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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董一菲,中學(xué)語文特級教師,“詩意語文”的倡導(dǎo)者。全國中語首屆十大學(xué)術(shù)領(lǐng)軍人物。首批國家級骨干教師,全國青年教師專業(yè)發(fā)展研究中心導(dǎo)師團導(dǎo)師。多家中學(xué)語文核心期刊封面人物。大連楓葉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客座教授。南京師大、吉林師大、哈師大、牡師院兼職碩士導(dǎo)師。應(yīng)邀在全國四十幾個城市講座授課。著有《紫陌紅塵拂面來》(黑龍江人們出版社)《董一菲講語文》(語文出版社)《仰望語文的星空》(長春出版社)《雪落黃河靜無聲》(現(xiàn)代教育出版社)《千江有水千江月》(教育科學(xué)出版社),主編《詩意語文行》。 今年冬天的雪真大,一場接著一場。滿街的人們都穿著厚厚的冬裝,汽車都變得格外的小心,在雪地蹣跚。 多少年了,牡丹江都沒有這么冷了。不知為什么暖冬總是令東北很尷尬,沒雪的日子更是難熬,到處是黑乎乎的,整個城市像一個很久沒梳洗的中年婦人,沒有豐姿,沒有色彩,只有疲憊。 雪是寧靜的,田園般的寧靜,因為雪整個城市有了處子般的美麗。 奇怪的是前一段張牙舞爪的甲流,隨著雪的到來也岑寂了。 有人說曹雪芹筆下的女子是水作的骨肉,纏綿多情,而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筆下的女子如雪純潔而冰冷,而我卻總是覺得雪是溫情、溫暖的。 喜歡劉長卿的詩“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柴門聞犬吠,風(fēng)雪夜歸人”。 日暮黃昏,蒼山路遠,天寒地坼,小屋被白雪溫柔地覆蓋著,雖然物質(zhì)貧乏,然而那一聲柴門犬吠,喚起的是風(fēng)雪迷途中人的深情。雪中的故事才會有這樣的溫度。 也喜歡白居易的詩:“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剛剛釀制的米酒,溫暖的爐火,在黃昏飄雪的時候,朋友讓我們對飲!什么都不用說,所有的溫情和感動都在心間。 “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般的刻骨銘心。 風(fēng)花雪月般的旖旎多姿多情。 花之晨,雪之夕,無論走過多少歲月和風(fēng)雨我都會為之怦然心動。 喜歡《雪國》,喜歡遲子健筆下的北極村童話,也喜歡《紅樓夢》櫳翠庵寒梅怒放的雪的風(fēng)姿。 那些考到四季綠樹紅花的南國去讀大學(xué)的孩子,總是要說:“老師,我最想家鄉(xiāng)的雪了”。 是呵,躺在香港淺水灣醫(yī)院病榻上的女作家蕭紅,在彌留之際,不能割舍的仍然是故鄉(xiāng)的雪,他永遠的向往與憧憬是:雪、爐火、祖父。 那是一份永遠的溫暖和感動。 2004年的冬天我“率領(lǐng)”22班的孩子在江濱公園打雪仗,當(dāng)時他們讀高中二年級個個快樂得你三歲的孩子,周末的時候他們得意地和家長請假:“今天不上補習(xí)班,不做功課,董老師領(lǐng)我們打雪仗!”“不會吧?”許多家長給我打電話“董老師,你真的要領(lǐng)學(xué)生打雪仗?”我說“沒錯呀!”“那好吧”電話的那端有幾分狐疑,也有幾分無奈。 我們玩得非常開心,照片上我和孩子們個個都有一個“紅臉蛋”像年畫一樣,明艷。 起初是“陣地戰(zhàn)”,雙方對壘,六十多人,分成兩組,不屈不撓,像遠古的士兵擺好陣行,壓住陣腳,寸土必爭,武器自然就是雪,前提是打人絕不打臉。之后就是混戰(zhàn)了,他們已經(jīng)不分“敵我”了,逢人便打,一片喧囂,揚起一騎騎“白”塵,整個江濱公園都沸騰了,藏匿在其中的一群麻雀早已蒙頭蒙腦地不知去向。打雪仗的潛規(guī)則居然有點像云南三月三的潑水節(jié),誰身上的雪多誰得意,路過的游人很納悶,“這么大的孩子還居然打雪仗?我已是渾身是雪和孩子們一樣白發(fā)蒼蒼,早已老少難辯,如果他們發(fā)現(xiàn)這是有“組織的”還不知道作何感想呢,不久,我們就渾身冒汗,頭上蒸騰的熱氣令我們二十分的暢快。后來,男孩子們開始摔交,女孩子們充當(dāng)拉拉隊。再后來我們就大吃冰糖葫蘆和冰棍,天上雪花飛舞孩子們戀戀不舍:“老董,明年來領(lǐng)我們玩嗎?我說明年下大雪的時候,去我家包餃子,他們才滿意的離去。 我當(dāng)班主任的時候,每屆的孩子都要去我家包一次餃子,這是我們的休閑方式,因為安全的緣故,多少年了,孩子們都不得以班級集體的名義去春游,他們只剩下本職工作了,那就是學(xué)習(xí)。 于是去董老師家包餃子就成“狂歡節(jié)”。 最早的時候,我只有六十幾平方米的蝸居里,裝60幾個孩子,簡直要爆炸了,全英擇韭菜的時候,翹著蘭花指,嬌嬌地說:“將來,我要像董老師一樣當(dāng)個家庭主婦”,于是遭到全體同學(xué)的反對,“董老師是家庭主婦嗎?”關(guān)于是與不是家庭主婦又要爭論得一塌糊涂。包好的餃子千奇百態(tài)的形狀,整個一個“千家詩”一半在我家煮,一半要端到隔壁的玄嬸家煮??粗@么多的孩子,老太太喜歡得跟什么似的,挨個摸摸腦袋,說“在我們家吃吧!董老師家太小了!”孩子們說“不了!不了!”他們要的就是那份擁擠和那份熱鬧。 吃餃子的場面更加壯觀,端盆吃的,端碗吃的,用碟的,用缽子的。偷吃別人的,要看身手,于是他們又要在窄窄的空間奔跑。 窗外下著雪,那是上天給我們的情調(diào)和詩意,也是上天讓我們相聚的理由。 后來,我有了一百六十多米的大房子了,孩子們再來包餃子就方便了,于是他們想包好幾種餡,于是他們還要拌各種涼菜,女孩子們盡量表現(xiàn)自己的“賢淑”,男孩子們極力表達自己的才藝,我被擠出了廚房,各處游走,一會看下象棋,一會看打撲克,一會看唱卡拉OK的,一會兒插個空去談天,劉懷遠和王新書比試“二指禪”俯臥撐招來一陣喝彩。 晁恒給我們端上了他拿手的四個拌菜,頃刻間灰飛煙滅,于是以陳珈瑤為首的一幫女孩子們爭著搶著說嫁給晁恒,因為她的廚藝太棒,晁恒倉皇逃遁,后來晁恒也真逃遁了,考到江西那個遙遠的地方去了,不知道哪個女孩有福會成為他的妻子。 孩子們的鞋子是我家樓道的一景,誰家有這么多孩子:“董老師唄!她的學(xué)生!真好!” 當(dāng)孩子成了稀有物種,一家只有一個時候,我家真壯觀! 還記得小時候,在鄉(xiāng)下,冬天的有雪的夜晚,媽媽會給我們在火盆里烤土豆,土豆的香味會彌漫在空氣中,心間揮之不去,那是母愛。 雪地里起最溫暖的聲音,是“吱吱”的雪聲那也是媽媽的腳步聲,那是雪中的記憶。 風(fēng)雪夜,如豆的油燈下,我和妹妹識字,搖曳的燈火有著孩子對未來的無盡的企盼。 北大荒的清晨,你會發(fā)現(xiàn)門外有幾尺深的雪開門的過程就是冒險的過程,于是鄉(xiāng)下的孩子會挖“地下戰(zhàn)壕”展開地道戰(zhàn)了。 年三十的晚上,穿上媽媽給做的花衣服,罐頭瓶里點上蠟燭,就是我們的燈籠,我們就開始在村子亂竄,家家戶戶地拜年,那就我們最幸福的時候。 那是雪的遙遠的絕響。 而今,我也許會出差在另一個城市和朋友在雪中的咖啡屋對飲,在服務(wù)生遞來的留言簿上寫下“記住今生所有的風(fēng)花雪月”——愛雪的人。 接著在無言的對視中告訴對方,我們永遠熱愛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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