏幕，運用了圖像實時捕捉和直播技術，讓參與寫心愿賀卡互動的路人能因為技術的存在而收獲更高的驚喜度。

作品成熟了，團隊亦如此。

不像大多數(shù)創(chuàng)意行業(yè)的公司或者團隊，Improv Everywhere的核心成員變動很小，永遠是那七八個人。經(jīng)年累月，早年間的愛好者、發(fā)燒友進階成了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制片人、導演、攝影師、統(tǒng)籌、社交媒體推廣專家。

所以完全可以想象出自他們之手的視頻、文字記錄會變得更有看頭，尤其是當記錄對象變?yōu)槊磕甓寂e辦的活動時。

“點亮某人的假日”幕后

“點亮某人的假日”幕后，速繪師迅速重繪由攝像機捕捉到的路人寫下的祝福，再直接投影在大屏幕上

“點亮某人的假日”動用的大屏幕Improv Everywhere的Youtube頻道里有一個叫作“系列”的板塊。這個板塊中，Improv Everywhere把一部分反響不錯，且具備規(guī)模性復制可能性的案例做成了每年必做的經(jīng)典款，一一陳列展示。

“無褲子地鐵日”就屬于這個范疇的創(chuàng)意。類似的還有把假電影人物和假音樂家?guī)нM現(xiàn)實生活的“現(xiàn)實電影”及“現(xiàn)實音樂家”系列，以及召集一群人帶著耳機跟著音樂“無聲”地群魔亂舞的“全城MP3實驗”系列。

部分視頻也記錄下了一些活動在空間維度的復制。除去無褲子地鐵日，還有像“MP3實驗”這樣去往美國其它城市的活動。值得一提的是，這一類的復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舉辦者都不是Improv Everywhere。Improv Everywhere其實更像是一個啟發(fā)者，在紐約做研發(fā)，等著外地的“加盟商”將點子發(fā)揚光大。

“紐約是最適合做惡作劇的城市，這里包容，而且更重要的這里有足夠多的公園、地鐵站一類的公共空間可以作為我們的舞臺，”說到這里，Todd的語氣頗為驕傲，“當然，我也不可能總能找到足夠的資源去掌控其它城市的一些狀況，而且我從來不認為我是一場活動的組織者，盡管我會做一些策劃的工作?！?/p>

用“表演者”形容Todd應該才是能讓他滿意的一種說法。他在采訪的最后透露了自己接下來的工作任務。其中一項就是帶著妻子和自己三歲的兒子一起參與第17次“無褲子地鐵日”。除了兒子可能會因為天氣太冷穿褲子保暖，她和妻子都會做個最普通的光腿乘客，又一次進行即興表演（Impro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