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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水高山 2017-02-17

聚會中,能在短時間內(nèi)相談甚歡的,大多是好友故交。

這次去武英殿的書畫展,又看到了徐渭的《墨葡萄圖》。那年武英殿初見,站在一眾彬彬有禮的古賢名士中,唯有它自吟自嘯,雖然蓬頭葛袍卻是氣勢奪人。我對中國書畫的興趣,在經(jīng)歷了漫無目的、不明就里的東游西逛之后,也終于被《墨葡萄圖》訇然點醒,類如一次小頓悟。

自從六祖慧能以“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倍笈d南宗之后,頓悟的痛快淋漓就讓人難忘。但爽利的頓悟與鐵杵成針的漸悟總是相伴相隨的。人生中,不存在沒經(jīng)歷漸悟的頓悟,也不存在不會頓悟的漸悟。

觀畫何不如是?故宮摹畫專家常保立先生說,同一個人看同一幅畫,不同時期自有不同的感悟。你深畫就深,你高畫就高。真正的不朽之作永遠能接得住你不斷的提升。

再次站在《墨葡萄圖》前,覺得對它如故交般熟悉。但士別三日自當刮目,因為我以前目并不明,這位故人原來神采翩翩處有我前未曾識。

《墨葡萄圖》 徐渭 縱116.4 cm,橫64.3cm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墨葡萄圖》 徐渭 縱116.4 cm,橫64.3cm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一根老藤從畫面右1/4處斜向而下,頓時間華葉婆娑鋪陳滿眼。大葉蔓條中幾串葡萄隨風而擺,直到畫面下方的盡頭,在豎長的畫面中酣暢飄逸。只是細細觀看總覺得有些圖不對題。明明說的是葡萄果兒,怎么看上去像紫蘿花兒呢?是什么樣的風,才能讓沉甸甸的葡萄隨風而搖?隨著藤枝左擺右晃?原本的墨色在水的稀釋下暈化開來,在淡墨調(diào)弄出的大片大片的葡萄葉下,暗藏的另一層藤葉虛渺顯現(xiàn)。好似午后的初醒,宿醉的未消,朦朧中看到紗窗外似是而非的景物,亦真亦幻。

上方空白處濃墨扭如老藤,題成:

半生落魄已成翁

獨立書齋嘯晚風

筆底明珠無處賣

閑拋閑擲野藤中

天池

消瘦的“半生”,駭人的“落魄”,無奈的“已成”,跟著身體卷曲、垂頭的老“翁”。這天池翁他獨自一人在做什么?能做什么?

“嘯”,本是中國古代雅士清流最獨特的一種音樂表達,那是一種無詞之歌,全然對己。竹林七賢的阮籍常常嘯在山林。他曾在蘇門山遇到一位善嘯者孫登,希望與之切磋論道,但孫登卻不回應,阮籍只得長嘯而退。走到嶺間,忽然傳來響徹巖谷的音聲,如鸞鳳的鳴叫,原來是孫登在以長嘯相送。

文人“嘯”而不絕,“獨步幽篁里,彈琴復長嘯”的是王維;站在 “天門一長嘯,萬里清風來”的是太白;更有岳大將軍“抬望眼,仰天長嘯”引發(fā)千古共鳴。而徐文長這位老翁如何“嘯”呢?他獨立于書齋之內(nèi),孤嘯于晚風之中。在意不適的昏晚,怎不“驅(qū)車登古原”?即便窮途末路還能一哭而歸。既然長嘯,何不往山林?不往高嶺?那古人最是酣暢的抒懷,卻被沉寂在書齋獨對晚風。這又如何是“嘯”?這“嘯”真是不同。

徐文長年少時便負才名,但很多才子在科舉上總是磕磕絆絆。后來他以布衣之身成為名噪一時的直浙總督胡宗憲最器重的幕僚,協(xié)助其抗擊讓明廷頭痛不已的倭寇。文長一時縱談天下,屢出奇兵,談笑間倭寇灰飛煙滅。但人生得意又幾時?胡宗憲在嚴嵩一派倒臺后,身陷囹圄自盡而亡。徐渭自書了《墓志銘》,幾度癲狂幾欲自殺而不成,卻終因殺妻入獄。后經(jīng)友人多方援救,七年后出獄已是半百之人。馮夢龍將這段奇事寫成了緋聞故事,而他卻依然淹沒在八卦、荒蕪于歷史。以至于只比他小40多歲的袁宏道偶然看到他的書畫詩集,驚詫贊嘆卻不知其人。

徐渭(1521—1593)字文長,號青藤、天池等
徐渭(1521—1593)字文長,號青藤、天池等

徐文長說自己是“書(法)第一,詩第二,文第三,畫第四”,他沒說自己還有讓湯顯祖肅然起敬的戲劇作品。更何況那讓自己最為自負的治國安邦之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若這佳果不能釀成殺敵助戰(zhàn)疆場的美酒,也應該以其晶瑩累累的果實,在太平盛世惹人憐愛出多子多福的吉祥。怎么這明珠絕世就無處可賣?學得文武藝,不是應賣與帝王家么?滿腹才華一腔熱血怎么就空空自有,只能白白閑拋閑擲在野藤之中隨風?

自題扭扭歪歪,呼應著風中之藤的飄飄蕩蕩。是有花無果的人生,是隔窗如幻的人生,是絢爛終逝的人生?!伴e拋閑擲野藤中”,“中”的一豎幾度欲斷欲行,愴然而落。是圖中藤蔓的卷須,那本是應該牢牢抓住攀巖物而使自己茁壯的努力,如今卻氣若游絲地任風處置。

出獄后的徐文長,在塵世又漂泊的二十載中游歷大江南北,卻處處碰壁。自嘲是“南腔北調(diào)人”的他終于獨自窮老,然后對其敬慕的后世名流的名刺都排出了二里地。鄭板橋表示甘為青藤門下走狗;而白石老人更是情真意切地說,自己恨不得早生三百年,為他磨墨理紙。若不肯收,就“于門之外,餓而不去”?;罨顚懢团c“程門立雪”并駕的“徐門立餓”之決心。

眼看著一眾讓我們仰慕的名家都排著隊等著被接見,我們這些微末凡子似乎都不好意思廁身其間。然而我們終究與徐翁相遇今生。

“你在寫什么?”

正就著《墨葡萄圖》前燈光奮筆疾書新感悟的我,被這句問話打斷。那個年輕的女孩好奇地看著我?!拔也欢?,就是覺得這幅畫和別的不同?!彼龑ξ艺f。

那些不是畫,不是書,只是被我們稱作畫與書;它們筆不筆,墨不墨,只是被我們稱作筆與墨。藝術(shù)是一面鏡子,照出的就是我們自己。我們原本都懂藝術(shù),只是以為自己不懂,其實我們是不懂自己。而那些早于我們懂得自己的人,那些執(zhí)手藝術(shù)為我們留下無價珍寶的人,便不再離去,他們是夜空中最亮的星,一直為我們指引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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