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趣話19

李白與杜甫是至交，兩人除了互相推崇思慕外，還在詩中開展了不傷感情的批評。杜甫在《贈李白》中對李白求仙訪道、放蕩不羈的行為提出了善意而委婉的規(guī)勸：

秋來相顧尚飄蓬，未就丹砂愧葛洪。

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

對于此詩，仇兆鰲注曰：“見朋友相規(guī)之義焉。”此言甚是，然而卻被有的學(xué)者斥之為“腐儒之見”，實在沒有什么道理。郭沫若先生也否定仇注中的“相規(guī)之意”，認為此詩只是“憤世疾俗之詞，在慨嘆英雄無用武之地”，理由是杜甫也迷信神仙丹藥、終生嗜酒。我以為郭說雖然成立，但也不能否定“相規(guī)之意”。此詩既有對朋友的批評，也有作者的自省。包括郭沫若在內(nèi)的一些學(xué)者由于對李白的偏愛，而極力貶斥杜甫，實在有失公允。

李白雖然可愛，但缺點毛病確實不少。李白內(nèi)心充滿了矛盾，他一方面沉迷于求仙訪道、煉丹長生之術(shù)，另一方面又過于熱衷于功名，甚至到處拉關(guān)系，打溜須，走后門，希圖弄個一官半職的。還有，李白詩中涉及醇酒美人多了些，對此，宋代就有人嚴厲批評過：“李白見識卑下，詩詞十句，九句言婦人、酒耳?！贝搜晕疵膺^于尖刻，有“一棍子打死”、全盤否定李白之企圖。耽于醇酒美人，流連于秦樓楚館，飲酒狎妓……唐代文人大多如此，不必求全責(zé)備?！独畎准分写_有比較“卑下”的作品，如“何由一相見，滅燭解羅衣”等（釣徒懷疑有可能是他人的作品混入李白集中）。李白毛病如此之多，杜甫作為朋友委婉地批評一下有何不可的呢？

李白也曾在《戲贈杜甫》中“幽”過杜甫一“默”：

飯顆山頭逢杜甫，頂戴笠子日卓午。

借問別來太瘦生，總為從前作詩苦。

這是對杜甫字斟句酌、冥思苦吟的“拘束”（不夠放達）進行了委婉的規(guī)勸和善意的嘲諷。

李杜互相規(guī)勸或批評一下，更見二人情誼之深。李杜各有所長，各有所短，都不愧為唐代偉大的詩人。然而，從古自今有些人總想揚李抑杜或抑李揚杜，這實在沒有必要。李杜自己都互相尊崇、友愛，別人干嗎一定要在二人間分出優(yōu)劣高下呢？俞平伯先生在《紅樓夢研究》中認為曹雪芹對林黛玉和薛寶釵兩個人物沒有褒貶，稱林薛“若兩峰對峙雙水分流，各盡其妙莫能相下”。人們對此說不以為然，但用于李杜二人確是十分恰當(dāng)?shù)摹?/span>

被蘇軾贊為“文起八代之衰”的韓愈（名列唐宋八大家之首）雖然是名重天下的唐代文壇領(lǐng)袖，卻是李杜的晚輩。他對李杜兩位前輩十分推崇，有詩云：

李杜文章在，光焰萬丈長。

不知群兒愚，那用故誹謗？

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伊我生其后，舉頸遙相望……

杜甫詩意：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