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道教與和諧世界 


    宗教是民族文化的支柱，是形成民族的重要自然力。中國道教是中國土生土長的固有宗教，若從東漢漢安元年(142)祖天師張道陵感太上授以《正一盟威之道》及《太上三五都功》諸品經(jīng)箓，正式創(chuàng)立道教算起，迄今已有1865年的歷史。

　　中國道教以“道”為最高信仰，以《道德經(jīng)》為主要經(jīng)典，尊奉太上老君為教主，以“尊道貴德”教義為核心，強調(diào)重生貴命、濟世利人，順應自然、天人合一。追求身心和諧、社會和諧、自然和諧，比較集中地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特有的思維模式、核心價值觀念以及人類生存必須處理好的人與自己、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三個基本關(guān)系的行為方式。所以，研究中國道教的基本教義理論基礎(chǔ)，對當今世界具有重大的理論意義和現(xiàn)實意義。

　　　　　　          一、以“道＂為本體的順生理論

　　“道＂是中國道教教義的理論基礎(chǔ)?！兜赖陆?jīng)》曰：“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薄坝形锘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梢詾樘煜履浮Ｎ岵恢涿?，字之曰道，強名之曰大。”“道”是什么東西？按照上引的內(nèi)容，概括地說：“道”是空虛無形無聲渾然一體的東西，它在恍恍惚惚中包含著形象實物，它極為精微，自行往復，最為真實可信，而且用之不竭。它是“萬物之宗”、“天下之母”?！兜赖陆?jīng)》進一步說：“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薄暗郎唬簧?，三生萬物?！边@就是說：“道＂作為“萬物之宗”、“天下之母”，是依靠自己內(nèi)部的力量自然發(fā)展，由無形到有形，由單一到繁多，從而衍生出千差萬別的大千世界的?！暗馈毖苌f事萬物，萬事萬物都是“道”的自化過程中的顯現(xiàn)。因此，“道＂是宇宙世界、人類社會萬事萬物的本源、存在的依據(jù)、統(tǒng)一的本體。

　　關(guān)于“道”與“物”的關(guān)系，《道德經(jīng)》說：“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勢成之。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王弼注云：“物生而后畜，畜而后形，形而后成。何由而生？道也；何由而畜？德也；何由而形？物也；何使而成？勢也。唯因也，故能無物而不形；唯勢也，故能無物而不成。凡物之所以生、功之所以成，皆有所由。有所由焉，則莫不由乎道也。故推而及之，亦至道也；隨其所因，故各有稱焉?！庇衷唬骸暗勒呶镏梢?，德者，物之所得也，由之乃得，故曰不得不尊，失之則害，不得不貴也”。“由”，即由來、來源。物由道生，道寓于物，物有萬千，至道唯一。萬物得道之體而成形，故道呈現(xiàn)于萬物之中便是德了。物是有形象的，名以定形是可以稱名的；道則虛無混成，無形，是不可稱名的。故《道德經(jīng)》云：“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钡乐铮半S其所因，故各有稱焉”。所以道與德(物)的關(guān)系，是由一而多、由全而分、由隱而顯的關(guān)系，宇宙萬物，從無生無識的非生物，到有生無識的生物，再到有生有識號稱“萬物之靈”的人類，都是“道法自然”的化生、顯現(xiàn)。

　　道教大德和道家經(jīng)典，對于《道德經(jīng)》的道化思想和順生天地萬物的過程，都有精辟的演繹和描述。五代時期著名的道教學者譚峭(字景升，南唐時福建泉州人)在其《化書》中就說：“道之委也，虛化神，神化氣，氣化形，形生而萬物所以塞也?！庇终f：“虛化神，神化氣，氣化形，形化精，精化顧盼，而顧盼化揖讓，揖讓化升降，升降化尊卑，尊卑化分別，分別化冠冕，冠冕化車輅，車輅化宮室，宮室化掖衛(wèi)，掖衛(wèi)化燕享，燕享化奢蕩，奢蕩化聚斂，聚斂化欺罔，欺罔化刑戮，刑戮化悖亂，悖亂化甲兵，甲兵化爭奪，爭奪化敗亡，其來也勢不可竭，其去也力不可拔?！边€說：“虛化神，神化氣，氣化血，血化形，形化嬰，嬰化童，童化少，少化壯，壯化老，老化死?！薄！短侠暇_天經(jīng)》對“無形大道”創(chuàng)造宇宙萬物的過程從未有天地之時的自然空玄，到世界始分的洪元之時至于萬劫，再到混元之后的百成，繼之始有天地萬物受一氣而生的太初，都作了具體而生動的描述。

　　總之，以道為本源，自化順生萬物，這是道教教義的理論基礎(chǔ)，道是道教的最高信仰，與道同體乃是道教徒安身立命之所在。

　　　　　　          二、返樸歸真的逆修方法

　宇宙綿邈，人生有涯，無限的客觀世界與有限的主觀個體生命，是人類面對的永恒矛盾。因此，如何解決生死實現(xiàn)超越，便成了宗教家哲學家千百年孜孜求索的終極關(guān)懷問題?；浇獭⒁了固m教都認為無分男女，只要信主行善，皈依上帝或真主，多做善事，靈魂都可以得救進入天堂得到永生。佛教認為形體本是因緣幻合實非真有，只能通過覺悟進入“涅槃”，這才真正超越生死得到解脫。儒家(或稱儒教)則立“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以有限的生命做出最大的努力，以自己對社會的貢獻和人格的力量長存于人間。道教認為包括個人生命在內(nèi)的宇宙萬物，都是“道法自然”的化生顯現(xiàn)，“道”是具體存在和人生的根據(jù)，從那里來，也可以回到那里去，沿著順生的路，把握正確的修煉方法，返樸歸真，回到生命的根源，與道合一，那就超越生死，與天地同壽，長生不老。所以，“長生成仙是道教的核心信仰，是它區(qū)別于別的宗教的特質(zhì)之所在，是道教理論和方術(shù)的基礎(chǔ)，缺少了這個核心和基石，道教也就不成其為道教了?！薄袄隙凰涝幌伞保L生成仙是道教徒修煉得道追求的理想。也是人類生存追求生死超越的普遍理想，為了實現(xiàn)這一美好的理想，道教作了長期的探索，經(jīng)歷了曲折，也付出了代價，但也作出了舉世公認的貢獻。在秦漢時期的前道教成仙模式主要是以尋求天然的長生不老之藥作為通向仙境的階梯，從而達到長生的愿望，但并未獲得成功，于是轉(zhuǎn)向外煉成仙模式的探索。魏晉南北朝時期主要是以服食人工煉制金丹大藥，希望借助金液、還丹永不敗朽之性“假求外物以自堅固”來達到“舉形升虛”羽化登仙的目的，這便是外煉成仙的模式，這種模式也稱作外丹道。外丹道長生成仙的探索在道教化學制藥學和道教服食養(yǎng)生學方面作出了貢獻，曾在歷史上盛極一時，但因服食外丹大藥而付出生命代價的也不盡其數(shù)，唐憲宗、唐穆宗、唐敬宗、唐武宗、唐宣宗等唐朝皇帝，皆因服長生藥而喪命，外丹道遂遭社會懷疑和非議。經(jīng)過隋唐五代鐘離權(quán)、呂洞賓、劉海蟾、施肩吾、崔希范、陳摶等的努力，由北宋張伯端集大成的內(nèi)丹道修仙模式確立了起來?！　?/span>

    內(nèi)丹道修仙模式是以人自身體內(nèi)元真、元炁、元神“三寶”為藥物，以“神”的力量(意念導引)使之在人體內(nèi)“鼎爐”循環(huán)烹煉，在體內(nèi)凝結(jié)成丹，“煉形合道，棄殼升仙＂，達到與道合真，超凡為仙。內(nèi)丹道是以道為本體，以道委之以氣為現(xiàn)實的根據(jù)，修道即修氣，通過道的中介物質(zhì)氣的修煉，尋求回歸本體的道，達到與道合真超凡神仙的目標，這完全具備了可操作的實踐意義。因此，按照鐘呂內(nèi)丹道的旨要，只要掌握修性煉命的工夫和手段，最后達致天人合一、與道同體的神仙境界是完全可能的。　　

    修性煉命，也叫性命雙修，既修性又煉命，通過修心煉性、煉氣修命，使人的精神和肉體產(chǎn)生根本變化，脫胎換骨，返老還童，永葆青春。若以世俗的語言表述，也可以說是通過修煉，達到個體生命，包括生理和心理的高度平衡和諧，保證生理健康和心理健康，達到延長壽命的長生目的。

　　中醫(yī)學界有人遵循中華民族“化繁為簡，以簡制繁”的哲學思想，提出了中醫(yī)中藥的平衡定位學說，其內(nèi)容就是“中醫(yī)中藥調(diào)平衡，平衡釋放潛能，潛能自愈百病?！闭J為“百病皆源于人的身體內(nèi)部臟腑陰陽失衡。因此，治本需調(diào)理陰陽平衡?！彼^“失衡”，歸根結(jié)底就是人體內(nèi)部中樞神經(jīng)和內(nèi)分泌發(fā)生紊亂，不協(xié)調(diào)，導致各種疾病發(fā)生；所謂“平衡”，就是從根本上恢復體內(nèi)中樞神經(jīng)和內(nèi)分泌的協(xié)調(diào)運行機制，使其釋放出抵御和克服各種疾病的潛能，恢復體內(nèi)臟腑的正常運行機制，實現(xiàn)人的身體健康。在道教看來，既然人生的根源在于“道”，循“道”而行，與“道”合一，就能保持自我身心的最高和諧，通過修煉，回到生命的根源，保持這個和諧自然便能長生成仙了。但是，在現(xiàn)實中，人生常是背“道”而行，迷于名利榮祿。“七竅徇于好惡，則精神馳騖而不守；志氣糜于趣舍，則五臟滔蕩而不安。嗜欲連綿于外，心腑壅塞于內(nèi)，蔓衍于荒淫之波，留連于是非之境，而不敗德傷生者，蓋亦寡矣?！贬槍Α盀閷W日益，為道日損”的狀況，按照“萬物并作，吾以觀復。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的逆修道路，“去甚、去奢、去泰”的方法，通過性命雙修，反樸歸真，實現(xiàn)個體生命身心的高度和諧，達到長生成仙的最終目的。

　　                 三、建德而抱一，及之家國天下的途徑

　   道教徒修煉本著“尊道貴德”的教旨，重生貴命以追求個體生命的逍遙自在、長生成仙為第一目標，有人說這是個人主義的，其實不然。道教徒不僅追求個人生命的身心和諧，而且從以道為本、道法自然的基本理念出發(fā)，也追求社會和諧、自然和諧，把追求生命身心和諧作為第一訴求，只不過是強調(diào)從我做起，以身作則罷了。

　　《道德經(jīng)》第五十四章云：“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脫，子孫以祭祀不輟。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余；修之于鄉(xiāng)，其德乃長；修之于國，其德乃豐；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清魏源《老子本義》對此段有如下詮釋：“天下之物，建于外者，外物得而拔之；抱于外者，外物得而脫之；恃外有之固者，其固終不可恃也。若夫建德而抱一者，建之于心，抱之于內(nèi)，初無建抱之形；茍我不自拔且脫，誰得而拔脫之乎？蓋非徒固之于一時，并且固之于后世。世之建抱者，以智術(shù)邀結(jié)，則假于外者非己有；圣人惟修其一身之德，則足于內(nèi)者無所假于外，故其真也。取人人所同具者，而獨全之。夫誰不在所建所抱之中乎？推而及之家國天下，亦不過此德之所余，以長之、豐之、普之而已，一德之外無余事，一真之外無余修也?！薄靶拗谏?，其德乃真”，這同孔子說的“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的精神是相通的。學道、修煉首先是用于自己身上，而“世之建抱者”則與“圣人”不同：前者“以智術(shù)邀結(jié)”，是假于外而非己有；后者“惟修其一身之德”，乃足于內(nèi)無所假于外。故前者之修道其德非真，其根不固，易于拔脫；后者之修道其德乃真，其根乃固，即使身后仍可相傳不絕。道教本著先修己，由己及人，由近及遠，度人濟世的原則，以己所修推而及之家國天下，實現(xiàn)社會和諧、自然和諧。

　　道教從創(chuàng)教開始就有一個以醫(yī)傳道，借醫(yī)宏道的好傳統(tǒng)。道教徒重生貴命追求長生成仙，但把度人濟世及之家國天下也看作是自己的使命。早期道教一開始就把“治身長壽”和“治國太平”視為一體，把天人關(guān)系視為一體，始終把人與自我、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看作統(tǒng)一于道的整體?！兜赖陆?jīng)》二十五章：“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碧?、地、人，即自我、社會、自然，同法于自然之道，道是三者和諧統(tǒng)一的基礎(chǔ)。

　　追求和諧是中華民族的核心價值觀，也是中華民族的心理特征之一。作為中國的本土宗教的道教，最為充分地體現(xiàn)中華民族的這一核心價值觀念和心理特征。在浩瀚的道教經(jīng)典中，關(guān)于構(gòu)建和諧社會的構(gòu)想，無論是理論闡述還是作和諧社會楷模的仙境描繪，可謂比比皆是。作為道教最高經(jīng)典的《道德經(jīng)》，其社會思想最主要的就是反對壓迫、反對戰(zhàn)爭，提倡社會公平；要建構(gòu)的“小國寡民”理想社會向我們展示的就是一個沒有戰(zhàn)爭、沒有剝削、沒有壓迫、安居樂業(yè)、自適其樂、恬靜和美的和諧社會?！兜赖陆?jīng)》主張通過“七反”“三無”實現(xiàn)“玄同”世界。所謂“七反”就是反戰(zhàn)爭、反壓迫、反重稅、反干涉、反奢侈、反貧富不均、反少數(shù)人霸占社會財富；所謂“三無”就是無欲、無為、無事，也就是遵循大道，返樸歸真。道教最早的經(jīng)典《太平經(jīng)》就以“太平”命名。何謂“太平”？“太者，大也：言其積大于天，無有大于天者。平者，言治太平均，凡事悉理，無復奸私也?！庇终f：“太者，大也；平者，正也。”這就是說：“太平”就是普世的公正、公平。《太平經(jīng)》為建構(gòu)“萬世太平”的和諧世界，提出了以道氣為核心的太平理論體系：道(也叫“一”)——元氣——三氣(太陰、太陽、中和)——太和——太平世界，而且還具體提出了實現(xiàn)“萬世太平”的條件和措施。

　　道教追求的和諧世界，不僅限于人與人、人與社會的和諧，也包括人與自然的和諧。道教遵循“天人合一”的理念，認為天、地、萬物與人是一個有序的整體，“天地無全功，圣人無全能，萬物無全用。故天職生覆，地職形載，圣職教化，物職所宜。然則天有所短，地有所長，圣有所否，物有所通……故天地之道，非陰則陽；圣人之教，非仁則義；萬物之宜，非柔則剛：此皆隨所宜而不能出所位者也”。世界萬物，人與自然，皆相輔相成，依賴共生，人應該順應天理自然，與自己生存的環(huán)境保持和諧。《太平經(jīng)》說：“夫天以要真道生物，乃下及六畜禽獸。夫四時五行，乃天地之真要道也，天地之神寶也，天地之藏氣也。六畜禽獸皆懷之以為性，草木得之然后生長。若天下施具要道焉，安能相生哉？”在道教眾多的戒律中，有大量正確對待天地人類、動植物生態(tài)環(huán)境以“戒殺生”為大戒的戒律，把“戒殺生”作為處理人與環(huán)境關(guān)系的一個重要原則。例如：“不得殺傷一切物命”、“不得燒野田山林”、“不得妄伐樹木”、“不得妄摘花草”、“不得妄鑿地毀山川”、“不得竭水澤”、“不得漁獵傷煞眾生”、“不得妄上樹探巢破卵”等等，這許許多多的戒律，規(guī)范了道教徒“守仁不殺”行為，為保護生態(tài)環(huán)境，保持人與自然和諧起了積極作用?！　?/span>

    道教對和諧社會、和諧世界理想的追求，更多地反映在諸多道教經(jīng)典中對神仙世界美好憧憬的描繪上?！兜赖陆?jīng)》有“小國寡民”；《南華真經(jīng)》有“至德之世”、“赫胥氏之時”、“藐姑射之山”；《通玄真經(jīng)》有“至人之治”；《太平經(jīng)》有“萬世太平”；《沖虛真經(jīng)》有“華胥氏之國”、“終北國”等等。對這些神仙世界的向往和追求，正是反映了道教本著建德而抱一，及之家國天下由己及人，由近及遠最終實現(xiàn)玄同和諧世界的襟懷和理想。　　 　　

                  四、道教教義和諧理論的救贖意義

　　人類歷史已經(jīng)進入21世紀。在世紀之交，在西方享有盛譽、被認為是論述中國古代思想最好的一本著作《中國古代思想世界》的作者本杰明·史華慈(Benjamin I.Shwartz)教授在ｌ999年11月逝世前37天完成的一篇遺作，題目為《中國與當今千禧主義——太陽底下的一樁新鮮事》(原擬題為《新科技·經(jīng)濟千禧年主義》或《“物質(zhì)主義”末世救贖論》)，文中向世人提出嚴正告誡、具有警世意義的觀點：“中國實在沒有理由為了當今西方的千禧年主義感到興奮?！蔽鞣降摹扒ъ曛髁x”，就是按照基督教歷法，在一千年結(jié)束的時候，整個人類處境將有一次末世救贖的轉(zhuǎn)化：用佛教、道教的說法就是度過千年劫難。史華慈說：“當公元第一個一千年末或第二個一千年開始的時候，正值中國文明的高峰。如果我們可以，在某種程度內(nèi)，于中國高等文化或大眾文化找到末世救贖論的傾向，這些傾向是佛教或道教的關(guān)注的焦點。”史華慈說的“公元第一個千年末或第二個一千年開始的時候”，即公元10世紀到11世紀之交，正值我國北宋真宗咸平(公元998年—1003年)年間，此時距五代動亂不久，政局尚未安定，外有遼兵，邊境不寧。宋真宗繼承宋太宗趙光義“清靜以致治＂的政策，推行黃老之道，大力崇奉道教，宣稱：“至于希夷之旨，清靜之宗，本于自然，臻于妙用。用之為政，政協(xié)于大中；用之治身，身躋于難老；施于天下，天下可以還淳；漸于生民，生民由其介福?！逼笈斡纱诉_到“鎮(zhèn)服四海，夸示戎狄”，“安億兆之民”、“致乎升平”的目的。由此可見，中國在第一個千禧年的救贖論，是以道教的關(guān)注焦點“遵五千之訓，安億兆之民”為主要內(nèi)涵的，是傾向于文化的、人文主義的。在第二個千禧年降臨世界的時候，在美國出現(xiàn)的一個日益嚴重的現(xiàn)象，即如脫韁野馬般失控的消費主義和物資主義正向全球擴散、蔓延，因此出現(xiàn)了“新科技·經(jīng)濟千禧年主義”，亦即“徹頭徹尾的‘物質(zhì)主義’末世救贖論”。這種救贖論認為：只要專注于新科技和經(jīng)濟，人生的所有緊張和痛苦都可以得到解脫，充滿矛盾和紛爭的世界也就可以得救了。

    正如史華慈所說：“就物質(zhì)力量在一定程度內(nèi)確實能夠，于不予限定的未來，減輕受苦難的人類的種種苦楚而言，這種力量當然受到歡迎。不過，物質(zhì)力量絕對不能代替人類依據(jù)人文主義的觀點去理解其自身的幸福所做的長久以來的努力。”他指出：科技及經(jīng)濟改良主義在19世紀就已出現(xiàn)，而“科技的進步，畢竟沒能阻止屠殺猶太人的大浩劫，前蘇聯(lián)集中營，以及兩次世界大戰(zhàn)所帶來的慘痛。恰恰相反，它把古人已有之的惡推向惡毒的新極致”。物質(zhì)主義和消費主義激發(fā)人的貪欲，讓人失控“使得自己削弱人的力量并導致人自身的墮落：諸如對于即時快感的瘋狂崇拜，對于名氣(無論多少)的渴求，以及經(jīng)由不斷擴大財富的積累所取得的對于更高名氣的崇拜等等”。史華慈認為：物質(zhì)主義和消費主義好像讓人覺得已經(jīng)找到了一種“似乎可以持續(xù)奏效，不會產(chǎn)生焦慮”的“百憂解”，“就在這里，我們的確有了一樁太陽底下的新鮮事”，但是“‘百憂解’所帶來的片段的滿足，到頭來并不能防杜一個人與其家人之間在人文關(guān)系上的不愉快”。所以他要人們充分估量在世上傳遞下來的人文傳統(tǒng)中的資源的意義和用處。

　　史華慈的遺文是有啟迪意義的。環(huán)顧宇內(nèi)外的現(xiàn)實，在經(jīng)濟主義和消費主義論泛濫盛行之際，人文缺失，物欲橫流，資源濫用，環(huán)境污染，戰(zhàn)爭不斷，恐怖橫行，人的身心，人與社會、人與自然嚴重失衡。世紀偉人孫中山在1921年就說過：“仁之種類有救世、救人、救國三者，其性質(zhì)皆為博愛。何謂救世？即宗教家之仁……皆以犧牲為主義，救濟眾生……蓋其心以為感化眾人，乃其職，因此而死，乃為光榮。此所謂舍身以救世，宗教家之仁也。何謂救人？即慈善家之仁。此乃以樂善好施為事……抱定濟眾宗旨，無所吝惜……舍財救人，慈善家之仁也。何謂救國？即志士愛國之仁，與宗教家、慈善家同其心術(shù)，而異其目的，專為國家出死力，犧牲性命，在所不計。”中國道教以道立教，以教化人，以尊道貴德、和物濟群為綱，以和同天人、與道合真為最高境界，構(gòu)建人與自己、人與社會、人與自然高度和諧的世界為最終目的。所以，弘揚道教教義中的和諧理論有凈化人心、凈化社會的救贖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