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尹燦星

來源：無訟閱讀

轉自：問律

律師溝通的能力主要體現(xiàn)在'說'和'寫'上。'說'主要是指與當事人、辦案人員的溝通，當庭表現(xiàn)等也能體現(xiàn)律師口才；'寫'主要體現(xiàn)在撰寫各種法律文書上，尤其是我國的法律體制不同于歐美等國家，歐美國家的律師在庭審時可以隨意走動，慷慨激昂、聲情并茂地發(fā)表意見，而我國更多的則是以提交的書面文件為主，因為'寫'出來的材料更具有正式性，甚至有些情況下法律規(guī)定只能遞交書面文件，比如大部分刑事二審案件都實行書面審理，因此，文書寫作的能力對律師來講至為關鍵，那么，如何能寫好刑事法律文書便成為困擾很多年輕律師的難題。下面，筆者專門就刑事案件中法律文書的寫作作一簡單介紹。

一、刑事法律文書的范圍

在刑事案件中，律師一般所涉及到的法律文書有：向公安機關遞交的報案材料、《立案申請書》、《不予立案復議申請書》等；向檢察院的遞交的《建議不批準逮捕的法律意見書》、《建議不起訴的法律意見書》等；向法院遞交的有關定罪量刑的法律意見書、辯護詞等，甚至還包括與所代理案件有關的信訪材料、反映材料等。

二、撰寫刑事法律文書的方法

（一）結構方面：整體開篇布局

1、開頭：開門見山、簡潔明了、直奔主題

不同的法律文書的開頭也有所差異，但是針對文書開頭的總體要求是要簡潔明了并清楚表達立場，建議律師可以根據(jù)自己的寫作習慣形成固有的文書模式，再根據(jù)材料的形式進行調整。

例如筆者的辯護詞開頭的固定模式為：'河北世紀方舟律師事務所依法接受XXX的委托，指派我作為其涉嫌XXX罪一案被告人XXXX的辯護人，參與本案的一審訴訟活動。本案開庭前，辯護人通過詳細閱卷、調查了解和多次會見/約見被告人，已經(jīng)對本案的事實和法律有了一個明晰準確的認識，現(xiàn)辯護人結合本案的庭審情況，針對被告人XXX被指控的罪名分別從事實和法律兩方面發(fā)表如下辯護意見'，以上開頭既亮明了身份，介紹了授權來源，又表明了自己已經(jīng)進行了哪些工作，并自然引出了隨后的辯護意見，即凝練又鋪墊到位。

2、正文：一般為三部分，推薦'三段論'

第一部分：本案的基本情況，就案件事實的來龍去脈作一簡單介紹，要求語言簡潔流暢、事實脈絡清晰、法律關系明確；

第二部分：本案存在的問題或者是闡述得出自己結論的原因，要求邏輯清楚、論證得力、有理有據(jù)；

第三部分：提出解決問題的方法或者表達訴求，要求方法得當、訴求明確。以上是最常用、也是最穩(wěn)妥的'三段論'結構的文書結構。

（二）內容方面：針對罪名辯護

1、如果所辦案件涉及不同的罪名，則應該按罪名分別闡述

因為罪名不同，每個犯罪的構成要件也不同，所涉及的罪輕或者不構成犯罪的理由也各不相同，律師在進行辯護時的切入點也會相應不同，所以這種情況下，建議分部分闡述，逐個攻破。比如筆者之前代理的被告人同時涉嫌故意殺人罪和重婚罪一案，在辯護詞時便分為兩部分分別闡述：'第一部分XXX涉嫌故意殺人罪'、'第二部分XXX涉嫌重婚罪'，條理清晰，法官也能迅速明白律師的思路并且很快掌握要點。

2、如果是同一個罪名下涉及多起犯罪事實，那么律師在寫法律文書時則要視情況而選擇：是合并處理還是逐個攻破

如果這些事實的性質一樣，律師所進行辯護的角度、方向、理由都一樣，那么則應該合并處理，這樣會使得整體文書緊湊、高效、不拖沓，受眾在閱讀時也會思路集中，很快明白律師的觀點，比如筆者正在辦理的一個受賄案件，檢察院共起訴20起，但是經(jīng)過分析，發(fā)現(xiàn)這20起中有的事實類型是相同的，因此筆者在辯護詞中便進行了分類：當場拒收部分；及時返還部分；逢年過節(jié)禮尚往來部分等；

如果被告人被指控的雖然是同一個罪名，但是每起犯罪事實互不相同，律師所辯護的角度和理由也不一致，那么則需要針對每一起事實展開論述。比如筆者前年代理的徐XX涉嫌受賄罪一案，檢察院指控其有九起犯罪事實，即收受了九筆賄賂。筆者通過閱卷，發(fā)現(xiàn)這九起事實之間并無牽連，且檢方證據(jù)均站不住腳。因此，筆者在辯護詞中對每一起事實都進行了詳盡分析，查找相應法律，說明辯護理由，最終達到了'九起犯罪八項否'的良好的辯護效果。

3、針對罪名辯護時主要要從犯罪構成入手

一般文書的重點即第二部分'闡明理由'，律師要針對當事人所涉嫌的罪名提出無罪或者罪輕的意見。一個事實是否構成犯罪主要是看其是否符合該罪的構成要件，如果其中一項不符合的話，那么則不能構成犯罪。因此，對罪名的定性主要依賴于對犯罪構成要件的把握。某個構成要件無異議時則不需要闡述，重點論述有異議的構成要件。

4、只需針對指控罪名進行辯護，無需對'假想'罪名進行辯護

有的律師為防范公檢有可能提出的各項罪名，為盡可能'全面'地表達自己的觀點，故而對于案件中涉及到的罪名以及可能涉及到的罪名均進行了辯護，力求一勞永逸，然而此種做法不可取，因為律師只需針對公檢機關的指控做好本階段的防御即可，至于接下來辦案機關如果采納了律師的意見，認為不構成該罪，那么是否構成其他犯罪則是下一步驟的問題。該種律師竊以為自己分析全面，實則是業(yè)務不專業(yè)的表現(xiàn)，因為律師只是'防御性辯護'。

以筆者去年辦理的一個案件為例，當事人涉嫌爆炸罪，則律師在文書中只需論述其不構成爆炸罪的理由和依據(jù)即可，而無需替公檢機關設想：'如果爆炸罪不構成的話，會不會構成以其他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會不會構成擾亂社會秩序罪？會不會構成故意傷害罪？'從而在文書中將有可能涉及的全部罪名完全排除，最終得出無罪的結論。其實不必如此。

5、律師只需針對被指控罪名進行辯護，無需認定該案構成其他犯罪，除非兩個罪名在量刑上差異很大，律師辯護的目的是要做從輕處理

經(jīng)?？吹接械姆晌臅谐霈F(xiàn)類似'辯護人認為被告人的行為不構成職務侵占罪，而應該認定為挪用資金罪'等類似的論述，這樣雖然否定了公檢指控的罪名，但是卻對被告人另行定罪。律師寫作文書的目的是讓辦案機關采納律師的意見，從而對指控罪名進行去除或者調整，但是作為律師，并沒有義務、也沒有立場給當事人的行為再另行設定一個新的罪名。'不構成此罪，構成何罪'是公檢法需要考慮的問題，律師不能越俎代庖，律師的職責也不允許這樣去做。除非辯護律師認為該犯罪事實確實構成犯罪，不可能進行無罪辯護，只能做從輕、減輕辯護，而在兩個罪名的量刑之間存在著巨大差異時可以提出當事人的行為雖不構成被指控犯罪的'此罪'，但是卻構成另一個相對輕很多的'彼罪'。

6、不要在一個文書中既做無罪辯護，又做從輕、減輕辯護，此為相互矛盾之舉

有的律師認為當事人的行為不構成犯罪，因此進行無罪辯護，但是又擔心作無罪辯護存在冒險，法院會不采納，甚至引發(fā)對抗，導致矛盾激化，因此便在無罪辯護的意見后面補充到：'退一萬步講，即便被告人的行為構成犯罪，那么也應該對其進行從輕、減輕處理'，以求兩道防線，雙重保險。殊不知這不僅會讓法官質疑你的業(yè)務素質，而且會起反作用，讓法官懷疑你提出的'無罪意見'的真實性，因為'無罪'和'有罪（罪輕）'本身便是相互矛盾的，二者不可并存。案件的定性有且唯一：'罪'或者'非罪'，不可能出現(xiàn)同一個案件既是無罪又是罪輕的情況，律師如此辯護只能說明對自己發(fā)表的'無罪'觀點沒有信心，且從內心已經(jīng)認定'無罪'的觀點并不會被采納，從而自身便已削弱了自己的辯護力度。

三、撰寫法律文書需要注意的一些細節(jié)

（一）內容方面

標題要明確簡短、含有結論，一定要為陳述句

一般受眾在看材料時，主要看文書標題、開頭、小標題、結論等，如果受眾認可小標題的內容時便不會詳細看具體闡述部分，只有覺得小標題內容不符合自己認知時，才有可能細看其后的內容。因此，小標題一定要含有結論且為陳述句，否則，受眾看到全部小標題都不含結論時，不僅會感覺不知所云，甚至會沒有耐心細看。

比如，小標題'被告人收受他人現(xiàn)金是發(fā)生在其離職之后，并不存在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的情形，不符合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的客觀構成要件'就遠比'被告人的行為是否符合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客觀構成要件呢？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因為被告人收受現(xiàn)金的時間和其后的處理方式都存在問題'要明確、清楚。

（二）形式方面

1、文書中一定不要出現(xiàn)錯別字

文書中出現(xiàn)錯別字是大忌，一個專業(yè)、細致的律師絕對不允許自己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2、文書中不要出現(xiàn)常識性的錯誤

當事人業(yè)務素質一般不如律師，但是如果在文書中出現(xiàn)了常識性錯誤而被當事人挑出來時，則相當有損律師在當事人心中的地位。

3、根據(jù)不同文書選擇不同的語氣和語風

比如律師在寫給公檢法機關的法律意見書、辯護詞等時，則應該使用法言法語，避免使用口頭語；文風應該端莊，不應當隨意；但是如果律師是以當事人身份撰寫反映材料或事實經(jīng)過時，則可以口語化、隨意化，律師要根據(jù)不同的文體、身份在不同的文風中進行切換。

四、結論

綜上所述，寫好一篇刑事法律文書不僅需要作者深厚的文字功底、對案情的全面把握、對案件的定性思考、對法律的深入理解，更需要掌握一些寫作方法和寫作技巧。一篇好的刑事法律文書不僅可以準確無誤地向他人傳遞律師的意見，而且很有可能在偵查階段起到'一舉定乾坤'的作用、在審查起訴階段起到'臨門一腳'的作用、在案件發(fā)展勢頭不利時起到'乾坤大挪移'的作用……因此年輕律師在平時辦案過程中一定要有意識的培養(yǎng)自己的寫作能力，在重視提高自己'說'的能力的同時，不忘培養(yǎng)'寫'的能力，力爭每一篇刑事法律文書都不僅能做到'達'，即通順明白，而且能做到'雅'，即詞語得體，簡明優(yōu)雅。