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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金陵十二冊正冊中,巧姐大概要算是最尷尬最不起眼的一個了。前八十回中,她雖然出場的次數(shù)不算少,卻幾乎沒開口說過話,不是睡覺就是生病,“戲碼”最重的一處描寫,就是與板兒爭柚子。然而,在太虛幻境薄命司里,卻珍存著關(guān)于她一生命運的冊子,畫著“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里紡織”,其判云:勢敗休云貴,家亡莫論親。偶因濟劉氏,巧得遇恩人?!皠⑹稀?,也有版本作“村婦”,“巧得”作“幸得”。然而我更贊成“巧得遇恩人”,因為這里“巧”字雙關(guān),既指她的名字“巧姐兒”,又有僥幸的意思。 正如劉姥姥替她取名時所說:“或一時有不遂心的事,必然是遇難成祥,逢兇化吉,卻從這‘巧’字上來?!泵筛驹谶@句話后面原有一句側(cè)批:“作讖語以影射后文?!笨梢姾髞砟菐椭山銉骸坝鲭y成祥,逢兇化吉”的恩人,正是劉姥姥。早在第六回《賈寶玉初試云雨情 劉姥姥一進榮國府》的開篇,脂硯已經(jīng)有一段回前批:“此回借劉嫗,卻是寫阿鳳正傳,并非泛文,且伏‘二進’、‘三進’及巧姐之歸著?!?/p> 這里點明劉姥姥曾先后三進榮國府,然而前八十回中只寫了“初進”與“二進”,這“第三進”,應該是后四十回的一個重要情節(jié),并且關(guān)乎巧姐歸宿。那么巧姐的歸宿是什么呢?我們?nèi)匀唤柚鴦⒗牙堰@條線索一路尋來—— 在書中起筆開寫劉姥姥,“小小一個人家,向與榮府略有些瓜葛”后面,又有一句脂批:“略有些瓜葛,是數(shù)十回后之正脈也。真千里伏線。”原來姥姥家后來竟成了榮府的正脈,也就是正經(jīng)親戚。那只有一個途徑,就是結(jié)親。既然是“巧”遇恩人,那么只能是與巧姐兒結(jié)親了。劉姥姥的第一次進府,并沒有見到巧姐兒本人,卻見了她的屋子。且看這段描寫:“劉姥姥此時惟點頭咂嘴念佛而已。于是來至東邊這間屋內(nèi),乃是賈璉的女兒大姐兒睡覺之所。平兒站在炕沿邊,打量了劉姥姥兩眼,只得問個好讓坐……于是讓劉姥姥和板兒上了炕,平兒和周瑞家的對面坐在炕沿上,小丫頭子斟了茶來吃茶。” 在“大姐兒睡覺之所”一句后,甲戌雙行夾批云:“記清?!笔亲屛覀冇浨迩山銉鹤≡谀拈g屋嗎?還是要提醒我們,那劉姥姥第一次進府,就和板兒兩個一起坐在了大姐兒睡覺的炕上?其后,在劉姥姥向鳳姐告貸的描寫中,說她“未語先飛紅的臉,欲待不說,今日又所為何來?只得忍恥說道”,甲戌本在此又有重要眉批:“老嫗有忍恥之心,故后有招大姐之事?!笨梢姾髞砬山銉簽閯⒗牙颜袨閷O媳。然而姥姥為一村婦,招大姐為孫媳,哪怕是已經(jīng)家敗之后的巧姐兒,也仍然是高攀了,又怎么能說得上是“忍恥”呢?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巧姐兒曾經(jīng)淪落風塵,是被姥姥自勾欄瓦舍里打撈了來,招入家中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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