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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了解楊絳多半是錢鐘書那句“最美的妻,最才的女?!?br> 或者是之前大家一直掛在嘴邊的“我見到她之前,從未想到結(jié)婚;我娶了她十幾年,從未后悔娶她。” 但這只是這段曠世愛情的開頭,在兩個人的故事里,這只是引子。 在87歲以前,她是錢鐘書的賢內(nèi)助。 他們的日常生活是這樣的: 01 一次,楊絳出門送錢鐘書去上課,忽然一陣風(fēng)刮來,把門帶上了,鑰匙還在屋里。楊絳就轉(zhuǎn)到樓背后的花園,借了園丁的長梯爬上臥室的陽臺。 沒想到陽臺通向臥室的木門也關(guān)著。這時園丁已撤,長梯也帶走了。 楊絳只得側(cè)身一躥,雙手搭上了木門上面的氣窗,腳踩在門把手上,再用腦袋頂開氣窗,手腳并用,翻進屋內(nèi)。 等錢鐘書下課回來,家里一切如常,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02 楊絳在她和錢鐘書在牛津上學(xué)的時候,大寫的太太力…… 錢鐘書說:“我把墨水瓶打翻了,把房東家的桌布染了?!?/p> 楊絳說:“不要緊,我會洗?!?/p> 錢鐘書不相信,說:“那是墨水呀!” 楊絳說:“墨水也能洗?!?/p> 過了幾天,又說:“我把臺燈砸了。” 楊絳說:“不要緊,我會修?!?/p> 再過了幾天,錢鐘書說:“把門軸弄壞了,門不能關(guān)了?!?/p> 楊絳還說:“不要緊,我會修。” 03 當(dāng)時,楊絳和錢家上上下下擠在一處。 時局混亂,住處逼仄,楊絳沒有自己的房間,她不便公然看書,好像看不起妯娌姑婆,就借了架縫紉機,在蒸籠般的亭子間里縫紉,為錢鐘書和圓圓做衣服。有時婆婆也請她給小叔子縫點東西。 楊絳滿腦子西方文學(xué)經(jīng)典,卻默默學(xué)做一切大家庭中兒媳婦所擔(dān)負的瑣事,敬老撫幼,諸事忍讓,臉上總是笑瞇瞇的。 04 抗戰(zhàn)后期,物資更為匱乏。楊絳不得不精打細算。比如燒煤,煤球里泥摻多了,燒不著;摻少了,又不禁燒。為了省煤,楊絳自己和泥,把爐膛搪得細細的。 有一次煤廠送來300斤煤末子,楊絳如獲至寶,摻上煤灰自制煤餅,能抵四五百斤煤球。她還負責(zé)買菜、洗全家人的衣服。 錢鐘書的嬸嬸見楊絳一位千金小姐,在家什么粗活都干,很是感慨,對楊絳說:“你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入水能游,出水能跳。宣哥(錢鐘書小名)是癡人有癡福。 錢鐘書的堂弟錢鐘魯說過,大嫂“像一個帳篷,把身邊的人都罩在里面,外面的風(fēng)雨由她來抵擋”。 鄭土生也說:“不只是生活上,在人情世故上,在與文化界等各方面打交道時,楊絳先生都比錢鐘書先生要周到。錢先生往往憑自己的性情、喜好說一些話,但楊先生很溫和,善于應(yīng)對各種場合,各種情況。” 87歲之前的楊絳,做好了一個妻子,兒媳,母親的職責(zé),已經(jīng)完美如女神了。 1997年3月4日,女兒錢媛去世。1998年12月19日凌晨,錢鐘書病逝。兩年之內(nèi),楊絳連著送走兩個至親。 用她在《我們仨》里的話說,“我們仨變成了我一個”。 這一年,她已經(jīng)87了。 而且她經(jīng)歷過文革、反右和歷次革命運動,身體一直虛弱。 夫女病重期間,80歲高齡的楊絳往返北和錢媛所在的西山,照顧兩個病人。 然后連著承擔(dān)喪父喪女之痛。 “鐘書逃走了,我也想逃走,但是逃哪里去呢?我壓根兒不能逃,得留在人世間,打掃現(xiàn)場,盡我應(yīng)盡的責(zé)任?!?/span> 逃很容易,“我們仨”可以去陰間相會,生卻很難。 而且不是茍且的生。 2003年她整理出版3卷《錢鐘書手稿集·容安館札記》。 2011年出版20卷《錢鐘書手稿集·中文筆記》(現(xiàn)在,還有100多冊外文筆記等待整理出版。) 2014年,她完成了4萬余字的小說《洗澡之后》。 2004年到2014年,她完成9卷本的《楊絳全集》。 2001年,她和清華大學(xué)簽訂協(xié)議書,設(shè)立“好讀書獎學(xué)金”,幫助愛好讀書的清寒子弟完成學(xué)業(yè)。 錢鐘書和她書稿的稿費悉數(shù)捐獻,累計本金達到1400萬元。 2013年,103歲高齡的楊絳訴訟某拍賣公司,要求他們停止對錢鐘書、錢瑗以及自己的私人信件的拍賣,并且在今年4月最終打贏官司,獲得20萬元賠償。 她當(dāng)然不是為了賠償,她要守護已故的丈夫和女兒。 她的“我們仨”從來沒有分開過。 這18年來,她不是靠孱弱的身體在活。 她靠的是意志力和一句跨越兩界的承諾: 1998年12月19日凌晨,錢鐘書身體狀況很不好,醫(yī)生連忙通知家屬。楊絳趕到床前時,錢鐘書已經(jīng)合上一只眼,還睜著一只眼等待妻子。 楊絳幫他合上眼睛,輕輕在他耳邊說:“你放心,有我呢!” 她留下來“打掃現(xiàn)場”——把錢先生的手稿整理出版,把自己的文字匯總成集,把所有的財富奉獻給教育她們的清華,奉獻給國家和人民。 這是一個105歲老人的承諾。 這才是曠世偉大的愛情。 一句“你放心,有我呢”才是對愛最好的詮釋。 勝過一萬句我愛你。 小輩把有修養(yǎng)有成就的女性叫做先生。比如楊絳,學(xué)界一直稱為楊絳先生,而不是楊絳女士。 先生,不是一個性別稱謂,而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敬。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一個人有這么好的條件,卻不嬌縱,不傲物,一直保持謙虛、誠摯、以及對生活的熱情。 反躬自省,如果是我們,遇到這些幸福與不幸,我們會成為什么樣? 學(xué)問再高,不如品行端莊。成就再大,不如心誠意正。 楊先生是好的垂范。 01 1941年珍珠港事件后,日軍進駐上海租界。 楊絳在工部局北區(qū)小學(xué)當(dāng)老師,得坐公共租界的有軌電車上班。電車駛至黃浦江大橋,乘客排隊步行過橋,并向把守橋頭的日軍鞠躬,楊絳不愿行禮,往往低頭而過,僥幸沒被日軍注意到。 02 新中國成立前,楊絳和錢鐘書就決定留在祖國。 "那時候他們有很多走的機會。聯(lián)合國教科文會議第一屆大會的中國代表團團長朱家驊,請錢鐘書先生到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任職,還想見楊絳先生,但楊先生不見他;牛津大學(xué)的朋友也來信,邀請他們?nèi)ビ?quot; 但錢鐘書復(fù)信牛津同窗:"人的遭遇,終究是和祖國人民結(jié)連在一起的。" 楊絳后來回憶道:“我們是文化人,愛祖國的文化,愛祖國的文學(xué),愛祖國的語言。一句話,我們是倔強的中國老百姓,不愿做外國人。我們并不敢為自己樂觀,可是我們安靜地留在上海,等待解放?!?/p> 03 1950年以后,她教的小說選讀、詩歌和戲劇被視為三大“危險課”,她的朋友袁震是中共黨員,對她說:“老一套(教法)不行了,我來教教你?!?/p> 楊絳答,老一套不行了,我也不想教書了。 04 1957年,楊絳接到翻譯西班牙作家塞萬提斯著名騎士小說《堂吉訶德》的任務(wù)。47歲的楊絳開始學(xué)習(xí)西班牙文。文革十年浩劫,翻譯中斷。 直到1978年,楊絳的心血譯作、72萬字的《堂吉訶德》終于出版。 因為這本優(yōu)秀的中文譯著,西班牙授予她“智慧國王阿方索十世大十字勛章”。 西班牙國王胡安·卡洛斯一世和王后來華訪問親自接見楊絳先生。 曠世的愛情,也許不一定煙火紛飛。 現(xiàn)在看來,這段愛情竟是一個小清新的開頭。 那時,錢鐘書已在清華學(xué)習(xí)了3年,楊絳則從燕大轉(zhuǎn)入清華借讀,后來又考入清華外文系研究院。錢鐘書跟楊絳說,他“志氣不大,只想貢獻一生,做做學(xué)問”,楊絳覺得“這點和我的志趣還比較相投”。錢鐘書去世多年后,楊絳面對丈夫留下的無數(shù)手稿、筆記,感慨道:“這個志愿不大,卻也不小了?!?/span> 人生若只如初見。我定不負君意。 2016年5月25日,105歲的楊絳先生在北京病逝。她特別囑咐,一定要等自己的遺體火化之后,再告訴公眾。 楊先生看的透徹,正像她自己說的那樣: 我們仨的故事劇終了,院子里空無一人。 “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我愛大自然,其次就是藝術(shù);我雙手烤著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準(zhǔn)備走了。” 先生一路走好。風(fēng)骨永存。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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