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這樣的時局里，每個人都背負(fù)著世界的混亂，以及混亂里的怨懟。跟你對賭的并非其他，而是命運(yùn)，只是命運(yùn)”。

馬家輝讀者見面會上分享了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龍頭鳳尾》

11月5日凌晨三點(diǎn)半，作家馬家輝在微博上貼出一張自己的“寫真”。身穿黑色襯衫、左手夾煙，右手拿仿真手槍，躺在浴缸里，氣質(zhì)粗糲，是好友廖偉棠的攝影作品。他寫道“感謝前來方所的朋友。感謝站了兩小時的朋友。這照片說的是我累得想自轟一槍的心情?！?/p>

11月4日晚，感冒了的馬家輝擦著鼻涕，在廣州方所書店內(nèi)分享了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龍頭鳳尾》，讀者爆滿。他如此受當(dāng)下年輕人歡迎的原因——有料、有趣、有型。

見面會上，他時而用粵語時而說普通話，插科打諢，氣氛熱烈猶如老友派對。他原定晚上9點(diǎn)15分要趕回香港，然而馬氏“單口相聲”一講便停不下來，最后時間都不夠?yàn)榕抨?duì)的讀者一一簽售。

帶著份“江湖”情結(jié)，把故事講得極其生動

馬家輝頗具AB面氣質(zhì)。

馬家輝的A面是馬博士，文化人。身為報(bào)人的兒子，他從小博覽群書，在臺灣讀了心理學(xué)學(xué)士，在美國讀到社會學(xué)博士，是報(bào)紙上的專欄作家，電視節(jié)目里的犀利評論員，還在香港城市大學(xué)任教，年過半百的人了仍喜歡坐在桌旁和學(xué)生交流。

B面的馬家輝，是在灣仔長大的孩子。在大排檔吃一碗魚蛋粉，背后坐著是街頭斗毆的爛仔和搖曳生姿的風(fēng)塵女子。帶著一份從小浸染的“江湖”情結(jié)，他把香港黑社會的故事講得極其生動。他笑稱最大的遺憾是從沒有人邀請他加入黑社會，“嫌我又矮又瘦，礙事”。

“沒寫出一部長篇小說的人不足以稱為作家”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令人心癢手癢。于是53歲的馬家輝終于放出大招，出了人生第一本長篇小說《龍頭鳳尾》，把那段“香港往事”寫得活色生香、淋漓盡致。

“原來寫小說這么好玩，我知道我以后要做什么了！”“知天命”的馬家輝像被突然童蒙初啟，并且一鼓作氣要推出“香港三部曲”，《龍頭鳳尾》便是第一部。

談到為什么現(xiàn)在才開始寫小說，馬家輝說，是被好友施南生“激將”的?！半m出了很多書，但沒有寫出一部長篇小說的人不足以稱為作家?！边@讓馬家輝開始思考，原來身為“作家”的自己是不完整的。而內(nèi)在的驅(qū)動力是，為了還債?！啊稛o間道》里有句名言，出來混遲早要還的嘛”。

“你們等著老公發(fā)達(dá)，我太太等著老公寫小說”

“我太太也是一名作家，她最愛寫小說的男人，所以她很愛張大春。女人也很奇怪，明明喜歡寫小說、寫詩的男人，但最終選擇了一個帥的?！瘪R家輝一臉認(rèn)真地說著，臺下讀者哈哈大笑?！八晕揖痛饝?yīng)她，總有一天，我要讓你有一個‘小說家老公’”，但馬家輝總是把這事忘了，于是午夜夢回便看到太太哀怨的眼神?！澳銈兊戎瞎l(fā)達(dá)，她等著老公寫小說，所以這本書算是我欠我太太的。”又是一陣大笑。

而要償還的第二筆債，是灣仔。馬家輝說，從爺爺輩開始，馬家就在灣仔生活。上世紀(jì)70年代的灣仔地區(qū)，龍蛇混雜，他從小耳濡目染了許多江湖故事和人物，及至成年，靠筆桿子吃飯的馬家輝總覺得自己虧欠灣仔一個故事。于是作為“小說家”的處女作，必須留給灣仔。

馬家輝作品《龍頭鳳尾》（圖源于網(wǎng)絡(luò)）

“如果要改編成韓劇，可以叫《灣仔的后裔》”

馬家輝在51歲時開始寫《龍頭鳳尾》，繁體版今年六七月已在臺灣、香港等地區(qū)發(fā)行，書中有很多粵語口語，讀起來是相當(dāng)過癮。而簡體版剛剛由四川文藝出版社出版發(fā)行。

故事從抗戰(zhàn)前夕的1936年開始，講述了男主人公茂名人阿才經(jīng)歷結(jié)婚、當(dāng)兵、逃亡香港、與英國情報(bào)員發(fā)生斷背之戀，后成為黑社會龍頭老大的跌宕人生。故事在日軍侵占香港時到達(dá)高潮，也在戰(zhàn)爭中結(jié)束。

“很多人看小說就看前100多頁，因?yàn)榍樯鑼懚嗦?，但你們一定要看到后半部分啊，香港淪陷后的故事更精彩！”馬家輝說。

在張愛玲的《傾城之戀》里，也寫到了1941年的這場戰(zhàn)爭，并讓一座城市的傾覆成全了白流蘇和范柳原。然而馬家輝沒有“成人之美”，因此有評論認(rèn)為，《龍頭鳳尾》可以視作對《傾城之戀》的另一種呼應(yīng)。

目前，這個男男版的“傾城之戀”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多家國外出版社看中。馬家輝說，將來還要出韓文版，“如果要改編成韓劇，可以叫《灣仔的后裔》”。而香港導(dǎo)演杜琪峰也一早約好了版權(quán)，要將這段“香港往事”拍成電影。

改了17稿之后，他又將故事推倒重寫

耗時兩年的“處女作”，創(chuàng)作過程并不輕松。

為了最大限度還原故事中的大時代背景，馬家輝查了許多當(dāng)年的文獻(xiàn)資料，包括1938年廣州城內(nèi)賭攤、鴉片館的烏煙瘴氣，堂口大佬們秘密拋尸的大沙頭“水鬼潭”，細(xì)節(jié)非常生動。但在刪了八九萬字，改了17稿之后，馬家輝突然覺得不滿意，又將故事推到重寫。

寫小說成了一種“執(zhí)念”，每晚不管多晚睡覺，第二天早上八點(diǎn)必起床寫作。在這兩年中，可謂好事多磨。太太張家瑜生了重病，他的寫作不得不停了三四個月，接著父母又身體抱恙，又停寫兩三個月。

“最可怕的是，優(yōu)盤竟然兩次壞掉，趕緊補(bǔ)救也丟了兩三萬字，那真是悲劇??！我沖出客廳，淚！流！滿！面！??！”馬家輝一字一頓，表情無比悲愴，讀者卻爆笑不已。

“哎，你們真是沒良心啊”。大叔也會撒嬌。

“我不想做老大，只想做個酒吧老板”

“人在江湖，江與湖，都是水，也是浪，波浪把他推到哪里便算哪里。”

“在這樣的時局里，每個人都背負(fù)著世界的混亂，以及混亂里的怨懟。跟你對賭的并非其他，而是命運(yùn)，只是命運(yùn)”。

這些是小說《龍頭鳳尾》中的句子，披著港式“虐戀”文學(xué)的綺麗外衣，內(nèi)核實(shí)為大時代中小人物的無奈——面對被放逐的命運(yùn)，每個人都背負(fù)著自己的秘密，在江湖里浮沉。

有讀者問馬家輝，如果你回到那個亂世，會向主人公一樣“逆襲”奮斗，成為青幫的龍頭老大嗎？馬家輝沉思片刻說，“其實(shí)我是個沒什么大志的人，我不想做老大，只想做個酒吧老板”。

越活越年輕的“老男人”做起了脫口秀

馬家輝認(rèn)為自己是個幸運(yùn)的人?！安皇侵t虛，我挺懶的。沒怎么找過工作，都是工作找我，然后就隨遇而安”，他說自己到現(xiàn)在都想開一家酒吧，也是圓自己小時候的夢想，“給每個吧女起一個花名，感覺自己很有權(quán)力的樣子”。

就像他經(jīng)常和好友開玩笑時說的，“如果我做了皇帝，就封你為太子”。如此伶牙俐齒，實(shí)在不像他自我評價的“老男人”。

而這個“老男人”似乎越活越年輕了。閑不住的馬家輝最近又開了一檔脫口秀欄目，每期與一位90后奇葩美少女對談，話題涵蓋各種文化娛樂新鮮事。近日，他開始在欄目中用粵語閱讀自己的這部《龍頭鳳尾》，有粉絲評論“好似小時候聽過的粵語古仔連播，好懷舊！撐你（支持你）！”

“老男人”馬家輝，他的精彩人生似乎才剛剛開始。（文/董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