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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筆記|劉社建:高陽論李商隱的詩歌藝術

 水墨清歡555 2017-05-17

李商隱詩歌藝術淵源和對后世的影響:
  八十年代以前在相當長的時期內(nèi),學界雖然也涉及到義山詩的藝術淵源和影響,但并無專文探討之,大多比較簡略。
  如張振佩的《李義山評傳》就指出了義山詩的歷史根源:“盛唐融合南北文學而成的詩,是初盛之變,而韓白等又為盛唐詩內(nèi)在矛盾的暴露,沖突的結果,更產(chǎn)生出晚唐溫李一派新型的詩?!蔽恼逻€將義山與杜甫、義山與李賀、義山與溫飛卿等人作了比較,論及義山詩的影響時,主要強調(diào)了對西昆詩派的影響。
  沈茂彰的《玉溪生詩管窺》謂義山之詩受賜于老杜、韓愈、令狐楚、六代、盛唐、佛典者甚多。
  繆鉞在《論李義山詩》論述義山詩的淵源和成就時,頗強調(diào)李賀的影響,說“義山詩之成就不在其能學李賀,而在其能取李賀作古詩之法移于作律詩,且變奇瑰為凄美,又參以杜甫之沉郁,詩境遂超出李賀之上?!蔽恼逻€論述了義山詩與詞體之關系:“義山雖未嘗作詞,然其詩實與詞有意脈相通這之處”,“蓋中國詩發(fā)展之趨勢,至晚唐之時應產(chǎn)生一種細美幽約之作,故李義山以詩表現(xiàn)之,溫庭筠則以詞表現(xiàn)之,體裁號異,而意味相同。”
  陳寂的《李商隱詩探微》有一節(jié)是“李詩的淵源和繼承”,認為李之于杜(甫),相同處不單在面貌,而且貫徹在精神。
  另外,五六十年代出版的一些文學史著作也對李商隱的藝術淵源和影響作了比較簡略的介紹。如游國恩等編著的《中國文學史》就指出:“李商隱的詩歌,特別是他的愛情詩,對后代有很大的影響,從晚唐韓偓等人、宋初西昆派詩人、直到清代黃景仁、龔自珍等都在詩的風格上受過他消極或積極的影響。此外,唐宋婉約派詞人,以及元明清許多愛情戲曲的作家,也都不斷地向他學習?!敝袊茖W院文學研究所編著的《中國文學史》則認為,“他接受了漢魏古詩和樂府歌詞以及梁陳宮體詩的影響;在唐代詩人中,對他影響較深的,是杜甫的五言和七律;他的七絕有著杜牧那種清麗俊逸的格調(diào);而他那些奇特的想象,卻是汲取了李賀的浪漫主義手法?!?br>  直到八十年代以后,才產(chǎn)生了一些對李商隱詩歌藝術淵源和影響進行深入探究的論文,有些文章還將李商隱與外國詩人作了比較。
  這一時期研究李商隱詩歌藝術淵源的論文如吳調(diào)公的《李商隱詩歌淵源論》、吳企明的《李商隱詩歌的藝術淵源初探》、劉學鍇的《李商隱與宋玉——兼論中國文學史上的感傷主義傳統(tǒng)》等,論述都較前人更為深入。
  其中吳調(diào)公文認為,李商隱從屈原詩歌藝術寶庫中學到了象征手法和浪漫主義氣氛的渲染技巧;受徐庾描寫麗人思婦的影響而寫了較多的愛情詩,在色彩瑰麗上也受了徐庾的影響而形成他的“百寶流蘇”的風格;李商隱受杜甫的影響表現(xiàn)在頻頻以時事入詩,抒發(fā)忠藎之感,還具體而微地學習、師承了杜詩的沉郁風格、煉詞煉律的精細;在構思的奇巧和詞采的冷麗幽凄上則很受了李賀的影響。劉學鍇文從宏觀角度審視李商隱在中國文學史上源遠流長的感傷主義傳統(tǒng)中的地位,較有深度和新意。該文首先從詩人的為人、作品基本主題、微辭托諷、抒寫艷情綺思、詩歌理論等方面對比了李商隱與宋玉,揭示出他們之間的繼承關系;然后從文學史發(fā)展的長河中考察李商隱對感傷主義文學傳統(tǒng)的貢獻,并對文學史的感傷主義勾畫出一個簡略的發(fā)展輪廓。文章認為:“李商隱的詩歌,融時世身世之悲感于‘沉博艷麗’之中,貫感傷情調(diào)于詠史、詠物、無題等各種題材體制之內(nèi),將宋玉、庾信、杜甫、李賀諸家的感傷質素與文采華艷都加以融匯吸收,成為感傷主義文學傳統(tǒng)的集大成者。”
  相對說來,探討李商隱詩歌對后世影響的成果則多一些。主要有:吳調(diào)公的《李商隱對北宋詩壇的影響》、《李商隱在清代的余波綺麗》、王玉祥的《李商隱對蘇曼殊詩的影響》、王兆陽的《論李商隱的詩對詞的獨特風格形成的影響》、劉學鍇的《李商隱詩與唐宋婉約詞》等。
  其中吳調(diào)公前文認為,在北宋時期,學習李商隱詩歌的顯然有兩個作風:早先是西昆體的生搬硬套,擴大了李詩的糟粕;后來是王安石、黃庭堅,在善于創(chuàng)新的前提下汲取了李詩的營養(yǎng)。到了南宋,由于民族矛盾尖銳,發(fā)抒悲涼沉痛的哀國之思的詩歌一時成為主流,這距離李商隱的風格較遠,故李詩的余波一時消歇。吳調(diào)公后文則指出,李商隱詩派經(jīng)歷了明代的中衰,進入清代以后,在詩壇的影響擴大了,特別在清初和清末兩個時期,更加呈現(xiàn)出余波綺麗的局面。文章比較詳細探討了李商隱詩歌對清代詩人錢謙益、吳偉業(yè)、王闿運,以及光宣之際的湘鄂詩人、江南詩人的影響。文章最后說,“清初的幾位大詩人,可算是既善于學習前人而又善于脫胎換骨。而晚清的學李也不乏名家。因此相對說來,作為李商隱詩歌的出色的綺麗余波,大概應推有清一代的承傳者了?!眲W鍇文從兩個方面論述了義山詩與唐宋婉約詞的關系:以義山詩與婉約詞在諸方面的相似點,說明義山詩在由五七言詩向詞演變過程中所處的重要地位,探討義山詩的一些重要質素與特征對婉約詞的深遠影響。文章認為,李商隱在詩與詞之間搭起了一座橋梁。義山的綺艷之作,詞化特征比較顯著的有三類:一類是經(jīng)過改造的“長吉體”艷情詩,一類是用近體律絕形式寫的無題詩、準無題詩、有題的愛情詩和風格綺艷的詠物詩,一類是吟詠日常生活情思的小詩。這三類詩的詞化特征主要表現(xiàn)在:一、題材的細小化;二、內(nèi)容的深微化;三、意境的纖柔化;五,語言的圓潤化。在審美類型上,都屬于婉麗纖柔、溫潤嫵媚的優(yōu)美型、陰柔型。而義山詩對唐宋詞的影響主要表現(xiàn)在:一、在艷絕之中融入身世時世之感與人生感慨,二、李商隱詩歌的比興寄托不是偏于理性的“志”,而是融和著生命血肉的“情”,是對悲劇身世和人生的深沉悲慨。這種自然流露的純感性的寄托,對詞的影響比傳統(tǒng)的托物寓志方式要大得多。義山詩的深層意蘊多因觸事(物、情)而興慨,表現(xiàn)得比較隱微,適應了由詩到詞的演變過程中,寄托由志到情、由顯到隱、由有意到無意轉化的趨勢。三、表現(xiàn)感傷情調(diào)和感傷美。這是義山詩的審美特征。這種審美特征主要影響了南唐詞及以后。四、時空交錯與跳躍的章法結構。這一點,在李賀詩中已表現(xiàn)得相當突出,義山加以繼承和改造,給人以縹緲變幻、回環(huán)往復的感受,并對唐宋詞產(chǎn)生了明顯的影響??傊?,此文使人們長期以來對義山詩與唐宋詞之間關系浮淺、籠統(tǒng)的認識更為深入、細致了。
  另外,還有幾篇文章探討了李商隱詩與英國詩人華滋華斯的異同及其在國外的影響,如蔣小雯等的《李商隱和華滋華斯》、許淵沖《談李商隱詩的英譯》、劉若愚的《李商隱與西方現(xiàn)代讀者》等。
  蔣小雯等文從幾個方面比較了李商隱與英國詩人華滋華斯的相同相似之點。文章認為:“李商隱和華滋華斯都是被卷入生活的詩人。他們都關心社會現(xiàn)實,而不是藏頭去尾地躲在生活的背后養(yǎng)神安息?!薄袄钌屉[和華滋華斯都善于詠物、寫景,而且都能突出地表現(xiàn)出人和自然的交流,人和自然的融匯”,而且他們的詩“在樸實的詞句后面隱藏著深奧的意蘊”。劉若愚文探討了李商隱對西方當代讀者具有特殊吸引力的原因。作者認為李商隱的長處正在于深入人生,嘗遍了生活的各種滋味。正是他對待人生的這種積極態(tài)度贏得了現(xiàn)代西方讀者的理解和欣賞。作者認為李商隱是“巴洛克”風格的詩人,他認為李商隱的詩和“巴洛克”文學美術一樣都尋求神秘奇異的境界,都趨向于繁縟眩目的作風,這種相似便是引起西方讀者對李商隱的詩感興趣的又一原因。
                                    (杜曉勤《二十世紀隋唐五代文學研究綜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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