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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讀紅樓–不是冤家不聚頭(29)

 金色年華554 2018-01-13


正如這一回的標(biāo)題所寫:享福人福深還禱福。榮府已然是當(dāng)今最富貴顯赫的家族之一,卻仍然不忘求神拜佛,祈求上天保佑家族的福氣更長久、更深遠。所謂心誠則靈,倘若神佛真的上天有靈,看到他們浩蕩威武的排場、盛氣凌人的做派,必定不會讓他們?nèi)缭浮?/p>

《紅樓夢》中有很多節(jié)日儀式,作者都詳盡的為我們展示出大家族的排場陣勢。這一天趕上了榮府去道觀打醮,即祭祀先人消災(zāi)求福的法事。與其說是祭祀,不如說是郊游更為恰當(dāng)。長期宅在府中,鳳姐這位忙碌的管家都覺得煩悶了,趁著這次賈母和王夫人不去,她便是老大了,心想著好好玩樂一番,妥善安排了一切,拉著眾位姐妹兄弟一起去。誰知賈母臨走也心動了,還是跟著去了。除了主子們,各位丫鬟傭人們也巴不得可以出門去,即使自己的主子不去,也千方百計攛掇著去,只為他們能有這個出門的機會。于是,浩浩蕩蕩的車隊占滿了街道,大概府上九成的人都出門了。真心祈福的又有幾個?對于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這分明是一場來之不易的旅游。

當(dāng)隊伍的起點,也就是賈母到達道觀時,她的隨身丫鬟還在隊伍后面,沒人扶她下車,于是緊隨其后的鳳姐趕忙下來伺候。本以為此處閑雜人等早已清退,卻不知從哪跑來一個小孩子,沒見過這么大的陣仗,頓時沒了方向,嚇跑亂撞,不巧撞到了鳳姐身上。鳳姐當(dāng)即一巴掌,罵道:“野雜種往哪跑”,然后一群人開始捉拿這個慌不擇路的小道士。

太有畫面感了,仿佛狩獵一般,一個頤指氣使的獵手,一群惟命是從的下人和一個受了驚嚇胡跑亂竄的獵物。不難想象獵物難逃一死的命運,幸運的是還有一位良知尚存的老獵人,賈母。賈母一聽,吩咐別嚇著孩子,小門小戶的人家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倘若嚇壞了,他的父母肯定心疼,還叫到身邊安撫一番,又給了錢和食物,才讓家人領(lǐng)回去了。對于一個莽撞無辜的孩子,鳳姐盛氣凌人,賈母慈悲為懷,難以想象如果賈母不在這個孩子將要面臨多大的災(zāi)難。

道觀有一位張道士,是當(dāng)年榮國公的出家替身。和賈母平輩,素日與賈家來往頻繁,故深受賈府敬重。眼見賈府上下都來了,他卻行事十分謙卑客氣,說話做事分寸拿捏妥當(dāng),深諳人情世故。這不,見到寶玉夸贊一番,還說像極了當(dāng)年的榮國公,一句話就直戳賈母心坎。張道士特意拿著托盤來請寶玉隨身攜帶的那塊玉,想讓觀里的人都見見這個稀罕物件,賈母自然同意了。誰知送回時托盤里又多了不少寶貝,有金有玉,多達幾十件。張道士說都是觀里道士們的法器,算作對榮府的敬賀之禮。恐怕賞玉只是個借口,道士們有什么收入?能送出這樣的寶貝,也不過是張道士借機表表心意,又令賈府無法推脫這份情誼。

本來這幾十個物件絲毫入不得寶玉的眼里,偏偏里面有一件眼熟的物件。原來是一個金麒麟,和湘云妹妹的正好配成一對,寶玉便偷偷揣在懷里,準備送給史湘云。他本以為沒人在意他的小動作,偏偏黛玉看在眼里,寶玉便謊稱打算送給黛玉佩戴。聰明的黛玉早猜中了寶玉的心思,一句“我不稀罕”回絕了寶玉。

林黛玉本就很在意寶釵有金,這下子又冒出個史湘云,寶玉還這般上心,黛玉心中已經(jīng)不好受了。偏偏這位張道士又提到想給寶玉說一門親事,雖然被賈母回絕了,但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又讓寶黛再生嫌隙。

作為讀者我們深知林黛玉對賈寶玉的感情深厚,賈寶玉縱然處處留情,但他自己也深知他對林黛玉的感情與眾不同,二人明明心思一致,卻一再因為外人嫌隙不斷。賈母的一句:不是冤家不聚頭,令二人忽然之間頓悟一場,不覺潸然淚下。用“冤家”來形容相愛的二人最為合適,明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離不開,卻總把一點點的誤會無限放大,相互試探,彼此折磨,當(dāng)真是一對狹路相逢的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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