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境

黃曼君

明明知道西行的云即將變成落照

卻要引吭高歌、賦詩長吟

難道真能聲透九霄、響遏行云

那晚霞不會再向無垠的夜空長殞

明明老年斑上臉，已到倦鳥投林時候

卻那么傾情投入、婆娑起舞

難道會再有生命的律動、靈魂的震顫

或從年輕舞伴驚鴻的倩影里

追索華年，將逝去的青春召喚

明明枝枯葉暗，晚桂也已吐出了最后一縷余香

卻要在枕邊涼透的秋意中

諦聽磅礴浩瀚肅殺的秋聲

領略無邊秋光的凜冽勁健

明明手指僵慢了，老眼昏花了

卻要攀住電腦女神騰挪變幻的衣衫

或是外語的復讀，異國風光的遐想

此生此世有多少急需彌補的遺憾

明明一生的積累將有新的爆發(fā)、創(chuàng)獲

卻血流遲滯了、心搏異常了、肌體蝕損了

然而仍如搏海的老漁夫

將手中魚叉一次次高舉

投向那迎面撲來的自然的殺手

即使躺下也要將生命的漁舟駛回港灣!

（引自戴建業(yè)《真人——憶黃曼君老師一書》）

賞析

詩歌一開始，用一個“明明……”及“卻……”，總述“老年境界”氣勢，從“西行的云”翻出“引吭高歌……響遏行云”。再用三個“明明……”及“卻……”，分述“老年境界”具象。最后，用“明明……”及其“然而……”陡轉提升境界，從總述老態(tài)“血流遲滯了、心搏異常了、肌體蝕損了”，翻駁出“老年境界”高遠意象—-“搏?！瓕ⅰ淮未胃吲e投向那迎面撲來的自然的殺手”。用“然而”陡轉提升境界時，借助輕轉“卻”字前，綴上“一生的積累將有新的爆發(fā)、創(chuàng)獲”，用前半生已取得的業(yè)績，鋪墊后半生“老年境界更加高遠”！可以瞥見詩人“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雄姿！（魯宋）

黃曼君（1935.5---2010.11）,筆名黃毅軍，湖南株洲人，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博導、中國現當代文學學科帶頭人、著名學者和詩人。2010年11月22日因病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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