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寶上的假貨多不多

■ 文 | 王福重 ? 有硬功夫的經濟學教授

馬云上周二在阿里年度股東大會的發(fā)言，有兩句話，很惹人注意。一是中國山寨產品的品質，超過了正品。二是阿里比世界上任何政府、任何組織、任何人能更好地解決山寨（實際意思是假貨）問題。

大部分人，同意馬云的第一句，而否定第二句。山寨超過正品確實是事實，淘寶賣假貨，難道不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嗎。

我的意見正相反。

市場上的東西，基本是兩類。低價的低檔品和高價的高檔品。這最終是對應不同層次的消費者，或者說是應消費者的要求。一般人穿個普通西服就可以，而有錢人一定要有幾身范思哲、紀梵希。前者就是山寨，后者是正品。

嚴格說，所有其他智能手機都是對蘋果的山寨，所有汽車都是奔馳寶馬的山寨，所有飛機都是對波音的山寨，等等。馬云說，山寨超過正品。這非常可能，比如華為就有可能全面超越蘋果。這需要技術上的創(chuàng)新甚至飛躍，但只有那些有理想、尊重知識產權的公司，才有可能完成這樣的飛躍。

大部分山寨，是沒有理想的。一方面，侵犯了人家的知識產權（并不是明目張膽抄襲正品商標）。其次，即便是質量按照可以比照的客觀標準超過了正品，與正品也不是一回事。據(jù)說大物理學家普朗克的司機，看普朗克每個地方演講，都是同一番話，早已爛熟于心。有一次，要求替普朗克出場，結果大受歡迎。有聽眾問個問題，當然答不上來，就說問題太簡單，讓我的司機來回答好了。山寨還是不能抓住正品的靈魂，引領不了行業(yè)的方向。這也好比假的范冰冰比真的漂亮，但不如本尊有價值。所以馬云的第一句話，大體是錯誤的，山寨一般不會超過正品。

山寨是不會禁絕的，這是消費者的要求，是有關知識的擴散和學習的過程，在山寨中，也許會有革命性的產品創(chuàng)造出來。當宋江豎起替天行道大旗的時候，水滸就開始脫離山寨，準備進入廟堂了。

淘寶上的賣家，千千萬，競爭激烈，而且互聯(lián)網(wǎng)讓有關的信息可追溯，更對稱和透明。某個賣家賣假貨的信息，可以迅速傳播出去，而且肯定會受到懲罰。因為某個賣家可能不在乎名譽，但淘寶和阿里，一定在乎。如果淘寶有假貨，損失最大的不是賣家，而是阿里，阿里犯不著為這些賣家護短，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更重要的，淘寶上的幾乎所有貨物，都是充分競爭的，并非舍此一家，別無分號。如果賣假貨，會被其他賣家所消滅，而且用不了多久。

但是山寨不是假貨，假貨是李鬼冒充李逵還賣李逵的價，一般是明目張膽抄襲正品商標，以假亂真。比如假五糧液。我一再說，現(xiàn)在的中國，假貨的規(guī)模，已經大大萎縮，并不常見了。假貨最厲害的時期，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溫州的鞋子就是典范。溫州“皮鞋”是用牛皮紙做的。這不難理解，好幾億人，一下子都想穿上皮鞋。而大部分人，分不清真假，因為從來沒穿過呢。那個時候，資金、技術，都沒有。這就給聰明大膽的溫州人提供了攫取第一桶金的機會。2008年中國的國產牛奶，三聚氰胺事件中，無一不中招，也是一樣道理。

淘寶并不生產，只是個大賣場。生產中的產品怎樣，淘寶就會怎樣。好多人的印象是，生產者愿意生產次品，因為成本低，利潤大。品質提高，成本會增加，無錢可賺。這是大大的誤會。假定開始，大家都生產次品，原因可能是消費者不在乎質量，好比當初的溫州皮鞋。但是，消費者的信息會逐漸增多，如果有一個廠家，用更好的原料和工藝，就會迅速占領市場，打敗其他人。這個過程不斷重復，整個行業(yè)的品質會逐漸抬升。這就是溫州皮鞋改進的秘密。前提是，不能有強力部門干預這個過程，主要是指政府部門，不客氣說，工商部門的打假，對假貨的長期存在，是一個保護機制。因為它妨礙了競爭機制的自發(fā)作用。感謝工商局的工作總是不那么給力！

所以，無論是生產還是市場營銷中，假貨早已在沒落。淘寶不可能是假貨的大本營反而是假貨的墳墓。馬云的第二句話，是正確的。當然，我這里說的是產品，在服務（包括學術）上，惡劣的服務遍地都是，類似八十年代的溫州皮鞋，而且至少目前看不到改進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