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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傘,我決不會蜷縮在居所、亭臺或轎車里,我定然會走出大門,穿過雨幕,任由它瘋狂地敲打傘面,伴隨著噼里啪啦的震響,雨滴連成了晶瑩剔透的珠鏈,從傘沿墜降地面,倏然遁形。 夏雨如怒 文/龔明亮 沒有任何鋪塹,沒有任何過渡,方才還烈日當空,熱浪滾滾,瞬間已烏云翻滾,遮天蔽日,緊接著,電閃雷鳴,箭雨齊發(fā)。那鷹爪般的狂風,緊拽著樹梢及檐角恣意撕扯;那獅吼般的炸雷,徒手將炙烤和沉悶徹底撕碎;那利劍般的閃電,幾乎把青山與烏云攔腰斬斷。 啊,是暴風雨來了!飛禽驚慌還巢,走獸顫栗回穴,草木俯身藏枝,唯恐自己不幸成為被意外殃及的池魚。就連一向以“主宰者”自稱的人類也紛紛閃入鋼筋水泥之下尋求庇護,剛剛還喧囂飛奔的轎車此刻也扭捏著身子盡力隱身避禍。在盛怒的暴雨面前,萬物無一例外地暴露出了自己的怯懦。 抬頭望時,只見大雨一個猛子扎過來,又一個跟頭翻回去,矯健得像條游龍,頑皮得像個孩子。一時間,天地間仿佛成為了一個巨大的浴室,頭頂?shù)教幨橇茉“l(fā)灑,水流如注;或許根本就是有一個巨人立在九霄云外潑水嬉戲,落入人間便成了傾盆大雨;又或者是先前女媧補天時留下不少隱患,此刻漏了個干凈。不一會兒,屋檐邊懸起了飛瀑,田地里布滿了水洼,街道上匯成了小溪,整個世界都被沉沉雨幕打包封存。 像我這樣一個熱衷于戶外運動的人,本無憐雨之心,對纏綿悱惻的春雨和如泣如訴的秋雨一直只有煩惱,更不用說酷冬的冷雨了,卻單單對這酣暢淋漓的夏雨頗為贊賞,盡管它多少有些草率、輕狂,甚至暴虐。 如果有傘,我決不會蜷縮在居所、亭臺或轎車里,我定然會走出大門,穿過雨幕,任由它瘋狂地敲打傘面,伴隨著噼里啪啦的震響,雨滴連成了晶瑩剔透的珠鏈,從傘沿墜降地面,倏然遁形。抑或干脆孤身走入雨中,任由雨滴像蚯蚓一樣爬滿我的面孔,淋濕我的衣服,滑過我的肌膚,來一次圣潔的洗禮,讓它洗盡我身上的污垢和心中的狹隘。 我更愿意撐一爿漁舟,帶著莽撞,沖破雨幕,投身平湖,碾碎一湖碧波,劃向湖心小洲,累了,持一枝釣桿,帶著期待,穿越湖面,撒下一串誘惑,款待水中貴族。這也許并不能收獲美味的鮮魚,但我定然能收獲到人生長河中的片刻寧靜。大約蘇軾也是一位喜歡冒雨游湖的詩人,他曾賦詩: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其情其景,引人玩味。 也不知是誰用手指往上空一劃,天屏立即撒換了壁紙。瞧,藍天白云、青山碧水頃刻重現(xiàn),似乎比先前更高遠、通透和明艷了,似新降生的孩子,又如剛出浴的少女。難怪有人說,雨后初晴的天空是最明凈、最純潔和最美麗的。整個兒就像是川劇表演的變臉特技,幾經變臉之后,忽地變回了原來的真實面孔。而我們這些俗人,壓根就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破綻,只當是神跡再視。 恍惚間,天地間架起了一個圓弧狀的七色彩虹橋,很美,也很炫目,如夢如幻,但它過不得人,走不得馬,行不得車,且稍縱即逝,再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就像從來就沒有發(fā)生過一樣。我只道是蒼穹消了怒氣,轉怒為喜,又把一臉笑容展現(xiàn)給人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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