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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是戲曲、小說的引子。一般放在篇首,用以點明、補充正文,或者說引出正文或是為正文做鋪墊。 第一回里有一大段楔子,自開頭“列為看官”到“按那石上書云”止,正文是從“當日地陷東南”開始的。楔子,很重要,我們要細看。 此書從何而來?“根由雖近荒唐,細諳則深有趣味?!迸畫z煉石補天,在大荒山無稽崖,煉成高十二丈、方二十四丈頑石,有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100年),只單單剩下一塊未用,便棄在青埂峰下。作者把媧皇氏的神話故事,運用自如,吊足了讀者的胃口??此苹奶茻o稽之談,實則深有趣味,兒女情長似是幌子,只恨我輩不解其味! 此石自經(jīng)鍛煉,靈性已通。因見眾石俱得補天,獨自己無材不堪入選,遂自怨自嗟,日夜悲號慚愧。試想,眾生都吃香喝辣的,為何獨我風(fēng)餐露宿?故心有不甘,苦大仇深的樣子,只能等得機會,得以實現(xiàn)自身價值。不知和西游中的石猴,是否是一家人? 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盼來了一僧一道,來解救石兄了。石兄為何想到人間去享一享榮華富貴?想必是自己每日每夜在青埂峰,對云山霧海之事早已失去了欲望。且看對話,精彩之極。不知道石兄是怎樣的本領(lǐng),竟能說的一席好話。 二仙師:“那紅塵中有卻有些樂事,但不能永遠依恃,況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個字緊相連屬,瞬息間則又樂極悲生,人非物換,究竟是到頭一夢,萬境歸空。倒不如不去的好?!毕扇烁咭姡覀儽貙⒗斡?,且踐之。 石兄苦求再四,二仙知不可強制,便同意攜往。僧約定:待劫終之日,便復(fù)還本質(zhì),以了此案。石頭感激不盡。那僧便大展幻術(shù),將大石變成美玉,且又縮成扇墜大小,又鐫上數(shù)字,使人一看便知是奇物。這恰如同嬰兒出生,不知生在何方,父母是誰。父母眼中的寶貝,長大后是否成人? “攜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詩禮簪纓之族,花錦繁華之地,溫柔富貴之鄉(xiāng),去安身樂業(yè)。”這又直戳凡夫俗子內(nèi)心的天下太平、百姓幸福的社會向往。豈知是悲慘的世界,萬世不劫,循環(huán)往復(fù)。 后來,空空道人經(jīng)過此地,忽見大石上字跡分明,便從頭一看,原來就是無材補天,幻形入世,蒙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攜入紅塵,歷盡一番離合悲歡,炎涼世態(tài)的一段故事。這正如二位仙師所言“到頭一夢,萬境歸空。”可是不親身經(jīng)歷一番,又怎知酸甜苦辣是怎樣?所以我們要生下來、活下去,最終化為灰燼,不帶走一片云彩。 無材可與補蒼天, 枉入紅塵若許年。 此系身前身后事, 倩誰寄去作神傳? 在空空道人看來,這段故事,縱使抄去,恐怕世人也不愛看。石頭笑答道,說了前人之未話,有力的駁斥了空空道人。迂腐的道人聽后又思忖了半響,再檢閱一遍,因毫不干涉時世,方從頭至尾抄錄回來。我可不想當空空道人! 石頭笑答道:“我?guī)熀翁V也!若云無朝代可考,今我?guī)熅辜俳铦h唐等年紀添綴,又有何難?但我想,歷來野史,皆蹈一轍,莫如我不借此套者,反倒新奇別致,不過只取其事體情理罷了,又何必拘拘于朝代年紀哉!再者,市井俗人喜看理治之書者甚少,愛適趣閑文者特多。歷來野史,或訕謗君相,或敗人妻女,奸淫兇惡,不可勝數(shù)。更有一種風(fēng)月筆墨,其淫穢污臭,涂毒筆墨,壞人子弟,又不可勝數(shù)。至若佳人才子等書,則又千部共出一套,且其中終不能不涉于淫濫,以致滿紙潘安子建、西子文君,不過作者要寫出自己的那兩首情詩艷賦來,故假擬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出一小人其間撥亂,亦如劇中之小丑然。且嬛婢開口即者也之乎,非文即理。故逐一看去,悉皆自相矛盾,大不近情理之話。竟不如我半世親睹親聞的這幾個女子,雖不敢說強似前代所有書中之人,但事跡原委,亦可以消愁破悶,也有幾首歪詩熟話,可以噴飯供酒。至若離合悲歡,興衰際遇,則又追蹤躡跡,不敢稍加穿鑿,徒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zhèn)饕?。今之人,貧者日為衣食所累,富者又懷不足之心,縱然一時少閑,又有貪淫戀色、好貨尋愁之事,那里去有工夫看那理治之書?所以我這一段故事,也不愿世人稱奇道妙,也不定要世人喜悅檢讀,只愿他們當那醉淫飽臥之時,或避世去愁之際,把此一玩,豈不省了些壽命筋力?就比那謀虛逐妄,卻也省了口舌是非之害,腿腳奔忙之苦。再者,亦令世人換新眼目,不比那些胡牽亂扯,忽離忽遇,滿紙才人淑女、子建文君、紅娘小玉等通共熟套之舊稿。我?guī)熞鉃楹稳纾俊?/p> 石頭的話,即是作者的話,批了世間多少文字?看著舒服,字句真實,可稱之為“寫作理論”。故全句引用,反復(fù)推敲,不再多言。 空空道人改名《石頭記》為《情僧錄》;吳玉峰題《紅樓夢》;孔梅溪題《風(fēng)月寶鑒》;曹雪芹于悼紅軒批閱十載,增刪五次,纂出目錄,分出章回,題《金陵十二釵》;脂硯齋,仍用《石頭記》。“因空見色……仍用《石頭記》?!边@部分,我疑為后人所加。脂硯齋其人是誰?作者已死,后人亂改之,亦不能知也。 書中有一首詩,是人人皆知的句子,就在這一部分。 滿紙荒唐言, 一把辛酸淚。 都云作者癡, 誰解其中味? 行文,站在作者立場,抒發(fā)自己情感。一二句,替作者辛酸;三四句,駁閱者無知。不客氣地說,批者是否真的解了其中味? 讓我排版的話,我會把楔子單獨成章。 《石頭記》本就沒有原稿流傳下來,遂有多種版本存世。現(xiàn)存八十回的文本,也不能說全是曹雪芹的原跡,更何況各種署名的批書人的言論,這一切的一切都沒有確鑿的證據(jù)。 任何離開文本的研究,妄加猜疑之流,沒有證據(jù)的探軼,都是偏離了道路,越走越遠。我這一次,老老實實,認認真真,本著細看文本,存疑的原則,一步一回頭,慢慢品味,以搞清字面意思。之后再言其他,不再贅敘。 楔子結(jié)束,正文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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